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欲加其罪,何患無辭!
第256章 欲加其罪,何患無辭!
“你為了自己的兒子,毀了我的女兒,不是嗎?”慕容氏很快冷靜下來,擦擦眼淚,聲音蒼老悲痛,“若是她誤君誤國,不用你動手,我自會了結她,可清婉她,她做錯了什麽?她已經嫁人生女,她不可能入宮為妃,你為什麽就不能放她一條生路,為什麽一定要置她於死地?”
“顏娘,怎麽連你也相信那些流言飛語?”蕭太後麵不改色,“正如你所說,清婉已經是國公夫人,為人妻為人母,哀家殺她做什麽?”
“太後,你我從小就在一起,同生死,共患難,臨了臨了,你連一句實話都不肯說嗎?”慕容氏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是絕對不會跟蕭太後撕破臉皮的,“你殺清婉是為了你自己的兒子,我找你理論,亦是為了自己的女兒,咱們都是當母親的,既然做了,就沒什麽可避諱的,遮遮掩掩,不是你蕭太後的做派。”
說著,又歎了一聲,“俗話說,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可臣在死之前,總要死個明白!”
蕭太後默了默,半晌才道:“顏娘,你這是要跟我生分了嗎?”
“不是妾身要跟太後生分,是太後要跟妾身生分。”慕容氏紅著眼圈,望著窗外,“太後是怎麽入宮的,又是怎麽住進這慈寧宮的,其中艱辛,太後比誰都明白,既然太後心裏苦,為什麽卻不肯善待別人,非得把自己的苦楚強行加在別人的身上,尤其是,加在跟你共生死的昔日姐妹身上。”
暮色四合。
慈寧宮,早就點了蠟燭。
上了年紀的人,一向晚膳不多吃,蕭太後和慕容氏也是如此,半個時辰前,兩人各用了一碗蓮子羹,貼身太監如盛給兩人上了茶,熏了香,就帶人退了下去。
每次慕容氏進宮,蕭太後都愛跟她聊一些陳年往事,不喜歡別人打擾。
慈寧宮的人都知道。
知趣地不敢上前。
偌大的正殿,兩人臨窗而坐。
沒有人走動。
落針可聞。
蕭太後見慕容氏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歎了一聲,幽幽道:“顏娘,終究是哀家對不住你,這些年,哀家午夜夢回,總覺得清婉就站在床前看著哀家,就跟你一樣問哀家為什麽要害她,哀家每每想起此事,就日夜懺悔,這是哀家這輩子唯一做過的後悔的事。”
“你知道,哀家跟皇上並不親厚,當年我隨先帝禦駕親征,不得不把他托付給太皇太後照看,哀家卻沒想到,太皇太後為了一點陳年舊事恨哀家入骨,挑撥哀家和皇上的母子親情,讓哀家跟皇上心生隔閡,皇上繼位後,雖說封了哀家為太後,但他對哀家冷冷淡淡,卻對當年給他做過桂花糕的陳太妃念念不忘,陳太妃雖然是太妃,吃穿用度卻跟哀家不相上下,哀家有的她有,哀家沒有的,她也有,哀家怎能不恨?”
“你再恨,那終究是你們母子之間的事,你為什麽要害我的清婉?”慕容氏顫聲道,“你再恨,也不該拿別人的性命來滿足自己的空虛寂寞。”
“哀家承認,沒有好好嗬護過幼時的皇上,才被賤人鑽了空子,哀家不會女紅,不擅長廚藝,但哀家卻能幫著皇上鏟除異己,穩固朝綱,你的清婉是沒有錯,但她被皇上喜歡,被皇上惦記,讓皇上日夜難安,就是她的罪過。”蕭太後也激動起來,“她身為國公夫人,明明知道皇上喜歡她,不但不隨夫前往西北避嫌,還頻頻進宮,擾亂皇上的心思,你可知道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愛而不得是種什麽煎熬嗎?”
“真是欲加其罪,何患無辭!”慕容氏冷笑,“你嫌清婉不去西北,你可知道清婉生產後身子虛弱,怎麽能抵擋西北的風沙嚴寒,再就是清婉從來沒有主動進宮,都是皇後和殷貴妃不懷好意,頻頻相邀,她推辭不過,才進的宮,你以為她願意進宮嗎?她每次進宮都膽顫不已,唯恐碰到皇上,皇上坐擁後宮三千佳麗,卻還惦記著我的清婉,跟昏君什麽區別?皇上怎麽了?皇上就可以肆無忌憚地覬覦大臣之妻嗎?這樣的皇上,我們當臣子的,還有擁戴的必要嗎?”
“皇上終究是君,你們終究是臣。”蕭太後淡淡道,“即便我們做錯了,也絕對不能承認錯了,清婉活著一日,皇上便不能釋懷一日,哀家說過,哀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幫皇上守著江山,幫皇上百憂解難,長痛不如短痛,所以你的清婉隻能死。”
“嗬嗬,原來你我的情分如此淡薄,為了你兒子,輕描淡寫地殺死你故友之女,半點愧疚都沒有!”慕容氏淒涼一笑,“終究是妾身膚淺,以為太後有情有義,母儀天下。”
“不,哀家若不是顧及跟你的情分,又怎麽會隱瞞這麽多年,又怎麽會處心積慮地讓殷貴妃和容皇後都牽扯其中,哀家承認下手急了些,所以這些年一直在後悔,哀家常常想,若是當初給皇上多納幾個美人入宮,或許他就不會對清婉念念不忘,或者讓清婉毀了容貌,留她性命……”說著說著,蕭太後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得,驚恐道,“顏娘,你對哀家做了什麽?”
“太後,都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慕容氏平靜道,“妾身自知告不倒太後,隻好自己出手,跟太後同歸於盡,以告慰清婉在天之靈,等太後見了清婉,再跟她賠罪吧!”
“來人,來人!”蕭太後的聲音頓時像卡在喉嚨裏一樣,沙啞道,“顏娘,你不能這樣對待哀家,你別忘了,你不光有女兒,你還有兒子,還有孫子,你這樣做,會將忠義侯府陷入萬劫不複之地的……”
“明日,整個京城都會知曉,慈寧宮失火,太後和妾身不幸遇難。”慕容氏絲毫不為所動,靜靜地看著昔日的手帕交,聲音同樣沙啞,“太後自己都說,皇上跟太後並不親厚,難不成太後還以為皇上會追究徹查此事,替太後報仇嗎?失母之痛哪能跟失子之痛相比,隻有失子之痛才是真正的痛徹心扉,生不如死……”
薑瑜更是聽得淚流滿麵。
她猛地起身,吩咐阮媽媽:“快,備馬車,我要入宮。”
“王妃,是出什麽事了嗎?”阮媽媽嚇了一跳,“您剛從宮裏出來,怎麽又要進宮?”
“快,晚了就來不及了!”薑瑜匆匆往外走,阮媽媽不敢再問,也跟著跑了出去,丁順剛清洗完馬車,得知薑瑜要入宮,二話不說,立刻朝甜水胡同駛去。
不巧的是,周嬤嬤半個時辰前已經回宮。
得後天才能回甜水胡同。
薑瑜聽了聽趙桓允那邊的動靜,趙桓允正在宮裏跟馮翰說東南倭寇的事,不在宮外。
眼看宮門就要關了,薑瑜心裏很是著急,索性心一橫:“咱們先去宮門口,就說我要找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