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陪著你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刻
第278章 陪著你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刻
三更時分,萬籟俱寂,在所有人都進入夢鄉之後,兩人換了便裝,趁著夜色從大船下到小船,再乘小船抵達一處荒廢的碼頭,悄無聲息地上了岸。
岸邊,接到飛鴿傳書的接頭人早已經準備好了駿馬和護衛在此等候,兩人上了馬,帶著十幾個護衛抄近路向臨州方向疾馳而去。
第二天傍晚,隊伍到達臨州城外,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分散進入臨州城,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棧落了腳。
路上隻吃了些幹糧,行事之前,兩人臨州城逛了一圈,把當地的美食每樣買了一些回來吃。
臨州是運河沿線極其重要的一座城池,交通便利,水上貿易繁榮,雖不能和揚州那樣的大都市相比,對於當官的來說,也是個油水充足的好地方。
臨州知府黃慶餘,乃明昭時期的進士,因人品問題得不到明昭帝的重用,被任命到文安縣做了知縣,此後一直四處鑽營想往上爬,卻始終不得明昭帝歡心。
李承啟叛亂時,文安縣恰好處於攻打京城的必經之地,鬱鬱不得誌的黃慶餘經不住重金與高位的誘惑,主動為叛軍打開了城門。
事成後,李承啟論功行賞,將他封到了臨州做了知府,同時也告知他,以他的能力,知府已經是頂了天的職位,此生都不會再得到提升。
好在臨州雖不大,油水卻足,正適合貪財的黃慶餘,因此也沒什麽怨言,高高興興地赴了任。
仗著從龍之功,十年間雖然碌碌無為,中飽私囊,還時常欺男霸女,小妾都納了十三房,這個知府的位置仍然穩穩當當,不可動搖。
“由此可見,李承啟還是很懂得用人之道的。”杜若寧一麵吃著江瀲遞過來的油燜蝦,一麵對李承啟進行中肯的評價,“這一點他比我父皇強,父皇與他相比,少了些圓滑和變通,愛憎太過分明,總是想盡可能地為百姓選拔兩袖清風的好官,以免百姓受苦,卻忘了水至清則無魚這個最淺顯的道理。”
江瀲沒想到她能如此理性地去評價自己的父親和殺死自己父親的人,當下深深地看了她兩眼,又剝了一隻蝦遞過去,
“那你以後要記住這個教訓,切不可走了你父皇的老路,不過話說回來,你父皇也沒做錯,正因為他一心為民,所以才得到百姓的愛戴,有人坐江山是為了造福世人,有人坐江山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野心,不管怎樣,能萬世流芳的,肯定是前者。”
杜若寧就著他的手把蝦咬過去:“做個好皇帝太難了,將來無論是我還是二皇弟,你一定要陪著我們,沒有你我一個人不行的。”
江瀲剛拿起一隻香酥雞腿,正打算把肉剔下來給她吃,聞言手一頓,隔了半晌才輕聲道:
“我會的,我一定會陪著你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刻,就算沒有我,你也不是一個人,你還有國公爺,還有兄長,還有效古先生,還有老侯,還有那些大臣,還有,薛初融。”
“喲,這會兒又指望上人家薛初融了?”杜若寧不禁笑起來,“你這話說的不對,你才多大,阿爹先生他們多大,難道你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們……”
說到這裏,臉上的笑容慢慢收起,猛地撲過去捧住他的臉:“江瀲,你在說什麽,你是不是話裏有話?”
“哪有,我就隨便一說,你這麽緊張做什麽,好像巴不得我早走似的。”江瀲笑著往她嘴裏塞了一塊雞肉,“嚐嚐這個好不好吃。”
杜若寧將信將疑地看著他,感覺吃什麽都不香了。
……
夜漸深,臨州府衙的後堂,知府黃慶餘正摟著他的第十三房小妾酣然入睡。
小妾年方十八,正是花一樣的年華,怎麽愛都愛不夠,每晚都累得他筋疲力盡。
即便如此,黃知府心裏也是美滋滋的,當年隻是開了一下城門,便換來如今錦衣玉食,嬌妻美妾的神仙日子,真是做夢都能笑醒。
他甚至在夢裏還夢到了一張比自己的十三姨娘更美的臉,黛眉彎彎杏兒眼,麵如桃花人如玉,天上的仙子見了她都要掩麵羞走。
“小娘子!”黃慶餘嗬嗬笑著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張臉,突然一道寒光閃過,那張臉還在眼前,他的左手卻不見了。
幾息之後,他才意識到疼,大叫一聲從夢中醒來。
正要慶幸還好是個夢,卻發現自己並不是躺在小妾香軟的懷裏,而是躺在露天的野外,頭頂是滿天星鬥和一彎冷月。
黃慶餘大驚,手腕處撕心裂肺的疼痛傳來,他終於發出一聲慘叫,握著斷臂爬了起來。
“誰,是誰?”他一邊叫,一邊驚慌奔逃,腳下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再次跌倒在地,眼睛正對上一顆白森森的骷髏頭。
“啊啊啊……”他發出比方才更加驚悚的嚎叫,幾乎要昏死過去。
叫著叫著,他的聲音陡然停止,一盞燈籠悄無聲息地亮起,照亮了眼前的一雙繡花鞋。
他驚恐到了極點,順著那雙鞋向上看,便看到了方才夢中那張桃花麵。
“你,你,你是誰?”他爬起來顫聲問道,手腕處的血一直往外淌,點點滴滴落在他麵前的骷髏頭上。
“我呀……”女孩子把燈籠往自己臉上照了照,“我是長寧公主,特意來取你狗命的。”
“長,長寧公主?”黃慶餘已然顧不上疼,瞪大驚悚的眼睛,“不可能,長寧公主早死了。”
“對呀,我死了,是被你害死的,所以你也得死。”女孩子淒然一笑,燈籠的光映在她本來就很白的臉上,真真如索命的厲鬼。
“不,不,不,這不怪我,我什麽也沒幹,我一個人都沒殺,我都沒見過你……”黃慶餘怪叫著後退。
“可是你打開了文安縣的城門。”女孩子向他步步逼近,“你以為你動手就沒罪了嗎,你以為你沒殺人就不是凶手了嗎,你以為你隻是開了一扇門,你可有想過那扇門後麵有無數的冤魂?”
“我,我,我……”黃慶餘被女孩子逼著,一步步退到一棵歪脖子樹下,背靠著樹幹戰戰兢兢,已經無心再為自己辯解,撲通一聲跪下來,磕頭哭喊:“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樹上突然垂下來一匹白布,女孩子不知從哪裏拿出一隻筆遞過去:“來,用你自己的血,在布上寫下我的名字。”
“寫,寫了你就可以饒了我嗎?”
“不可以,但可以換你妻兒老小的命。”
“……”黃慶餘駭然大驚,“公主,公主,不關我妻兒老小的事,都是我一個人幹的,是我昏了頭,被豬油蒙了心,是我,都是我,求求你不要找我家人,求求你……”
“所以你快寫呀!”女孩子說道,“你寫了,他們就能活。”
黃慶餘知道今日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了,接過筆,蘸著自己的血,哆哆嗦嗦在白布上寫下了“長寧公主”四個大字。
“公主,我已經寫了,請你放過我的家人。”
“放心,我本來也沒想過殺他們。”女孩子放下燈籠,“這是你一個人的罪孽,自然由你一人來了結,黃慶餘,黃泉之下見了先帝,記得幫我帶句話,總有一天,我會帶著李承啟的人頭去祭奠他的!”
言盡於此,手起刀落,新鮮的人頭滾落在地。
鮮血飛濺在那匹白布上,配上那四個血紅的大字,觸目驚心,令人膽寒。
“怎麽砍了,不是要讓他上吊死嗎?”江瀲從樹上飛身而下,落在杜若寧身邊。
杜若寧將刀刃上的血在黃慶餘身上擦幹淨,遞還給他。
“沒什麽,就是突然覺得這樣更解氣。”
“……”江瀲收刀入鞘,伸手幫她攏了攏鬢邊的亂發,“你開心就好。”
杜若寧順勢倒進他懷裏:“你抱抱我,我有點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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