第七十九章 夜幕將臨（六）
絢麗的煙花，在洛城上空綻放。如流星一般，在天空中留下自己的痕迹。然後逐漸滑落地面，在與空氣的摩擦中，逐漸消失。
王純憑欄看著這朵煙花，靜靜的等了一會兒。原本還算舒緩的眉頭，逐漸皺起。
「不好了，洛兒那邊出事了。」王純說道，他說著拉開門就要下樓。
「怎麼了？夫君。」蕭菡問道，「不就是一朵煙花而已嗎？應該是為了迎接使者而放的吧。」
王純立在門邊道：「如果是為了迎接使者而放的話，那就不會只放一顆。那裡一定是出事了，我要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蕭菡道。
王純搖頭道：「不行，你留在這裡。那裡現在肯定很危險，你去了，我不放心。」
「可」蕭菡還沒有說完，王純就關上了門。只留下蕭菡獨自一人在房間中，默默嘆息。
樓下，裴休正坐在院中品茶。他剛喝了一口，杯子還沒有放下之時，就聽見「噔噔噔」腳步聲音。王純從小樓中風風火火的走了出來，臉上帶著焦急的神色。
「公子，出了什麼事嗎？」裴休問道。
王純道：「幫我備一匹馬，我要出去。」
「好，這就幫公子準備。」裴休沒有過問什麼，直接吩咐手下到馬廄幫王純備馬。
不多時馬就被牽了過來，立在院外。
王純翻身上馬，喊了聲「駕」就要走。
「等等，公子。」裴休喊住王純道。
「什麼事？」王純問道。
裴休道：「我聽到消息，陳王近幾天集結了軍隊向著洛城方向開拔過來了。」
王純愣了一下道：「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裴休誠懇的說道，「我唐國隨時都歡迎公子的到來，望公子考慮。」
王純道：「我會的。」
說罷，他遍揚鞭催馬，跑出了正門，來到大街之上。向著宮殿方向，絕塵而去。
裴休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就要坐下繼續品茶。
可這時，蕭菡的聲音傳了過來：「裴使君，剛剛可是真話？陳王真的向這裡來了嗎？」
蕭菡從樓中走出來，站在裴休面前。
「公主殿下，裴某從不說假話。」裴休笑道。
「不要叫我公主，我已經不是了。蘭陵蕭氏早就將我移出家譜了，我現在只是一介草民而已。」蕭菡道，「你也幫我備一匹馬，我也要出去。」
「好的，公主，馬馬上就來了。」裴休笑道。
與此同時，止車門外，那一小片廣場上。
王洛和庾楓立在原地，獃獃看著面前所生的事情。
那些所偽裝成儀仗隊的士兵們，在出其不意攻破了閶闔門后，就被洛城的軍隊給擋在了這一小片廣場上。
然後，就是一場單方面碾壓式的戰鬥。那群烏合之眾，完全沒有還手的能力。
又或者說，這並不是一場戰鬥，而是一場屠殺。
保護洛城宮殿的護衛，迅的集結成一排，弓箭手站在最前。用念力包裹住弓箭，射了第一輪箭雨。
滿天的弓箭甚至都遮蔽了太陽，這是包裹著念力的弓箭，一般的盾牌是擋不住來的。那群烏合之眾裡面都沒有一個念師，全部都是些普通人。
連續三輪箭雨之後，原本還有幾百人的隊伍，轉瞬之間，只剩下十幾個站立的人，還有幾十個重傷躺在地上呻吟的人。他們都是活人，剩下的死人都成了統計數字。就連剩下還活著的人也都是一樣，因為杜澤下的是格殺勿論的命令。
腥臭的血液味漂浮在這局促的廣場上，一下又一下擊打著所有人的心。殘肢斷臂，還有那如鬼哭一般呻吟，不斷拉扯著每一個人的神經。死人已經什麼都不用想了，他們是幸運的。活下來的人是最悲慘的，他們向著洞開的閶闔門跑去，然後在距離城門只差幾米的地方被射死。倒在地上，看著外面的世界永遠閉上了眼睛。
「這，這，這」庾楓看著面前已經結束的戰鬥，渾身顫抖，說不出一句話。庾楓感覺腿一軟，跪倒在地上，不停的嘔吐起來。
王洛比庾楓稍微好一定，他雖然臉色蒼白，但還能保持最基本的鎮靜。畢竟他的心智，是一個二十多歲的成人。畢竟他在幻境中，也已經死亡過無數次了。
但在這種環境下，保持鎮靜，才是最不幸的。
王洛看見，一個只是大腿：中箭，還活著的人。被洛城的士兵上去，一刀捅進胸口。
王洛還看見，一個已經快要跑出閶闔門的人，被後面的弓箭手一箭射中小腿。然後刀兵上去，用刀砍下了他的頭。然後把級綁在自己腰上，準備之後用這個來領賞錢。
這片青磚鋪成的廣場，瀰漫著腥臭的氣味。漢白玉搭建的漫道，如雪一般的潔白，現在已如血一般的深紅。這裡現在，就好像是地獄一般。
這裡不會是第一個地獄，也不會是最後的地獄。洛城除了這裡的其他地方，依舊是歌舞昇平。百姓不知道這裡所生的一切，一道屏障擋住了他們的視野。
王洛也感覺到胃部在不斷的翻轉，嘔吐感已經逼近喉頭。酸氣在舌尖上打轉，不斷的從牙齒縫中冒出。胃酸特有的氣味已經進入了王洛的鼻子中間，王洛覺得自己快要吐出來了。
終於，王洛忍不住了。他和庾楓一樣，跪在地上吐了出來。
「我要趕緊離開這裡，這裡太殘酷跑。」王洛在心中想到。
這時，一支箭突然射在了王洛面前，箭上面還綁著一封信。
庾楓趕緊把信從箭上解下，哆哆嗦嗦的綻開，仔細看著。
信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一行字——「少主，鄭岳庾柳準備從開陽門出城。」
「開陽門，那不是東南角使館區嗎？」庾楓自言自語道，他站起來對王洛說道：「王洛，我們趕緊走，鄭岳和庾柳要從開陽門逃跑。如果他們兩個一出城的話，我們就再也追不到他了。」
「我們，我們趕緊走。」王洛站起來，對庾楓說道，「我不想在留在這裡，我們趕緊走。」
「你還好吧？王洛。」庾楓問道。
王洛強笑道：「我沒事，我們快走，我們快點走。」
「你真的沒事嗎？」庾楓問道。
「我沒事。」王洛搖搖頭道，「我還能堅持住。」
庾楓看著王洛，嘆了一口氣道：「那我們現在就」
「趕緊走。」王洛打斷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