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家宴

  第13章 家宴

    薑麗娘是恒親王妃。


    身份貴重,又是府上的嬌客。


    雖說是家宴,亦不能失禮。


    分了男女兩桌,用屏風隔了。


    小秦氏是庶女出身,卻比別人更講究寢不言食不語,唯恐落下不知禮數的話柄,恒親王府是前朝勳貴,府中規矩更甚,薑麗娘嫁過去這麽多年,早就習慣了那邊的規矩,席間更是沒人敢出聲。


    沒有外人在,男人們席間說的都是朝中的事。


    薑慎遠雖說不勤政,但整日混跡勾欄青樓,京城外的事知道的倒是不少:“今年西北大旱,百年一見,聽說各地易子而食,慘不忍睹,賑災之事迫在眉睫,就等著朝廷救命的糧車了。”


    “戶部已經把糧車準備妥當,就等三皇叔擇日啟程。”薑謹遠這幾日為此事忙得焦頭爛額,“災年必有暴亂,但願三皇叔此行能解西北一帶燃眉之急,大哥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每逢荒年,西北大軍都是一邊賑災,一邊壓製災民。


    薑行遠已經兩個多月沒有寫家書了。


    薑軒沉默不語。


    隻是一杯一杯地飲酒。


    “三皇叔行事公允剛正,有他出麵再合適不過了。”薑謹遠若有所思地看了薑軒一眼,不動聲色地把他的酒杯拿走,“你不勝酒力,就不要喝了,先回屋休息吧!”


    這個兒子哪裏都好。


    就是喜歡喝酒,一喝必醉。


    粱氏最不喜他這一點。


    薑軒俊臉微紅,起身告辭。


    “父親,既然萬事俱備,三皇叔為何不早早啟程救萬民於水火?”薑晉是個急性子,他們在國子監也已經討論了好多次,有人說這麽大的事也得講究良辰吉日,還有人說皇上想讓三皇叔過了中秋節再動身。


    “晉哥兒算是問對了,這事我還真的知道。”薑慎遠雖有醉意,但總算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他望了屏風那邊一眼,低聲道,“聽說前些日子東南三州籌備的糧草途中被劫,皇上龍顏大怒,斬了兩個運糧官,命他們七日內補齊被劫糧草,所以才耽擱了時日。”


    “我怎麽未聽說?”薑謹遠頗感意外地看著薑慎遠,“此事當真?”


    他們一直以為三皇叔何時啟程是司天監定下的日子。


    倒是沒聽說這些。


    “宮裏封鎖了消息,京城百官自然不知。”薑慎遠頗有些得意,“我也是無意聽人說的,你們當然不知道。”


    “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在外人麵前說起。”薑謹遠對薑慎遠很是不滿,怪他口無遮攔地談論朝中密事,但還是神色如常地叮囑薑晉,極力壓住聲音,“今天咱們就當沒聽過這話,隔牆有耳,記住,切不可再提起。”


    錦麟衛密探遍布朝野。


    即便在家中,也不可大意。


    薑晉一臉肅容地應道:“父親放心,絕不會透露半字。”


    薑慎遠卻不以為然,覺得二哥太謹慎了些。


    這事又不是他傳的!


    吃完飯,小秦氏才領著媳婦孫女們去了暖閣說話。


    錢媽媽上了茶,抱著福哥兒退了下去。


    她在小秦氏身邊已久,小秦氏待她很是不同,默許她送福哥兒回去,順便也見一見雲姨娘。


    母女倆雖然都在國公府,但見麵的機會並不多。


    薑瑜早就梳妝打扮妥當,聽見錦合堂那邊的說話聲,便帶著阮媽媽和香葉出了門。


    暮色四合,晚風習習。


    園子裏的桂花早就綴滿枝頭,暗香襲人。


    這還是她重生以來,第一次出長卿苑,前世她命喪於此,這輩子她絕不會重蹈覆轍,定要護住她想護住的人,讓害她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前世薑麗娘這個時候也回來過,那時她風寒未愈,未從出門。


    眼下她換了廚娘,飲食無憂,顧嫂又格外用心給她調理,身子自然好得快些。


    阮媽媽來府上也不過四五日,對周邊並不熟悉,小心翼翼地走在薑瑜前麵,提醒薑瑜腳下仔細些,香葉則微微落後薑瑜兩步,誠惶誠恐地跟著,唯恐自家姑娘摔了。


    主仆三人穿過花園子,沿著腳下的青石板路一路往東,再過一條回廊就到了錦合堂,錦合堂在國公府中軸,再往東則是二爺三爺住的院子,就連父親的碧山院也在那邊。


    自從殷氏離世,薑行遠鮮少回府,常年鎮守西北,碧山院無人打理,也漸漸荒廢,隻有薑行遠回京的時候,才會提前打掃修繕,故而碧山院是整年整年沉寂的。


    回廊邊上栽了些許竹子,青翠挺拔,樹影婆娑,依稀有人在低聲說話。


    是有人讓薑軒秘密調查東南三州糧草搶劫案,上峰懷疑是朝中有人裏外勾結,走漏了消息。


    薑軒說定不辱使命。


    薑瑜耳朵聰敏,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這才想起薑軒就是錦麟衛密探,前世她出事的時候,薑軒並不在京城,而是跟著國子監祭酒陳叔白去了南直隸遊學遊曆。


    隨後幾年,也並無回京城。


    因此才躲過趙啟謀逆案的滅頂之災。


    一直到了順慶二十五年,也就是十年後,她魂魄遊蕩回京,無意看見薑軒獨自一人打開國公府鏽跡斑斑的大門,站在荒廢的園子裏久久不語,他身穿大紅色蟒紋官服,華麗無比,熠熠生輝。


    主仆三人不緊不慢地路過。


    腳步雖輕,卻也驚動了竹林中人。


    傳信那人眼中瞬間有了殺機。


    薑軒衝他搖搖頭,示意他不可輕舉妄動。


    他知道薑瑜路過此處是去錦合堂見薑麗娘,並非有意來此。


    更何況,薑瑜是裕王未婚妻,若有三長兩短,必定會驚動宮中,若追究起來,他們難逃罪責。


    薑瑜自是知道薑軒不會輕舉妄動,目不斜視地進了錦合堂。


    錢媽媽不在,小秦氏身邊的大丫鬟藿香引著主仆三人挑了簾子進了暖閣。


    望著坐在上首的盈盈麗人,薑瑜屈膝福禮,眉眼冷淡:“給王妃請安,侄女身子不適來遲,還望王妃見諒。”


    前世父親出事,她也曾求到恒親王府。


    當時薑麗娘正坐在藤椅上吃葡萄,纖細的指尖撚著飽滿的果肉放進嘴裏,紅色的汁液沾滿了唇瓣,顯得妖嬈動人,說出的話卻讓人心底生寒,她說她跟薑行遠並非一母同胞,從未有過體己話,這些事她幫不上忙。


    還勸她不必四處奔走,早早給薑行遠準備後事為好。


    “你如今是未來的裕王妃,我哪敢怪罪你!”薑麗娘看見她就想起殷貴妃,一想到她這些年受的委屈就來氣,陰陽怪氣道,“你快起來,我可受不得你這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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