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身死
第148章身死
納蘭修的神色是她從未見過的複雜,裏麵有惋惜,無奈,也有……悲痛。
躊躇了許久,納蘭修最終還是道:“阿桐,世間沒有哪個神醫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
也許他現在的話對阿桐來說很殘忍,但事實無法改變,阿桐早點知道也好早點死心。
她見到季瑾沉無非是去東楚那段日子以及雲縣治水那段日子,相處不多,忘起來會比較容易。
納蘭青梧的心仿佛空了一塊,過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阿…阿爹,他死了麽?”
她的聲音極輕,輕得有些空洞了,輕得好像那日田野間季瑾沉手中搖搖欲墜的紙鳶。
她驀地想起在白馬寺的時候,最後一卦,她問的是東楚季相的壽命。
空了大師說,天妒英才,季瑾沉最多活不過五年。
當時她淡然聽之,最多覺得惋惜,如今聽聞,為何心髒的位置會泛著一陣一陣的疼呢?
原來雲縣之別,竟是永別。
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殿下路上小心。
既然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納蘭修幹脆將所有的事情都攤明白與她:“阿桐可知,為何季瑾沉會去與雲縣比鄰的木澤縣?”
納蘭青梧搖了搖頭,當時她問過季瑾沉,不過季瑾沉沒有回答她,看來阿爹是知道原因的。
納蘭修對季瑾沉的英年早逝也是十分惋惜,眉宇間夾著淡淡的憂愁:“季瑾沉這次若是不去木澤縣,或許便不會如此早逝了。”
納蘭青梧靜靜的聽著納蘭修講其中的緣由:“大家都心知肚明,季瑾沉的身體,禁不起舟車勞頓,讓他去木澤縣,和讓他去送死沒什麽區別。”
“而且季瑾沉去的時候,身邊連個大夫都沒有帶,是有人故意想讓他死在這次治水的途中。”
納蘭青梧覺得奇怪:“東楚皇帝不是很十分看重季瑾沉嗎?怎麽會突然下這樣的決定。”
重重歎了口氣,納蘭修繼續說道:“東楚皇帝突然病重,讓燕親王楚生儀監國。”
楚生儀納蘭青梧是有映象的,她去參加了林蘇離和他的婚禮,她離開東楚的時候,東楚皇帝讓楚生儀負責送她的。
她這東楚的那段日子,未曾聽聞楚生儀和季瑾沉有什麽恩怨,而且季瑾沉這個人,很難和人有什麽恩怨才對。
不等納蘭青梧深思,納蘭修就主動為她解惑:“燕親王妃有一沉水香的梧桐花,季瑾沉偶然看見,十分喜歡,便用了其他寶貝與她交換,燕親王妃允了。”
“也就是這件事讓燕親王與嫣親王妃生了嫌隙,燕親王便處處為難季瑾沉,礙於東楚皇帝,也沒做些什麽出格的事,後來東楚皇帝病重,燕親王監國,便罰了季瑾沉去木澤縣治水。”
其實這件事上季瑾沉做的確實有錯,身為外男,討要王妃的東西,任誰都會多想,偏生燕親王妃還允了。
納蘭修相信季瑾沉與燕親王妃之間沒什麽,但還是存了一點私心,想借此告訴納蘭青梧,季瑾沉與別的女子有牽扯,不值得她喜歡。
納蘭青梧則沒有想這麽多,注意力都在那支沉水香梧桐花上,阿爹說的那支沉水香梧桐花應該是她送給林蘇離的那支。
所以歸根結底,是她害了季瑾沉……
後麵的事納蘭青梧就已經知道了,東楚皇帝病重,楚生儀監國,季瑾沉,楚非成來到天下城企圖借助天下城的勢力與楚生儀爭奪皇位。
原本平衡的天下,似乎亂了。
一座方陽宮,走出去的兩位公主都是失魂落魄的,周喜喚了納蘭青梧一聲,她也沒聽見,直直的往自己寢宮的方向走去。
周喜看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偏頭去看殿內的帝王,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十年。
納蘭青梧回了梧桐殿,隻囑咐了一句:“都別進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然後關緊了殿門。
玉奚玉枝以及剛準備來找納蘭青梧說話的以歲,麵麵相覷,不知所以。
“景桐殿下她怎麽了?不會是納蘭陛下罵她了吧?”以歲看著緊閉的門說道。
玉枝神色擔憂沒有說話,玉奚則道:“陛下最寵愛的就是殿下了,怎麽會罵殿下。”
“不過,殿下她這個樣子,又不讓我們進去,真的很讓人擔心啊,殿下就去了一趟方陽殿,回來怎麽就像丟了魂似的。”
她跟著殿下這麽長時間,還從未見過殿下這副模樣。
“既然景桐殿下想一個人靜一靜,那我們便別打擾她了,等她想通了就好。”以歲說道,她對景桐殿下也算了解個七七八八,她絕不是那種內心軟弱的人。
有些事,想通了就好。
玉奚玉枝雖然擔心納蘭青梧,但她吩咐了不讓人進去,她們不敢不服從。
納蘭青梧其實可以聽見外邊她們說話的聲音,隻是她的耳邊轟隆,聽不清她們到底說了些什麽。
她知道她這個樣子,玉奚和玉枝會很擔心,可她現在也無法麵對她們。
她以為她對季瑾沉的感情很淺很淺,直到聽見他的消息時,天地忽然一靜,就像初次見麵時,他介紹自己,聲音極輕,卻讓整個天地都安靜了下來,她才明白,她早就喜歡上季瑾沉了。
外邊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納蘭青梧感受到手心有一陣溫熱,才發現她流淚了。
她有多久沒有哭過了呢?上一次是阿娘死的時候吧,她哭了許久,妝都哭花了,也不肯下去梳洗,納蘭青梧莫名的又笑了笑。
原來季瑾沉在她心裏的地位這麽重了,重到她會因為他的死亡,為他哭泣。
納蘭青梧想,她還有些話沒有告訴季瑾沉,她還有很多好吃的東西沒有帶給季瑾沉。
她隻帶了他去吃雲吞,去吃花餅,隻給他帶了杏花露,冰糖葫蘆,僅此而已。
手中的信被滴上了幾滴熱淚,有幾個字被暈染開來,有些看不清了,不過納蘭青梧並不在意,因為這信上的每一個字她都記得。
季瑾沉給她的回信,字很多很多,多得和他平時說話時的字數比起來,像兩個人一樣。
他在信的開頭寫,景桐殿下安好,他又在信的結尾寫,祝景桐殿下安康。
他落了名字,季瑾沉,那三個字看起來賞心悅目極了,就像他這個人一樣。。
隻是從今往後,她隻能看見這賞心悅目的字,不能看見這賞心悅目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