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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炙焰

  第69章 炙焰

    便利店裏, 櫃台後的姑娘把最後一把透明傘遞到逢冬手裏。


    逢冬接過傘,在這兩三分鍾的時間裏,陳北炙跟他那個舍友已經往另外一個方向走了。


    他的舍友還在頻頻回頭,在她的目光投過去的時候, 又興奮而隱晦地招了一記手。


    招完往前邊指了指。


    逢冬順著他指的方向看, 看到經大的校門。


    這個時間校門裏外充斥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陳北炙插著兜,懶懶散散往裏走, 衝鋒衣上沾了水汽, 進校門的時候大概發覺他舍友有落在後邊的趨勢了,斜頭說了句什麽。


    他那個舍友立刻小跑兩步跟上去。


    便利店的店員是經大學生兼職的,也探頭往外看:“那個好像是T大的風雲人物誒, 帥爆了!”


    逢冬解開傘帶上的塑料扣,輕輕嗯一聲。


    想起件事, 又問:“你們學校今天有什麽活動嗎?”


    “辯論賽啊,跟T大的,我舍友還喊我去,座都快爆滿了, 都是衝著那位。”


    目光往陳北炙的方向指。


    “幾點開始?”


    “七點半, 在小禮堂那邊, 不過你得早點兒去, 前排的座位估計挺早就滿了。”


    現在是六點三十七。


    時間不算晚, 逢冬又拿了個塑紙包裝的鬆餅,撐著傘往外走, 她身後, 便利店那姑娘還在意猶未盡跟她朋友語音。


    陳北炙的精神頭是真挺足。


    經大附近是一片學校區, 匯集了全區一半左右的小初高, 經過一所小學的時候,她的胳膊突然被人抓住。


    逢冬扭頭,魏曉銘在朝她擠眉弄眼地做表情,做了兩三次後,回頭說:“老師,我家長來了,她是我姐姐。”


    半年多的時間沒碰麵,魏曉銘躥了個,橫向也躥了不少,身上那件校服油乎乎的。


    他身後站著三年十班的班主任,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女人,剛才還在怒發衝冠地盯著魏曉銘,在聽到他的介紹後,目光移到她這兒,審視地看著她。


    這是被叫家長了,又不敢找倪蓉,剛好看見她,把她當救命稻草了。


    逢冬要抽手,魏曉銘又攥緊了點:“姐,我知道個事。”


    她沒理魏曉銘的話,抬起頭:“他爸爸媽媽的電話我這兒存了,如果需要的話,”


    魏曉銘的手心都濕了,用氣音:“姐夫。”


    逢冬看了他一眼。


    他特別上道,用口型又比劃了一遍:“姐夫的事。”


    在這個上邊,魏曉銘比倪蓉和魏長明聰明多了。


    於是逢冬在那兒聽了十幾分鍾的訓,從做家長的怎麽能沒有時間教育孩子到已經三年級了兩位數加減法還能錯一半。


    隻剩下兩個人的時候,魏曉銘鬆了手。


    逢冬問:“你爸呢?”


    “還在跑出租。”


    “怎麽回去?”


    “坐公交。”


    魏長明前段時間腿骨折了,最近才開始重新跑公交,本來還應該再休息一段時間,可是麵館那邊最近的生意特別不好,他沒什麽辦法了。


    總之過得不太好。


    逢冬看了魏曉銘一眼,沒繼續這個話題:“你剛才說陳北炙怎麽了?”


    魏曉銘低著頭,估計是怕她把剛才的事跟魏長明他們說,所以格外乖覺:“姐夫來過家裏。”


    “什麽時候的事?”


    “一個多月前,那天我們剛放寒假。”


    全B市小學用的是統一的校曆,也就是他回國的第一天。


    這事陳北炙沒提過,不過他去找倪蓉跟魏長明,也隻有為了暑假那會兒她跟魏子蓁被潑的那些髒水。


    魏曉銘又說:“對了,他把你落的那個兔子也拿走了。”


    魏曉銘說的是一個兔子玩偶,還是逢冬從鍍城帶過來的,後來落在了倪蓉那兒。她不想再見倪蓉了,所以沒回去拿。


    難怪昨天晚上在陳北炙租的那個房子裏看到了一模一樣的。


    那會兒她渾身一點勁兒都沒有,耳根還在燒,特別紅,看見那個兔子,說:“這個跟我之前的那個挺像,我總抱著那隻兔子睡。”


    因為那個時候逢誌達跟魏子蓁半夜也會吵,砸東西,動手,然後就是門板被拍動的聲音,和女人哽咽壓抑的啜泣聲。


    陳北炙一開始張了下口,有點欲言又止的模樣,聽完後半句後慢悠悠回了三個字:“那挺巧。”


    又問:“不抱著爺睡?”


    騷話說得特別順暢,他在這個時候從來不掩飾欲望跟混蛋勁。


    因為這個插曲,逢冬進經大小禮堂的時候,辯論賽已經進行到一半。


    前排的座位果然都擠滿了,台上麵對麵兩列席位。


    T大是反方,陳北炙坐在反方的二辯席上,聚光燈從他的頭頂往下打,他在這個時候很有點正經模樣,那些痞勁跟壞勁都壓下去了,十足的鑲金邊好少年。


    禮堂裏透著外邊的濕潮水汽,逢冬收了傘,坐在最後邊的幾個空位置上。


    這時候盧妤給她發過來一條消息。


    是一張A舞論壇的截圖。


    A舞的論壇正掀著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不知道誰開了一個帖子,首樓發的是昨天舞蹈教室的一張抓拍。


    是逢冬的。


    鏡頭的焦點在她鎖骨的創可貼上。


    【1L:這個位置,所以女神真的非單身了!!】


    【2L:上學期缺考那兩門課不會是真去醫院了吧】


    【3L:臥槽】


    【4L:對八卦不感興趣,就上來說一聲,姐姐鎖骨殺我啊啊啊】


    【5L:所以是喬煜嗎?之前喬煜不是有追人的苗頭嗎,我還聽動保裏邊的人說過,但是這倆氣場不搭,說實話,那可是T大神壇上的人物誒】


    【6L:T大神壇不是還有一位嗎,說實話,那位路子可比喬學長野多了,女神前!男!友!】


    【7L:說實話,要是女神身上沒那點事,誰不想追?但是現在這麽個情況,嘖】


    那張照片不用說也知道是誰的手筆。


    趙賀知沒有完全相信周藝然,周藝然現在已經有點自顧不暇了,之前偷拍的女生在退出學生會的時候寫了一封萬字長信,控訴學生會內部的各種亂象。


    周藝然這段時間一直在被學校約談。


    學生會內部人心也有點散了,之前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代表正義的那一方,現在開始有了不同的聲音。


    但是趙賀知在A舞那邊還找了其他人,所以消息渠道依舊在。


    能爆出這張照片,說明他已經知道現在她跟陳北炙還沒斷了,決意在這上邊做出點文章來。


    屏幕上方又連續跳出幾條消息。


    第一條是朱言的,說最多兩個月之內,她能把所有證據拿齊。


    也就是說最多兩個月,無論是周藝然還是趙賀知,都會接受法律的審判。


    好事。


    第二條和第三條是趙賀知的。


    “陳北炙的護照有問題,不是因為他們學校交流部的差錯,是他少交了一份材料。”


    “他辦過多少次簽證,怎麽會就這麽一次有這樣的疏忽。本來他要跟瑞爾頓那邊的教授做一個項目,他跟戚辰想吃那邊的市場,所以這個項目對他挺關鍵的。”


    她快要捏住趙賀知命門的時候,趙賀知也捏住了她的軟肋。


    台上的燈光特別耀眼,陳北炙全然置身於那些亂七八糟的言論之外,對方二辯進行發言後,他略傾了下身,係得規整的領結貼在襯衫領口。


    “I want to use a quote on the cover of The Stranger,”


    (我想引用《局外人》封頁上的一句話)


    “I know there’s no place for me in this world, but who are you to judge my soul,”


    (我知道這世界我無處容身,隻是,你憑什麽審判我的靈魂)

    下邊無數應援牌無聲地揮舞,特別狂熱,一小部分是因為這段話,剩下的全因為說這句話的是陳北炙。


    逢冬在這場盛大的歡呼中看著他。


    她的外衣搭在椅背上,身上就穿了件單排扣的薄針織衫,外邊濕潮的冷意順著半掩的後門穿進來,她因此輕微地顫栗了一下。


    目光依然在陳北炙身上。


    而他在此時別了下頭。


    也看到了她。


    搭在膝上的手指慢悠悠點兩下,眼裏那些壞勁顯露出些端倪來了,也沒耽誤他後邊一串流暢論述,他用的是很純正的倫敦腔,對麵的三辯聽到一半,神色明顯開始緊繃,做出手指扣桌麵的動作。


    辯論賽結束的時候,場內終於不用保持肅靜。


    兩邊隊員還在場上等最終結果,其實已經沒有什麽懸念了,正方的三辯緊張了好幾次,最後的邏輯明顯亂了。


    陳北炙立刻抓住其中的一個漏洞,直到最後那個三辯也沒能自圓其說。


    女生們在台下喊他的名字。


    賽結束了,他身上那點沒正形的勁兒又上來了,翹著二郎腿,坐在他旁邊的一辯在跟他說話。


    他一邊點頭,一邊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半分鍾後,一條消息發到她那兒。


    【待會兒一塊回家】


    一塊回家這四個字充滿曖昧,逢冬低頭劃屏幕的時候,他又補了兩個字。


    【睡覺】


    調戲她這件事沒影響他繼續進行社交,十分鍾後結果出來了,意料之中的結果。


    場下的人群開始陸陸續續往外走,負責組織的幾個學生幹部在疏通人群,逢冬跟著人群往外走,旁邊的好幾個女生還在談著陳北炙的名。


    在她想著去哪兒等陳北炙的時候,胳膊被人拉了一把。


    反應過來的時候背已經抵在門板上,陳北炙跟她相隔幾厘米的距離,他辯論隊的隊友還在外邊喊:“炙爺,晚上去哪兒慶個功?”


    過了半分鍾發現人不見了,開始消息轟炸。


    他兜裏的手機震了兩三聲後被調成靜音,兩人的呼吸在這方狹小空間起伏著。


    外邊的人聲在這會兒終於弱下來了。


    他鬆了手,低頭打煙,順便把門給反鎖了。


    事實證明他在這上邊挺老手,因為他辯論隊那些同學們在挨間敲門找人,敲到這間的時候,他把煙跟火機都收回兜裏了,抬頭看她。


    過了兩三分鍾敲門聲才停下來,他在這時候低頭回了個消息。


    【有事先走了,今晚算我的。】


    下邊一片謝炙爺,他懶懶散散地把手機扔回兜裏。


    兩人之間還是幾厘米的距離,她轉頭往外看的時候,馬尾擦過他的領口。


    於是抬手把頭發散了。


    他一直看著她的動作,悶笑一聲,不知道又發現了什麽有趣的。


    她身上還穿著針織衫,外衣落在小禮堂了,被冷氣一激,偏頭咳了一聲。


    他脫外套披在她身上,衣料摩擦的窸窣聲裏,她問:“陳北炙,你那些同學知道你現在在這兒跟人鬼混嗎?”


    “冬,我不是個好人,用不著道貌岸然。”


    這話說得有點混蛋,但是細想確實是這麽一回事,其實他本人還真沒刻意幹過什麽,但是那些耀眼的光環就這麽疊在他身上了。


    所以人和人之間是不一樣的。


    她問:“陳北炙,你相信宿命這個東西嗎?”


    他答得很快:“不信。”


    “那我們玩個遊戲?”


    他偏了下頭,大概是回憶起之前她在藝體樓拋硬幣的事了:“又賭輸贏?”


    他這麽問著,沒有絲毫緊張感,眼底反倒燒著興味,順手把她蹭亂的碎發別過耳後。


    “對。”她說。


    “贏了什麽獎勵?”


    “怎麽不問輸了什麽懲罰?”


    他順著她問:“輸了什麽懲罰?”


    她其實也沒想好。


    他也不糾結這個問題,幫她換了個話題:“什麽遊戲?”


    她伸出右手,握成拳,再打開,最後食指和中指攏成剪刀的形狀。


    最簡單的一個遊戲,沒有任何技巧,輸贏全憑運氣。


    “敢玩嗎?”


    他笑。


    第一局他出的剪刀,她出拳。


    第二局他出拳,她出剪刀。


    是個平局。


    第三局,她說:“出拳,陳北炙。”


    他撩起眼皮看她一眼,真出了拳,她出了剪刀。


    食指和中指纏住他的拳,微癢,陳北炙低頭看,她在這時勾住他的脖頸,唇貼上他的。


    他的另一隻手從褲兜抽出來,扶了她一把。


    這個時候經大的晚間廣播開始了,是關於這場辯論賽的報道,開頭挨個介紹參賽的辯手。


    廣播裏很快傳出陳北炙的名。


    他的優秀事跡實在太多了,精簡過,但時長還是明顯比其他人長了不少。


    【瑞爾頓商學院交換生,T大學生會副會長,辯論隊隊長,品學兼優…】


    他襯衫領口的第一粒紐扣被扯鬆,表麵上是她主動,實際上是他扣著她的後頸,她借不到力,隻能牢牢勾住他的脖頸,他低著頭給她勾,偏這會兒不肯扶她了。


    肩上的那件衝鋒衣滑落到地麵,金屬拉鏈跟瓷磚碰撞,清脆的一聲。


    外邊的人聲未絕,稀稀落落的腳步聲和交談上裏,偶爾聽得到一兩句他的名字,帶著點少女懷春的心事,輕輕柔柔地念出來。


    窗外那盞路燈在這個時候亮起來了。


    廣播還在繼續。


    【T大年度校園十佳人物,B市最佳辯手…】


    她的頭發滑進他的領口,他沒管,手扣得更緊,她的背脊緊緊貼著門板,門軸悶響了一聲,她的呼吸不順,漸漸仰起頭,他完全沒有就此停下的意思。


    勾在他脖頸的手腕繞著剛才解下來的皮筋,她偏過頭,咬住那根皮筋,從手腕上褪下來,低頭,發尾掃過他的手腕,那根皮筋擦著他的襯衫袖口推進去。


    因為這一係列動作,她細細地喘息,看著他的眼睛。


    “陳北炙,要是有一天你覺得膩了,或者信宿命這個東西了,就把它丟了。”


    作者有話說:


    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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