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尋死
第19章 尋死
這幾日,公主府內的氛圍都有些尷尬。
江藜蘆的心事被驟然戳破,她不知該怎樣麵對宋筠月,便日日都把自己關在那個暗室之中。宋筠月知道江藜蘆需要冷靜一下,她生怕自己的出現會又刺激到江藜蘆,便日日早出晚歸,避免和她碰麵。
可這夜裏,宋筠月回到臥房中,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卻沒來由地心慌。她連忙走到暗門前,推開暗門,果然,江藜蘆並沒在屋裏。
“她人呢?”宋筠月連忙回頭問靈鷺。可靈鷺方才跟著宋筠月一起回來,哪裏知曉那麽多?於是靈鷺連忙去問府中侍女,可侍女卻也一問三不知。
“江姑娘是不是又走了?”靈鷺小心翼翼地問。
“快去找!”宋筠月喊著,連忙跑出了屋子,也要親自去找。黑漆漆的公主府刹那間燈火通明,府裏府外俱是照明的火把,公主府就這樣一下子亂了起來。
“青娥呢?”宋筠月剛出臥房的門,便這樣問著。
靈鷺有些驚訝,隨即又忙頷首道:“奴婢這就去問她。”
不多時,青娥便來到了宋筠月麵前。她恭敬地行了一禮:“見過殿下。”
“你可看見她了?”宋筠月直截了當地問著,可她的眼裏一點信任都沒有。
青娥抬頭看了眼宋筠月,便頷首道:“奴婢不知。”
“不知?”宋筠月狐疑地問著,“當真不知嗎?”
青娥抬眼,對上了宋筠月滿是懷疑的目光,十分坦蕩地答道:“當真不知。暗衛並沒有發現府裏的機關有被人動過的痕跡,那丫頭應當還沒有出府。”
宋筠月沒有說話,靈鷺見狀,忙吩咐左右侍從:“快在府裏各處找找!”
侍從聽罷,連忙挑起燈籠舉起火把,在府中找尋。而宋筠月隻是看著看似恭順的青娥,道了一句:“有時我真不知該不該信你。”說罷,她也急匆匆地提起裙邊,大步向外走去。
青娥站在原地,看著宋筠月離開的背影,無奈歎息了一聲:“早該猜到你主動找我是為了她。”
公主府裏亂哄哄的,宋筠月找得心力交瘁,不顧形象地坐在了樹下石頭邊,精致的發髻此刻也散亂了,有幾縷發絲隨意地掉在眼前。
“不會出事的,不會的……”她喃喃說著。她早就說不清上一次她這般慌張是什麽時候了。
直到後半夜,她才聽見有人高喊了一句:“找到了!”
是沉華的聲音。
靈鷺忙扶著宋筠月循著聲音而去,竟到了湖邊。人群讓開一條路,宋筠月走了進去,便看見渾身濕透了的江藜蘆躺在岸邊,身上還掛著些掉落的樹葉。她腰間還綁著繩子,繩子的另一端已然斷掉了。
很明顯,江藜蘆是剛被從湖裏撈上來的。
“殿下,我們剛把她撈上來,她還有脈搏,隻是太微弱了。”沉英道。
“去請太醫。”宋筠月的聲音都在顫抖。她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江藜蘆。已入秋了,湖水泛著涼意,江藜蘆的身上也涼涼的。她的臉色青紫,一看便是凍壞了。
宋筠月緊緊擁著她,再也不願鬆手,仿佛一鬆手就會再失去她一樣……她今晚差點就失去她了。
今日傍晚太陽西沉之時,江藜蘆便自己帶了壺酒來到了湖邊。她好歹是個刺客,輕而易舉地便躲過了公主府內的暗衛,她一直隱藏在湖邊的樹林子裏,等待著最好的時機。
暮色漸沉,月光灑在了湖麵上,波光粼粼,她一時出了神。良久,她歎了口氣,拿起酒壺,將那一壺烈酒盡數灌進了自己口中。
她默默坐在湖邊,望著那水中的月亮,又恍惚了一會兒,眼前浮現的盡是那個夏夜在廊下乘涼的宋筠月。江藜蘆想著,又苦笑一聲,拿出了準備好的繩子。她已有些醉了,卻還是把繩子綁在腰間,又找了塊石頭,努力地將繩子另一端綁在了石頭上。
喝酒是想麻痹自己,讓自己沒有力氣求生;綁石頭是怕自己還沒淹死就浮到水麵上,那樣以後再尋死就難了。
她本想在屋子裏自殺,拿個小刀直接劃破自己的喉嚨。可江藜蘆轉念一想,那畢竟是宋筠月的屋子,若她看見自己死在她的臥房中,不知會作何感想?
思來想去,她還是選擇了投湖。
她感受到自己的醉意越來越重,都有些看不清了。她知道時候到了。
這輩子就是個錯誤,還是盡早結束這錯誤吧。
若再來一次,她才不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
想著,江藜蘆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丟下了酒壺,強撐著身體,一步一步向湖中而去。她望著湖水上的月光倒影,視線有些模糊了,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家人。
秋日的湖水有著無法忽視的涼意,那涼意順著她腳下直向上而來。江藜蘆打了個寒顫,卻依舊沒有回頭,目光堅定地向湖中而去。
湖水越來越高,越來越冷。江藜蘆的意識也漸漸渙散,終於她眼前一黑,徹底沉入了水中。她感受到自己被水包圍,前塵往事一件一件湧上了心頭。
“藜蘆,報仇。”這是母親的聲音。
“母親,”江藜蘆覺得自己仿佛在和母親對話,“我報不了仇了,對不起。”
“藜蘆,報仇。”這聲音依舊回蕩在她耳邊。
“母親,”江藜蘆笑了笑,“我真的喜歡上那個混蛋公主了。”
“小江兒……”宋筠月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是那樣的虛幻。
“我恨死你了。”江藜蘆心想著。
“小江兒!”
不知為何,那從遠處傳來的聲音越來越大,聲音裏盡是焦急與擔憂。可江藜蘆卻根本不想理會,她隻想永久地沉入這黑暗之中,再不醒來。
“小江兒!”
這呼喚一聲比一聲急切,一聲比一聲更高。江藜蘆極力想忽視這呼喚,可她卻怎樣都擺脫不了。這聲音纏上了她,不論她怎麽躲都能聽見。
“你好煩!”江藜蘆終於受不了了,便衝那聲音回喊了一句。可這一喊,她的眼前卻驟然一亮。
那是……日光嗎?
“小江兒!”那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又在耳畔響起,隨即,江藜蘆便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她一時沒回過神來,垂眸便看見了宋筠月哭著趴在自己身上。她想開口說話,可竟然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她覺得自己渾身酸軟無力,頭也發懵。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沒死。
她還要接著在痛苦中掙紮。
宋筠月雙眼通紅,捧過了一碗藥,就要給她喂。江藜蘆呆呆地望著宋筠月,卻不張口。
“乖,吃藥。”宋筠月說。
“為什麽我沒死……”江藜蘆喃喃說著,聲如細蚊。她重複了好幾遍,眼角不覺流下淚來。她明明做了那麽多準備,又是喝酒又是綁石頭的,為什麽還沒死?
宋筠月凝神聽了一會兒,才聽清江藜蘆的話。她一時心酸不已,隻得說道:“你還沒殺我,你輕易死了,如何向你家人交代?”
“為什麽我還沒死……”
“繩子斷了,天不收你,”宋筠月還想勸她喝藥,“快,把藥喝了。”
“為什麽……”她聲音沙啞,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了。
屋子裏一時安靜地可怕。宋筠月默默放下了藥碗,隻是凝視著床榻上的江藜蘆,一言不發。
“為什麽……”
“你就這麽想死嗎?”宋筠月終於忍不住了,開口問著。
江藜蘆沒有說話,隻是閉上了眼睛,根本不理會宋筠月。
宋筠月本想再說些什麽,可看她如此,也不忍再說了,隻想趕緊先勸她喝藥。這小丫頭剛剛被從水裏救上來,還發著燒呢。
於是,宋筠月舀了一勺藥,小心送至江藜蘆口邊。可江藜蘆雙唇緊閉,動也不動,仿佛是個木頭。
宋筠月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樣好言相勸對江藜蘆來說根本不管用,這丫頭是鐵了心的要尋死了。於是宋筠月放下藥碗,冷冷吩咐了一句:“靈鷺,派人把成練抓來。”
她說著,又看了眼江藜蘆,可江藜蘆依舊不為所動。宋筠月無奈,隻得又咬了咬牙,道:“若江藜蘆再敢尋死,就讓成練給她陪葬!”說罷,她也不再喂藥了,起身就要走。
“你就這麽喜歡牽連無辜嗎?”江藜蘆聲音沙啞微弱,可還是被宋筠月聽見了。
宋筠月回頭看向江藜蘆,隻見江藜蘆已睜開了眼睛,正望著自己。宋筠月便點了點頭,故作輕鬆:“是啊,我鐵石心腸、心狠手辣,我還殺人成性,手足至親都能痛下狠手。我就喜歡看見血流成河的畫麵……小江兒,你最了解我的了,你知道我做的出來。”
“你不會的……”江藜蘆想撐著身子坐起來,可渾身無力,剛坐起來一點點便又倒了下去。
“你大可以試一試,”宋筠月藏住了所有的擔心,笑得頗為開懷,“試了就知道了。”
宋筠月說著,又眨了眨眼睛,看起來輕佻至極。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現在真的很想衝過去抱一抱這個脆弱的小姑娘。可她沒有辦法,隻得默默離開。
靈鷺見狀,連忙跟上了宋筠月。可剛出門,她餘光便瞥見了江藜蘆仍是躺在床上,卻伸著手要喝藥。
“殿下,”靈鷺忙道,“江姑娘在喝藥了。”
“嗯,”宋筠月隻是輕輕應了一聲,總算鬆了一口氣,她又難免有些小得意,道,“這小丫頭,我還治不了她嗎?”
“殿下,咱們今日又沒去上朝。”靈鷺小聲嘟囔了一句。
宋筠月正走著,腳步明顯慢了下來,又自我安慰道:“放心,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