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8，向死而生
第4章8，向死而生
祝蒼竹打開手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他半醒半夢地睡了一天，早飯午飯晚飯都沒吃，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餓得整個人發慌。
手機已經關機了一整天，祝蒼竹拿起來一看漆黑一片，他能夠從屏幕裏看見自己的倒影。
他從床上爬起來，摸過床頭的充電線給手機充上電，一時半會還開不了機。
家裏安安靜靜的一點聲音都聽不見，祝蒼竹揉著眼睛從臥室裏出來想要去廚房找一點能夠吃進肚子裏的東西。
客廳的燈沒有打開，祝蒼竹一出臥室就被放在門口的一個袋子絆了一腳，那是他昨晚整理好的自己要帶走的衣服。
母親的照片被他放在客廳的茶幾上，黑白的相片是他從母親的相冊裏麵找出來的。
這幾年他們一家三口從來都沒有再找過相片，照片裏的母親眉目清秀嘴角含笑，是個標標誌誌的江南水女子。
可是這幾年丈夫的對待讓她如同秋季的玫瑰，迅速地枯黃衰敗，祝蒼竹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見過母親笑著的樣子了。
在冰箱裏找到僅剩的一袋掛麵，祝蒼竹搬了凳子在廚房灶台旁邊坐著等著水開，閉著眼睛靠在廚房的門框上，腦子裏一片混沌。
家裏他能夠帶走的東西不多，唯一值錢的也隻有那台彩電，也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了。
鍋裏煮的水開了，一個又一個泡往上滾，觸碰到空氣就裂開發出一聲幾乎聽不見的爆破聲。
寧柚跟沈唯找到他家裏的時候，祝蒼竹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還是被手機的鈴聲吵醒的。
“祝哥！你在家裏吧？我在家外麵你給我們開開門唄。”
沈唯的大嗓子通過手機電流聲傳過來，祝蒼竹默默地把手機拿遠了。
“咳咳……”祝蒼竹皺著眉睜開眼睛，在牆壁上摸索了好幾下才按到燈的開關。
“什麽事情？”
他剛睡醒不久，嗓子還帶著沙啞。讓電話那頭的寧柚和沈唯以為他這是感冒了在家裏沒人管，急得想破門而入。
“這不是你今天沒來學校嘛，我們就來看看你，你先給我們開開門。”
祝蒼竹沒給準話，沉吟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院子外麵的鐵門被管得嚴嚴實實的，從外麵能夠望到院子裏原來種的那些花草都被拔掉了，光禿禿的黃土地，看起來怪荒涼的。
有人從院門前路過，看見兩人站在外麵，便疑惑地叫住了兩人。
“你們來找祝蒼竹啊？他們家最近有白喜事，你們是來哀悼的嗎？”
這人見過前一天祝蒼竹發火的樣子，所有來追悼的人都被他趕了出去，帶進去的東西也全別讓全數扔了回來，下午就把院外的鐵門鎖上了。
他以為寧柚跟沈唯是不知情來追悼去世的人的，好心提醒。
寧柚和沈唯卻心裏一咯噔，擔憂起祝蒼竹來。
“這……我祝哥不會從此就萎靡不振吧？我看電視劇裏都這麽演的，以後變成小混混流氓地頭蛇什麽的。一代天之驕子淪為街頭混混，究竟是人性的喪失還是道德的淪喪！”
寧柚聽了氣得直往他身上招呼拳頭，讓沈唯把說出去的話全部是收回去。
“你祝哥能是這樣的人嗎，人家可是國民學神小弟弟，將來是要出國的。”
就在昨天晚上，祝蒼竹還在和寧柚討論畢業之後的事情。他說他要離開這裏，要成為能夠保護自己母親的人。可是不過一夜之間，那些許下的承諾都沒有了可以兌現的人。
“你們還要在外麵站多久？聊到明天嗎？”
祝蒼竹開門就看見寧柚跟沈唯兩人站在外麵說得津津有味有說有笑的，不得不出口打斷兩人的談話。
寧柚見祝蒼竹出現立馬迎了上去，比沈唯這個彩虹屁專業者還要熟練。
祝蒼竹明顯憔悴了不少，寧柚想，要是按照電視劇演的話，祝蒼竹現在應該得是一夜白頭才行。
即使睡了一天一夜，祝蒼竹眼下的青黑色也還是清晰可見，哪怕在之前每天隻睡5個小時也比現在精神不少。
“祝哥……你家裏的事情……”
“進來吧。”
祝蒼竹把人讓進院子裏，等都走進去了之後鎖上了院門。
寧柚和沈唯看見客廳的一片狼藉時，驚得嚇掉了下巴。
幾乎所有的東西都被摔得粉碎，沙發桌子斷的斷腿，少的少腳，杯子碗的碎片摔了一地，他們進去都得要挑著地走。
祝蒼竹給他們一人到了一杯水，用的是一次性的杯子，家裏唯一的兩隻。
“我跟孔主任請了一個星期的假，等我媽頭七過了我就回學校去。”祝蒼竹往臥室門口的包裏麵又塞進了一樣東西，“她就剩下我了。”
母親那邊的親戚過來都是為了分房子的，小巷子這裏的房子是當初姥姥留給自己女兒的。姥姥姥爺去世的那年就有親戚過來鬧要分房子，被祝蒼竹的父親嚇了回去。這回祝蒼竹的母親一死，那些人又死性不改地纏上來。
“你這個倒黴玩意，就是克星！”
祝蒼竹記得那些人是這麽說自己的。
小時候姥姥姥爺最疼他，而姥姥姥爺也早早離世了，如今他母親也去世了，這些親戚唯恐天下不亂一個接著一個地湧上來要刺上一刀。
“節哀。”
寧柚一眼就看到客廳正中央掛著的祝蒼竹母親的照片，很溫婉的江南女子，祝蒼竹的長相隨了母親。
大氣又不顯得女氣，反而很端正。
“我就是覺得自己沒用，沒能夠早點獨立出來。”
他這話說出來寧柚和沈唯都沒法安慰，他們都知道祝蒼竹家裏是個什麽情況，現在別說雪中送炭，隻要不會添亂就很好了。
寧柚坐在祝蒼竹身邊，左手在沈唯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拉住了祝蒼竹的手。
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但是他又確實很想這麽做。
隻是簡單地握著祝蒼竹的手，沒有任何的理由，兩個人的體溫能夠互相傳遞最後變成一樣的溫度。這樣的認知讓寧柚心裏一顫，食指動了動在祝蒼竹手心裏撓了撓。
寧柚的手偏細，祝蒼竹手掌一收就能夠把他整個手都包在手心裏。
誰也沒有說話，但是誰也沒有把手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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