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風波
第44章 風波
“今日大理寺報上了三司會審的日子,就在後日,”宋廷時說著,看向沈從敬,問,“讓你審的那女子,你審得怎麽樣了?”
沈從敬還無暇細想三司會審之事,便匆忙答道:“用了些刑罰,那女子依舊什麽都不說。”
“罷了,還是把她帶來見朕吧,朕親自問她。”宋廷時十分無奈,他雖早猜到了這女子的身份,可實在是懶得見。
沈從敬應了一聲,見皇帝麵有疲色,自己又擔心著三司會審之事,便告退了。
他急匆匆地走出靖安殿,他知道江藜蘆定會死咬住自己不放。而三司會審突然被提上日程,還近在眼前,想必公主也掌握了些讓他難堪甚至是致命的把柄。
他雖有個殺手鐧,可讓皇帝保他。可那殺手鐧實在是危險,搞不好會反噬自己。不到萬不得已,還是莫要輕動的好。
沈從敬想著,回了自己的太傅府。剛進府,正巧迎麵有一人而來,對他行了一禮,道:“見過大人。”可這人道了好後,卻攔住了沈從敬的路。
此人正是離劍門東方陌。
“東方兄弟,有何貴幹?”沈從敬問。
東方陌答道:“大人昨日裏讓我們殺的人,我們已殺了。自我們為大人做事以來,前前後後已殺了二十多人。大人當時曾對我等說,隻要我等為大人做事,大人便會把刺殺我掌門的仇人交予我們處置。如今我們做了不少事,隻是不知大人何時才能兌現承諾,把那刺客交給我們?”
原來,沈從敬當日招攬離劍門時,開出的條件便是把江藜蘆交給他們處置。東方陌尋仇多次不成,又發現江月閣閣主同公主關係不一般,知道報仇無望,未免有些急了。此時,突然有一個朝中高官向他開出這樣的條件,他未免要試一試。
誰曾料想這一試,便被拉進了一個火坑。
沈從敬道:“那刺客如今在大理寺,我暫時給不了你。待到那刺客定了罪,死路一條之時,我便可勸陛下把她交給你,任你處置。”
“那刺客真的會被定罪嗎?”東方陌幽幽地問。
沈從敬答道:“刺殺皇帝,這是滅九族的大罪,罪無可赦。”
“那還望大人說到做到,”東方陌說著,一臉憤恨,“我離劍門最恨刺客,如今卻為報掌門之仇也做起了刺客的勾當,行暗殺之舉,卷入朝堂爭鬥,稍有不慎便是死路一條……若是如此還不能報仇,那我等還有何顏麵去麵見掌門?”
沈從敬正在為大理寺暗探被拔除一事煩心,如今他看著東方陌,心中忽然有了主意,他想冒險了。於是,他便對東方陌道:“東方兄弟,你既對我說了這樣的話,我也實話同你說,那刺客還真的不一定被定罪。”
“為何?”東方陌問著,聲音裏盡是詫異和怒意。
沈從敬歎了口氣:“因為,那是長公主的刺客啊。”
公主府裏,宋筠月還在盯著江藜蘆留下的那方手帕。手帕上的“後會無期”四個字顯然已經不作數了,她盯著看這手帕也不為別的,隻是因為這是江藜蘆少有的留給她的東西了。
如今她望著這手帕,心裏仍是想著她的小江兒,但她的心態卻和幾個月前大不相同了。幾個月前,她是真的擔心從此後會無期,可如今,她知道,江藜蘆會回到她身邊的。
“小江兒的字好看,比我的好看多了,”宋筠月想,“我這手以後怕是寫字也不方便了,以後可以讓她代筆。”
正想著,靈鷺已吩咐完了事情,卻又帶著新的消息來了:“殿下,三司會審安排在後日了。”
宋筠月有些驚訝,放下手帕,問:“這麽快?”
靈鷺點了點頭,道:“聽說是大理寺卿陳淩今日親自去找的刑部和禦史台,總算定了個日子。”
宋筠月聽了這話,已然隱隱猜到了些,便道:“那我們得趕緊把沈從敬的罪證都準備好。不然她在大理寺受的罪就白受了。”
靈鷺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把江藜蘆和醫官一起設計除掉沈從敬暗探的話說出來。畢竟江藜蘆這又是給自己下藥又是把自己置身於險境的,她若對公主說了,公主定然又要擔憂一番。
“殿下,又該喝藥了。”杜公公帶著侍女端著藥碗走了進來。如今這公主府裏,隻有杜公公能勸公主好好喝藥。
“多謝公公了,”宋筠月說著,喝了一口藥,又道,“這幾日許是藥效的緣故,我的傷不似從前那般疼痛了。”
“殿下知道就好,”杜公公又在催促,“藥還沒喝完呢。江姑娘回來以後,定然也希望看到殿下完好如初。”
聽到江藜蘆的名字,宋筠月不免又是淺淺一笑,把那一碗藥都盡數飲下。她的小江兒要為她而活,她也要為她的小江兒好好照顧自己。
喝完了藥,宋筠月不免又看了看近期朝中的消息,不覺間月上枝頭。靈鷺走進屋來,對宋筠月道:“殿下,該歇息了。”
宋筠月點了點頭,放下了手中文書,便要洗漱睡下。可她剛被靈鷺扶著起身,便聽見門外一陣腳步聲響起,接著便是沉華在門外求見的聲音。
“怎麽了?”靈鷺替宋筠月問著。
沉華在門外道:“剛收到的消息,大理寺被惡徒闖入,江姑娘險些遇刺。”
“什麽!”宋筠月聽了這話,一時站立不穩,麵色慘白。所幸靈鷺在一旁扶住了她。
“她……她……”宋筠月一時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靈鷺忙安慰她道:“殿下莫急,沉華方才也說了,是險些遇刺,說明江姑娘還好好的。”說著,又忙問沉華:“可打聽清楚了?”
大理寺中,江藜蘆站在牢房外,捂著手臂,她的手臂上正往外冒著血。她的傷沒有好全,行動不便,一時慢了些,沒防備,她的胳臂上被狠狠砍了一刀。她冷冷地看著牢房中的東方陌,而東方陌也是一臉的不屑。
她沒想到沈從敬狗急跳牆,竟派人硬闖大理寺刺殺她。所幸大理寺的守衛來得還算及時。離劍門的人都死了,隻剩了一個東方陌。
大理寺卿陳淩正在怒斥著守衛。若非守衛玩忽職守,怎會讓這許多人闖了進來,一路潛去了江藜蘆的房間?
罵完了守衛,陳淩才回頭看向江藜蘆,問:“你可認識這人?”
江藜蘆看了陳淩一眼,答道:“認識。但大人此刻不該審我,該審他,是他要殺我滅口。”江藜蘆說著,又看向了東方陌。
陳淩便問東方陌:“是誰派你來的?”
東方陌隻盯著江藜蘆,答道:“無人派遣,是我自己所為。”
江藜蘆不禁歎氣,道:“何必呢?”
陳淩隻覺得這背後的水太深,便道:“那便等三司會審之時,本官一並審你。”
江藜蘆點了點頭,道:“大人所言甚是。”說著,卻又看了眼東方陌。當日她剛從公主府逃出來時,一心尋死,東方陌那時卻顧及著公主府不敢下手,江藜蘆沒想到,東方陌如今竟又有膽子闖入這大理寺來殺她……
她垂眸細想,定然是離劍門為了殺她而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不然,當日離劍門尚且畏懼公主府的報複,如今卻這樣豁出去了,實在奇怪。
那此事便不可能是離劍門自己所為。以他們自己的膽量,是萬萬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的。那隻能是有人唆使了……
此時迫不及待想殺她的人隻有一個。
“你覺得,讓你來殺我之人能保住你嗎?”眾人要離開時,江藜蘆望著東方陌,卻突然說了這麽一句話。
陳淩疑心兩人對暗號串供,忙嗬斥江藜蘆道:“休要多言,還不快走?”
江藜蘆卻根本不理會他,隻是望著東方陌。東方陌也不理會陳淩,他愣了一下,思索一瞬,苦笑一聲:“多半是不能了。”
江藜蘆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道:“是啊,他保不住任何人的,他自身難保。”說罷,轉身就跟著陳淩走了,隻留下牢房裏看著她若有所思的東方陌。
江藜蘆回了自己的房間,醫官便上前來給她處理傷口。舊傷還沒好,卻又添新傷。
江藜蘆呆呆地看著醫官給她包紮傷口,似乎一點疼痛都感覺不到,隻是輕聲道了一句:“別告訴她。”
若宋筠月知道受傷了,隻怕又要為她擔心。她的公主已經夠操勞了,她怎麽忍心讓她再為她擔心呢?
醫官抬眼看了看她,又低下頭接著去為她處理傷口,低聲說:“好。”
深夜,青娥被帶到了宋廷時麵前,她手腳雖然都被鐵鏈鎖著,身上也有受刑後留下的血印,但她卻莫名地從容。靖安殿裏一個宮女太監都沒有,隻有一個宋廷時。
“見過陛下,”青娥說,“請恕奴婢不能行全禮。”
“青娥姐姐,你這便是客氣了,朕也算是你看著長大的了,”宋廷時笑了笑,“記得小時候,母後不在寢殿的時候,是青娥姐姐陪在朕身邊保護朕,朕一直記著呢。”
青娥頷首,淡淡答道:“多謝陛下掛念。”
宋廷時又歎了口氣:“可惜後來母後遷去長樂宮後,姐姐就把你帶走了。朕自那以後,便鮮少見你了。”說著,又假惺惺地問:“青娥姐姐,怎麽不在公主府待著?反而被探子疑心,抓了進來。若非朕覺得探子的描述過於熟悉,青娥姐姐此刻還不知會怎樣呢。”
青娥依舊垂眸答道:“陛下前不久遇刺,如今城中戒備森嚴,是我自己行動沒留意。”她故意回避了宋廷時問她的問題。
宋廷時見青娥口風緊,便從高座上站起身來,拾階而下,走到青娥麵前,看似真誠地問著:“青娥姐姐,你究竟怎麽了?身為暗衛,不該如此拋頭露麵的,是不是我姐姐待你不好?”宋廷時說著,語氣堅定起來:“青娥姐姐,你告訴我,我會為你做主。你可是母後的暗衛,就算母後如今不在人世,你也不能受委屈了。”
青娥聽了,依舊沒有說話,隻是悠悠地歎了口氣。
宋廷時見青娥似有鬆動的意思,便忙令人給她解開了手腳的鐵鏈,拉著她坐了下來,又開始說起往事,什麽青娥以前如何保護他、太後從前如何看重她……
最後,青娥果然開口說話了:“奴婢是被長公主趕出府的。”
“為什麽?”宋廷時問。
青娥咬了咬牙:“因為那個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