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暗殺
第1章 暗殺
“拜見江月閣閣主。”一個罩著黑鬥篷的人高呼著,拱手行禮。而他的四周盡是一片昏暗,到處都罩著白紗掛著簾幕,連個人影都沒有。
此處是一間廢棄的酒樓,一共兩層。此刻,鬥篷人便立於一樓大堂。他抬頭向上望去,卻依舊是什麽都沒有。
“廢話少說,呈上名單和定金,然後滾。”這是一個稚嫩的女聲,聽起來這小姑娘也就十五六歲。
鬥篷人發出了一聲輕笑,聲音透著些尖細,聽起來頗有些詭異。他陰森森地說道:“這人說出來可不得了,江月閣若無一擊必中的把握,在下卻是不敢說。”
小姑娘頗有些不服,高聲罵道:“我江月閣在江湖上是什麽地位?刺殺時何時失手過?閣下若是不願說,隻管另請高明!”
鬥篷人聽了,微微一笑:“江月閣是如今最厲害的暗殺組織,在下在來此之前,自然是做過功課的。”說著,鬥篷人揮了揮手,便有些人擔著四個大箱子上前,把那些箱子重重地放在地上。鬥篷人上前一步,親手將那些箱子一一打開,箱子打開的瞬間,發出了金燦燦的光。
“四箱黃金,隻是定金,”鬥篷人說,“閣主收了定金,在下才好說出名字來。”
“四箱黃金,這未免也太多了些,”小姑娘聽起來十分驚訝,“你要殺的究竟是誰?”
鬥篷人冷哼一聲,十分不客氣地說:“我和閣主說話,隻怕這種事情還輪不到你小丫頭插嘴!”
“你!”
“練兒,這是筆大買賣,不要搞砸了,”另一個年輕女聲響起,“我是閣主,現在你可以說了。”
江湖傳言江月閣閣主十分年輕,如今也不到二十。隻是不知為何,這聲音裏處處都透著冷淡,仿佛說話的年輕女子是一個萬念俱灰、避居世外之人,倒不像是這個年紀該有的。
“拜見閣主!”鬥篷人聽了,從容地又施了一禮。
“這定金我接了,敢問閣下要殺之人是誰?”江月閣的閣主問著。
“瀛陽鎮國長公主,宋筠月。”鬥篷人說。
此言一出,那名為練兒的小姑娘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單子我接了。”江月閣的閣主淡淡說著,似乎想也沒想,當即應了下來。
“好,”鬥篷人開懷地笑了幾聲,“不愧是閣主,就是有魄力。事成之後,還有十箱黃金奉上!”
“你可以走了。”閣主說著,聲音裏盡是不耐煩。
鬥篷人聽了,知道這閣主性情古怪,此地不宜久留。況且江月閣已收下定金,憑借江月閣的威望,她也不會食言。於是鬥篷人笑了笑,道:“那在下便告退了,還望閣主早日出手,以免夜長夢多。”
“放心。”閣主言簡意賅。
鬥篷人便帶著手下退出了這小樓。待到周圍一點動靜都沒有了,一個小姑娘從二樓跳將下來,直奔那四箱黃金,她把金子都倒在地上,挨個檢查確認是真的以後,便仰頭喊道:“閣主,都是真金!”
整個一樓都鋪滿了黃金,發出刺眼的光。一個黑衣女子飄然而下,坐在了躺倒的箱子上,隨手撿起了一塊金子,顛了一顛。她生得美貌,一雙眼睛又大又亮,隻是眉宇間總有愁態;她又一向沉默寡言,冷淡少語,看起來還頗有些文弱。單看她這副模樣,任誰也想不到她竟是如今天下的第一刺客。此刻她盯著掌中黃金,不由得微微蹙眉。
這便是江月閣的閣主江藜蘆,今年不過十九歲,卻已是江湖上最大的暗殺機構江月閣的閣主。她兩年前創辦江月閣,專替人行暗殺之事,從未失手,江湖廟堂都為之震動。因為她殺人太多又太快,總有人疑心這江月閣有百人之眾,實際上,這江月閣不過隻有她和這名為成練的小姑娘兩人罷了。
“閣主,我們真要去殺瀛陽公主嗎?”成練不放心地問著江藜蘆。
江藜蘆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拋下了掌中黃金,又拔出佩劍來拿了帕子輕輕擦拭。寒光一閃,有如月光灑在冬日霜雪之上。隻聽成練接著絮絮叨叨地說著:“那瀛陽長公主是何等人啊?聽說她的公主府戒備森嚴,是這天下間最難闖的所在,多少刺客都有去無回……唉,怪不得方才那人給了這許多定金。閣主,這買賣可不好做。”
江藜蘆心知成練所言不虛。瀛陽鎮國長公主宋筠月,當今大齊皇帝宋廷時的親姐姐。十一年前,奪嫡之亂,宋廷時當時年幼,隻有十歲,身為嫡子卻處處被掣肘,皇長子趙王宋廷暄占了上風。危急之時,公主宋筠月為了幫弟弟掌控軍權,竟委身下嫁瀛陽侯李正。李正出兵平叛,這才讓宋廷時順利登上皇位。
彼時,宋筠月不過隻有十六歲,那瀛陽侯李正卻是三十六歲,整整長了她二十歲。在宋廷時登基後的兩年,瀛陽侯李正便因傷去世,這瀛陽長公主也年紀輕輕地守了寡。
“閣主,這世間誰人不知那瀛陽長公主可是個狠角色?當今聖上登基後,她鐵腕手段,殺了所有可能威脅到她姐弟二人的皇子公主,當年支持趙王宋廷暄的臣子也無一善終,不是被殺被抄家便是被流放。她如今掌控朝政大權還垂簾聽政,實在是不好惹啊。”成練一邊說著,一邊去撿地上的金子把玩。她從未見過這許多金子,一時間愛不釋手。
而江藜蘆依舊沉默著,望著那些金子不知在想些什麽。
“閣主,不如我們卷錢跑了,從此不再幹涉暗殺之時,餘生也樂得自在?”成練抱了滿懷的金子,笑嘻嘻地回頭問江藜蘆。
江藜蘆聽見成練這麽問,終於開了口:“已收了錢財,豈能言而無信?剛才那人聽起來像是個太監,能調動內侍想必背景不簡單,要殺宋筠月的人出手又闊綽,想來一定不是普通人。你我若是卷錢走了,隻怕下一刻江湖上便全是你我的緝捕令,安能樂得自在?”
“那……”成練有些喪氣。
“我自己去就是了,若沒能回來,你便帶上些錢財自去尋生路吧。這些金子隨便拿上幾塊,也夠你後半生吃喝了。”江藜蘆說著,收了劍,站起身來,一個翻身便躍到了二樓,穿過層層簾幕,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連個告別都沒有。
“閣主保重!”成練喊著,望著江藜蘆離去的方向,不禁紅了眼。兩人相依為命兩年了,若非江藜蘆,她成練也活不到現在。
七月七日,大齊紫崇宮夜宴。
江藜蘆輕而易舉地便混進了宮中,換了一身宮裝,扮作小宮女在宮中行走。她對這套把戲再熟悉不過了。
她熟練地找到了宮中常辦宴會的華粱殿,她知道這宮殿的構造。宮中處處都是暗衛,她不能輕舉妄動。好在她對這裏還算熟悉,混進了殿便尋了個偏僻的所在,在暗處觀察著大殿裏的一舉一動。她要摸清楚宴席上的情況,才好下手。
視線穿過身姿曼妙的舞女們,她先是看見了大齊皇帝宋廷時。皇帝如今已過二十,可看起來還是一如既往的羸弱怯懦。而坐在皇帝身邊的,便是瀛陽長公主宋筠月。
江藜蘆望見宋筠月,一時有些癡。宋筠月如今二十有七,可看起來她倒像是剛剛二十的。她一身墨綠色的衣裝,端莊持重,不怒自威,眉眼間透著鋒利,那必然是經曆過大風大浪才能磨煉出來的氣質。她雖然一直微微笑著,可不經意的一舉一動都可震懾旁人,微微蹙眉,便有臣子心慌手抖。
瀛陽長公主,是皇室爭鬥中的幸存者,更是勝者。怕她,是應該的。
“弟弟敬姐姐一杯!”宋廷時拿起酒樽,看向宋筠月。舞樂之音在大殿之中回蕩著,可也蓋不住此刻宋廷時的聲音。
“陛下客氣了。”瀛陽長公主宋筠月拿起酒樽,利索地一飲而盡,一點也不客套。她手上的紅瑪瑙鐲子晃了晃,手一垂下,這瑪瑙鐲子也被女子的翠袖藏了起來。
江藜蘆望著宋筠月,不自覺地捏了捏手裏藏著的毒包。她的機會不多,一定要好好把握。宮裏晚宴的飯菜皆要試毒,下毒或許不是個好辦法,於她來說,卻好過潛伏進公主府去殺人了。
瀛陽長公主這些年也得罪了不少人,自然有人時不時地想暗殺她,而妄想著潛入公主府的人竟無一生還。公主府的可怖世人皆知,四處皆是機關暗衛,私闖公主府便意味著身首異處。
江藜蘆知道自己或許可以在公主府得逞,但她也十分清醒地知道那是個不能踏足的危險之地,一進去便出不來了。
“已經接了單子,不能反悔……不然便是死路一條。”江藜蘆想以此讓自己下定決心。她的後路已被斬斷,她不能退縮。
殺了她,殺了她……
她默念著,終於把方才觀察好的一切爛熟於心。
“該下手了。”江藜蘆心想著,默默退出了大殿。大殿裏來往服侍的宮女頗多,並沒有人在意她這小小宮女的動向。
她走到殿外,望著天上孤月。冷風一吹,她心下悵然。七月初七,乞巧節,宮外一定很熱鬧吧?
她還記得小時候,每到這天,她都可以和哥哥姐姐們出府去玩,母親總是不放心地囑咐著兄妹幾人,要他們早些回來……一晃都這麽多年了,她關於乞巧節的記憶也已經模糊,隻記得那些搖曳的燈光和遊人的喧鬧。
“做完這一單便不幹了,”她想,“從此世事與我無關。”
“殺了瀛陽,殺了宋筠月。”她一遍又一遍地默念著。
想著,她捏了捏拳頭,轉身便走,要去尋可乘之機。宮裏很大,偏僻處也不少,隻恨內侍們常常結伴而行,又有暗衛時刻看護。不過這個也不難辦,憑她的經驗,隻要混進內侍,一切便都好說了。
可她走著走著,忽然聽到身後一陣風聲。她警覺起來,連忙轉身去看,可剛轉身,便腦後一痛,失去了意識。
待到江藜蘆再睜開眼時,她愣了好一會兒,感受著腦後的疼痛。果然,和從前一樣,這次又失敗了。世上除了她以外,隻怕沒有刺客敢潛入處處都是故人的地方行刺了。
這紫崇宮就是和她過不去!她來這裏就準沒好事!
她倒在床上,雙手被緊緊綁在頭頂,掙紮了一番卻隻是徒勞。入眼可見的便是上好的輕紗製成的床幔,翠綠色的床幔低垂著,隨風輕顫,朦朦朧朧的,根本看不見外邊是怎樣的。
可就算看不見外邊,她也心裏有數了。
一隻纖細的手突然探進床幔,手上還掛著一個紅瑪瑙鐲子。江藜蘆見狀,連忙緊緊閉上眼睛。她不敢睜開,她知道睜眼後會麵對什麽。
可她身為刺客,周身的感覺都比常人敏銳,閉眼也隻是徒勞。她感覺到那人爬到了她身上,手不安分地在她的肌膚上遊離。她感受到了那人的體溫,涼絲絲的,她甚至忍不住顫了一下;可那人的呼吸卻是那樣灼熱,輕而易舉地擾亂了她心思。
“小江兒,想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