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背叛
第34章 背叛
宋筠月衝出了皇後的寢殿,她站在台階上,望著這四四方方的天,突然笑了。她笑得絕望,不知自己究竟該何去何從。
她討厭這紫崇宮,卻也不得不承認,自打自己出生在這紫崇宮裏的那一刻,她的命運便注定了。她注定隻是權力鬥爭中的一個棋子,其他的,由不得她。
“殿下怎麽在這裏?”一個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是杜公公。杜公公是皇後寢殿的管事太監,看著宋筠月長大的。宋筠月不得母親喜愛,從小到大難免受些委屈,每當她受委屈時,杜公公總會來安慰她。
說來可笑,她明明有自己的父皇母後,可最像她父母的人,竟然是宮中的一個公公。
宋筠月忍著淚,歎了口氣,又自嘲地笑了:“沒什麽事,杜公公,隻是我母後想讓我嫁人了。”又自言自語道:“公公在母後身邊,應當是知道她如何打算的。”
杜公公也跟著歎了口氣,垂首道:“殿下啊,老奴知道殿下心中所想,可這紫崇宮裏,又有多少人能隨心所欲呢?”
“杜公公也覺得那人是個不錯的選擇?”宋筠月問。
“權勢地位都是難得的,雖還有一點不好,可若是殿下不喜歡他,那他的一點不好於殿下而言,也未嚐不是種好處……最起碼,殿下不用和自己的不喜歡的人同床共枕。”杜公公說著,聲音漸弱。
宋筠月知道,杜公公這是在變著法地安慰自己。他改變不了皇後的主意,隻能說這樣的話讓自己好受一些。
“公公,道理我都明白,”宋筠月說,“可我還是不願。”
正說著話,卻聽見遠處傳來腳步聲。杜公公回頭看了一眼,又對宋筠月道:“殿下,是青娥姑娘來了,那老奴就先行告退了。”
“殿下……”靈鷺小心地跟了過來,看見杜公公離開,這才問宋筠月,“皇後娘娘說了什麽?”
“沒什麽,”宋筠月努力穩住自己的心神,“母後打算為我說一門親事。”
靈鷺已然有了不好的預感:“是哪家公子?”
“公子?”宋筠月自嘲地笑了,“不是公子,是瀛陽侯,也就和父皇一般年紀吧。”
宋筠月說罷,便抬腳走了。她想找個地方冷靜一下,卻都找不到一個能容納自己的所在。她想找人說說話,可卻也不知道該找誰。無奈之下,她隻好在宮中閑逛。
“三妹妹。”她聽見背後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回頭一看,竟是趙王宋廷暄。
“皇兄。”宋筠月回頭,強裝出笑顏來,喚了一句。
趙王走到她跟前,打量了她一番,問:“怎麽一個人在這禦花園裏逛?是心情不好嗎?”
宋筠月知道趙王這話也隻是尋常的客套、表麵的關心,便也沒有說真話,隻是笑道:“我覺得無聊,來這裏賞花罷了。”又問:“皇兄要去哪裏?”
趙王指了指靖安殿的方向,對宋筠月道:“父皇召我來,說是有事商議。”
宋筠月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仿佛是自己耽誤了趙王做正事,她說:“那皇兄快去吧,別讓父皇等急了。”
趙王點了點頭,又是一笑:“好。等我有時間,改日請你來我的趙王府做客,再過幾個月,你就要有小侄子了。”
“我一定去。”宋筠月說。
說完了這句客套話,趙王便走了。宋筠月立在原地,呆呆地想了一會兒,直到靈鷺喚她,她才回了神。
“殿下在想什麽?”靈鷺問。
宋筠月微微蹙眉:“他已成家,可這些日子除了請安之外,他總是進宮,每次在宮裏都要待很久……”說著,又低下頭來,“而且他已能主事了,馬上又要有孩子了……”
靈鷺聽宋筠月如此說話,便知宋筠月心中在想什麽了,一時竟不敢說話。論禮,宋廷時是嫡長子,他該被立為太子。可皇帝卻遲遲不下詔書,反而待趙王越發親近。
宋廷時還小,於這些事一向不怎麽上心,一直都是皇後在操持這些。若皇後和孫貴妃沒有劍拔弩張的也就罷了,可皇後和孫貴妃一向不合,針鋒相對的,這些年結了不少怨。如果真是趙王被立為太子,那皇後一派,自然沒有好下場。
宋筠月明白,自己被當成奪嫡的砝碼是遲早的事,畢竟事關生死。可這一天真的來臨,當皇後為她擇了瀛陽侯,她還是無法接受。
她不想被這樣“賣”了。
或許、或許……
“殿下?”靈鷺小聲地喚了一句。
“放心。”宋筠月沒頭沒腦地冒出來了這麽一句,誰也不知道她讓靈鷺放心什麽,明明她自己都是不放心的。
“殿下,我們回去嗎?”靈鷺又問。
宋筠月略有失神地點了點頭,道:“我們回去吧。”
她終於又回到了母後的寢殿,果然,一進門,又是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宋筠月無法,也隻得默默忍受著,等皇後終於罵不動了,她才開口道:“母後,兒臣可以去拉攏瀛陽侯。”
皇後一愣:“當真?”
宋筠月接著道:“兒臣可以去拉攏他,讓他為我們所用……但兒臣絕不會把自己賣給他。”她語氣裏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就憑你?奪嫡之爭,非勝即死,你可知曉?”皇後聲音輕蔑,她一向瞧不上自己的這個女兒。隻是她卻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的女兒早就布下了眼線。太醫院隻是個開始,靖安殿裏如今也有她的人……宋筠月相信,假以時日,紫崇宮裏任何人的一舉一動都會在她的掌控之下,那時她不必把自己賣了,也可以幫到弟弟。
宋筠月聽到了母後的質疑,隻是頷首道:“母後,請給兒臣一點時間……兒臣一定可以的。”說罷,她便告退了。
那之後的幾個月裏,她沒事就去靖安殿向自己的父皇噓寒問暖,說來也巧,幾乎每次都能撞見瀛陽侯在那裏。她十分努力地在父皇和瀛陽侯麵前做戲,在討兩人歡心的時候,裝作不經意地說起他們母子三人的難處,再趁熱打鐵說一說弟弟的好處……
“陛下,三公主真是伶牙俐齒,討人喜歡。這份活潑和陛下小時候頗有幾分相似呢。”瀛陽侯對皇帝誇讚著。
這許多年來,宋筠月一直在和自己母後切磋說話的技巧,因此得到這樣的評價,她真是絲毫不意外。
而皇帝哈哈一笑,遞了杯酒給瀛陽侯,又對宋筠月道:“老三,你李世叔可是難得這麽誇人。”
李世叔,是宋筠月為了套近乎而自己叫出的稱呼。看起來,皇帝和瀛陽侯倒是挺喜歡這樣的稱呼。
但皇帝對宋筠月的稱呼卻是平平無奇……宋筠月想,多半是因為她父皇根本記不起來自己的封號,甚至是自己的名字。父皇能記起來她是排行老三的公主,她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那還不是因為兒臣像父皇?”宋筠月微微笑著。
一切都進展得十分順利,最起碼看起來是這樣。直到那個寒冬,她的父皇在寢宮裏嘔了一口血出來,昏厥一夜。
雖然第二天,皇帝還是強撐著去上朝了,可消息還是很快傳遍了紫崇宮,所有人都慌了。宋筠月從太醫院那裏得到消息,皇帝這次的病來勢洶洶,怕是日子不多了。
趙王那邊率先開始行動。宋筠月聽她的線人說,趙王近來和朝臣的走動更加頻繁了,也不知在密謀什麽。
皇後很明顯也知道了這個消息,她把宋筠月叫到了身邊,難得地好好說了一次話:“瀛陽侯那邊可有說什麽?”
宋筠月答道:“瀛陽侯從未提起奪嫡之事,似是有意回避。可依兒臣看來,他心裏應當早已偏向我們。”
皇後皺了眉:“他立場模糊不清的,不一定會幫我們。”眼睛一轉,又道:“這樣,明日他進宮時,你將他邀來這裏做客,本宮親自同他講。”
“這裏嗎?”宋筠月看了看這寢殿,“似乎於禮不合?”
皇後冷笑一聲:“他瀛陽侯若真的在意禮數,怎麽會做出那許多不合君臣禮數之事?”
宋筠月無言可對,隻得應了。她應下時萬萬沒有想到,等著她的是個陷阱,沒有想到她的母後竟然狠心至如此地步。
第二天,她來到這寢殿的時候,並沒有看見杜公公。她當時並沒有在意,後來才知道,那天杜公公想給她報信卻被皇後發現了。杜公公就這樣被鎖了起來,消息沒有傳出去。
瀛陽侯如約而至。她和瀛陽侯在殿中對飲,卻遲遲不見母後前來。她覺得有些尷尬,讓靈鷺差人去尋,可不知怎麽回事,靈鷺卻連一個可用的人都沒找到。
“殿下,他們人都不知去哪裏了,想來應該是和皇後娘娘一起出去了吧。”靈鷺道。
宋筠月歎了口氣:“那你出去尋一下吧,快去快回。”
於是,大殿裏隻剩了瀛陽侯和宋筠月兩個人。兩人一邊閑聊,一邊對飲,不知何時,殿門就被關上了。
宋筠月發現情況不對,心中一緊,就要起身。可她剛要站起,卻又無力倒下。她本以為是自己喝多了酒,可身體裏某種奇怪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她抬頭看向瀛陽侯,卻看見瀛陽侯也是麵紅耳赤,額上青筋暴起,似乎已有些失去理智了……
“殿下!殿下!”門外似乎傳來靈鷺的聲音,聽起來她是被擋住了進不來。
“靈鷺!”宋筠月拚著自己最後的力氣喊著,“去找青娥!”
青娥一定可以幫上忙的,這是她最後的希望。她隻能讓靈鷺去找青娥,因為這事不能鬧大,一旦鬧大了,這事發生和不發生就沒區別了。
青娥是她最後的希望。
可那一天,青娥遲遲未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