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詩詞手帕,花音水風
一夜無事,第二日清晨,梳洗完畢之後,月藝便坐於窗邊,幽幽地嘆出一口氣。
「我只是個拾荒者,在別人的碎片里,撿著自己的感情。」月藝喃喃說道:「若那碎片是鏡子,那反射而現的,便是我的樣子。」
靜靜地坐了許久,在其即將起身之時,步休的身影出現了她的眼眸之中。
步休一步一頓地拖著躺椅,極其緩慢地將其擺在後院之中的一絕妙之處,在極為舒暢的嘆氣聲中躺了下來。
透過窗戶,月藝可以清晰地看到步休的一舉一動。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終是再次坐下了身,安靜地打量著他。
步休所躺的位置是他經過仔細觀察后發現的地點,這裡日照時間最長,不潮不燥,是一個最適合睡覺的地方。小黑也從他的懷中爬了出來,懶洋洋地躺在步休的胸口之上,張大嘴打個哈欠后,便美美地眯眼打起盹來。
這一人一貓的動作竟然如出一轍,真是懶到了極致。
這才是月藝來的第二天,無論是誰見到如此懶的人,第一反應都是無法相信,月藝自然也不例外。但當她觀察半晌后,發現步休竟是真的睡著了,只好苦笑一聲後接受了這個事實。
當她來到一層時,赫然發現歐陽晴已然在這裡開始了修鍊。她臉上一紅,羞澀道:「姐姐竟如此勤勞,令妹妹羞愧不已。」
歐陽晴停止了修鍊,睜開眼笑著說道:「我見妹妹還未下來,便抽空修鍊片刻,待告訴妹妹相應工作之後,我便回房歇息。」
月藝點頭應道:「我一定努力完成工作。」
歐陽晴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就是看哪裡髒了便收拾一下,有客戶來了正常接待便好。物品上都有相應標價,都是很簡單的事情,若是有解決不了的便上來尋我便是。這是櫃檯鑰卡,記得隨時鎖上就好。」
「我明白了,姐姐歇息去吧,交給我好了。」
歐陽晴點頭致意,走上了樓。
月藝出店外打量了一下這空無一人的街道后,便百無聊賴地走到了後院之中,看著閉目休息的步休,感嘆這裡真是一個安逸的地方。
步休似有所察覺般睜開了眼,看到月藝后微笑道:「小月,昨夜休息的如何?還適應么?」
月藝溫柔答道:「多謝步公子關心,小月一切安好。」
步休微一點頭,便再次閉目假寐,神態極為悠閑。
月藝仿若無人地開口道:「我一直堅信,我一定會得到這世間最美好的一份愛。」
步休不明所以,不知曉她為何突發感想,說出這句極為酸牙的話。
月藝奇怪地望著沒有絲毫反應的步休,心有疑惑:為什麼如此美麗的一句話,他卻沒有任何錶示呢?
清晨的風最為舒爽,習習而至,蹁躚似碟,就像情人的髮絲拂面一般溫柔。清風拂起月藝的秀髮,露出那晶瑩如玉的耳垂,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淡紅色的光芒,便像那玉榴一般剔透可愛。
月藝右手輕掩亂髮,再次柔柔開口道:「你說,微風如此宜人,是不是因為這風中夾雜著無數人的眷戀與相思?」
步休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小黑將那雙幾乎可以看到血管的粉嫩耳朵折了下去,翻了個身繼續打著盹。
此刻的月藝終於感到了一絲尷尬,面色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紅,如雪中桃花一般惹人憐愛。
她嚶叫一聲,正準備轉身逃跑之時,步休終於開口了:
「很美的句子。小月可是有心上人了?」
月藝雙頰通紅,粉拳捂在胸口處,搖頭說道:「小月…還未曾有過心上人。」
「那,小月應該不是聞人域之人吧?」
「嗯,嗯。」月藝害羞地承認道:「小月乃是月宮之人。」
「月宮?」步休終於睜開了雙眼,卻因為刺眼的陽光痛苦地呻吟了一聲,舉手遮住了自己的雙眼,懶懶地問道:「難道是那六大派之一的月宮?」
「正是。」
「原來如此…」步休只說了這四個字,便再無任何言語。
「步公子認為方才小月的話…如何?」月藝雖有些羞澀,眼神中卻帶著濃濃地期盼。
「你們月宮的女子,難道都是這般說話?」
「有感而發時皆如此。」月藝滿臉崇拜地說道:「我的師傅她才是字字珠璣,常常令人聽得心醉神迷。」
「原來如此。」步休漫聲說道:
「花綿綿而綻,音靡靡而繞,溫酒辣喉……奈何相思骷髏,繞骨而行,恨之淚流……欲語還休。
水潺潺而泣,風桀桀而戲,冷煙嗆肺……奈何花繁音脆,水暖風美,愛之彌堅……何需一言。」
月藝聽得有些痴了,良久才喃喃說道:「這…是什麼?」
「這是詩詞。你沒有聽過么?」
月藝獃獃搖頭道:「從未聽聞…世間竟還有如此…如此…」
「這怎麼可能?莫非小月之前從未接觸過這些?」在現在這個時代,對於愛好文學之人來說,怎麼可能會不知曉詩的存在?要知道,就連左塵都能出口成章。
月藝面色凄苦,低頭輕泣道:「我們修行之人是禁止接觸那些的,若非師傅……我便連這些話兒都說不出。」
步休聞言望去,只見此時的月藝凄婉無助,彷彿在為自己的身世而悲哀。
「花綿、音靡,水泣、風戲,世事皆無情;酒辣煙嗆,骷上結霜,聞之斷腸;但花繁音脆、水暖風美,愛之彌堅,何需一言……如此凄美的詩,卻令小月充滿了希望…步公子,這是為何?」
詩是好詩,可惜並不應景;語句之中過於賣弄技巧,沒有任何深層次的意義,生搬硬套,即便是萬古絕句,也會顯得入俗。恐怕只有從未聽聞過詩句、並且對愛情無比憧憬的小月,才能感觸頗深了。
「沒什麼,理解的角度不同而已。」
閣樓上傳來一聲不屑地輕哼,步休聽見后嘴角微微一翹,隨後便摸了摸小黑,繼續打起盹來。
月藝一心醉於研究,並沒有注意到那聲輕哼,許久之後,她無語低頭,似是下定決心般,鮮艷的緋色直蔓延到光潔如玉的頸中,隨後羞怯而嬌弱地走到了步休身邊,輕聲問道:「步公子,可願收小月為徒?」
什麼?!
步休心中一驚,急忙睜開了雙眼。月藝心裡撲撲直跳,彷彿打鼓一般,羞得不敢與他直視。
步休望著亭亭而立的月藝,小聲拒絕道:「小月,我不收徒的。」
月藝嬌軀一顫,眼中氤氳,似有水汽般朦朧:「為什麼?可是步公子嫌棄小月愚笨?」
步休心中苦笑不已,只好解釋道:「小月,若論起愚笨,我恐怕是所有人中最笨的那一個,即便是小黑都比我聰明數倍…最重要的是,我懶…而且,我的水平並不高,你若是真想學這些,可以去找晴兒。」
月藝瞬間變得面色蒼白,眼眸黯然,一語不發。
步休正要說話,就見一張手帕從閣樓中緩緩飄下,與此同時,歐陽晴的絕世面容出現在了步休眼中,她瞥了眼掛在樹枝上的手帕,面色冰冷地說道:「步休,幫我將手帕拿上來。」
步休望著那在樹梢上隨著微風輕輕搖擺的手帕,嘬喏著說道:「手帕在樹上。」
「所以?」
「我拿不到…而且,你有真氣。」
「我身體不適,不能使用真氣。」歐陽晴心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想法。自己明明對這懶到骨子裡的步休沒有任何想法,卻就是看不得他和別的女子相談甚歡的樣子。此刻她面無表情,冷冷地盯著步休,任誰也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晴姐姐,我來幫你拿吧。」月藝在步休身旁柔聲說著,卻被歐陽晴那沒有任何情感的眼神看得一個激靈,連忙低下頭說道:「我,我也不舒服」說著,她的眼中再次聚滿了淚水,聲音微顫,帶著哭腔說道:「還是步公子親自拿吧…」
步休知道小月心中委屈,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絲毫不畏懼歐陽晴的眼神,嘆口氣說道:「我幫你拿。」
月藝還想說話,就聽步休對著她微笑道:「小月,我要追晴兒。」
歐陽晴在樓上不屑地冷哼了一聲,那冷艷的氣質彷彿將輕灑而下的陽光都凍住一般。但下一刻就見她微笑著對月藝說道:「小月,我們討論一番如何?我也很喜歡詩詞呢。」
月藝微微一抖,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略帶哭腔嗯了一聲,看了步休一眼便轉身跑進了閣樓之中。
「哎!」步休眼睜睜地看著月藝不見了身影,再怎麼著也得把我拉起來吧。步休搖了搖頭,心中有些遺憾。
妖精。步休看了眼依舊瞪著自己的歐陽晴,乾脆就躺在了那裡。
微風時不時地拂過步休的面頰,步休看著那微微搖擺著的手帕,心中舒爽至極。
從來沒想到,躺在這裡看著輕輕搖擺的樹葉,竟也會是如此令人心醉的事情,這種感覺竟比閉眼睡覺還要安逸許多。
閉上眼時,步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全身正沐浴在舒緩的清風之中,似乎每一塊肌肉都隨著這風而鬆弛下來,不用去想任何亂七八糟的事,只是美美的睡上一覺而已。
而今,那輕輕搖晃著的手帕便如催眠師手中的懷錶一般,自己彷彿隨著那手帕搖擺一般,晃啊晃的,一下又一下……
之前還希望有一陣大風可以將那手帕吹離樹梢,但現在,他有些捨不得。
還是說服晴兒算了…一條手帕而已,她一定不會在意的…如水的人生,真是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