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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炙焰

  第60章 炙焰

    陳北炙陪她坐到門口的公交站, 折進便利店拿了一盒奶,一盒煙。


    奶還是熱的,他已經在她樓下那家便利店刷到臉熟了,店裏晚上換班輪值的那幾個姑娘都認識他了。


    一個是因為他在同齡的男生裏是真打眼的, 倒不止表麵摻著痞氣的帥勁, 人特聰明, 行事是那種特別讓人舒服的,是那種他把人給坑了, 對方可能還反過來點錢。


    另一個就是那次的換size事件, 那個姑娘跟逢冬挺熟,後來就老說你男朋友,逢冬說了一次, 他不是她男朋友。


    那次陳北炙也在,打著根煙, 側頭看她一眼,他沒參與進那段對話裏去,沒承認,沒否認, 在吸完一口煙時又往她那兒看了一眼, 然後掃碼把賬結了。


    那個姑娘就吸了口氣, 她一開始覺得這個男生是真挺帥, 也專一, 有點受衝擊,發現果然帥的都有點渣, 問那是crush?


    逢冬接過袋子, 回, 前男友。


    那姑娘又吸了口氣。


    對於這件事那姑娘到底怎麽看的不好說, 總之這半個多月陳北炙經常去便利店,大多數時間是陪逢冬,逢冬會挑點冷凍雞胸肉跟平時用的小玩意,偶爾也添點兒他的東西,比如毛巾和發膠。


    陳北炙陪她的時候一般隻拿奶跟煙,奶逢冬自己拿都拿冰的,他給她拿溫的,偶爾自己折回來,基本就是買櫃台旁邊那玩意。


    逢冬不陪他買。


    逢冬去的時候那姑娘會給折扣,陳北炙單獨去的時候就不會,在她那兒陳北炙已經被劃入壞人行列了。


    從便利店出來,逢冬回了小區,陳北炙叫了車,他今天晚上還有個場子要趕,是件正經事,不是跟他那幫狐朋狗友,是跟他表舅一家。


    他給輔導功課的那個表妹就是那個表舅家的女兒,他跟戚仁最近打算投的那家公司就是他表舅在做的行業。


    明天T大校報的年末采訪還找了他,他對這個沒什麽興趣,逢冬也不知道他為什麽答應了。


    陳北炙正經起來其實挺靠譜,不做人的時候也是真不做人。


    分開的時候,她把那盒奶遞到他那兒,又把煙盒從他兜裏抽出來,放進自己兜裏。


    他側頭看著她,她說:“牛奶解酒。”


    那個煙盒在她的兜裏隱約壓出長方形的輪廓,她外邊的棉襖厚實,拉鏈拉到鎖骨,裏邊的黑色T是貼身的,鎖骨凍出一片細細的紅,抬著頭,剔透的眼睛往他這兒看。


    來B市快一年了還沒適應這邊的冷。


    他別了下頭,在路燈下壓上她的唇,她的鼻尖凍得沒什麽溫度,那個路燈的杆太細,她站得不穩,伸手勾他的脖頸,兩人的身高差了二十公分,她的腳尖因此踮起來,他扶了下她的腰,摩挲著那個煙盒的輪廓,塗了乳白甲油的指甲按在他的後頸,留下四個月牙狀的凹印。


    她的發尾纏在他領口的拉鏈上,分開時花了三四分鍾才解開,他叫的車在那會兒到了,他上了車,她在冷風裏又站了會兒,耳機裏隨機播放到《戒煙》。


    “戒了煙我不習慣

    沒有你我怎麽辦


    三年零一個禮拜


    才學會怎麽忍耐”【1】


    那段時間這首歌特別風靡,同樣風靡的還有一段話。


    “


    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你吸過煙嗎?

    忘記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你戒過煙嗎?”【2】


    逢冬側頭摘耳機,手機屏幕劃到論壇界麵,傍晚那些亂七八糟的帖子基本都刪了,隻剩了零星一兩個帖子討球場的這件事。


    【1L:2G網了,剛才從我舍友那兒聽全這倆人的恩怨糾葛,就兩字——精彩】


    【2L:這不會是給前女友出頭吧?】


    【3L:這倆死灰複燃了!?】


    【4L:那喬煜怎麽說?不是說他這段時間在追女神嗎?前些天還看見倆人走在一起呢。】


    【5L:回樓上,昨天我朋友喝點小酒,壯著膽跟女神微信告白,酒醒看見女神回的消息——單身,不打算找男朋友】


    討論裏少了不少情緒化的揣度,陳北炙傍晚在籃球場扣人那事已經傳開了,他對這件事的態度也擺明白了。


    他脾氣上來的時候要弄誰是真弄,那個男生刪帖刪得太過於麻溜,以至於這件事一傳開,所有相關帖子都在二十分鍾之內消失了。


    不管是因為陳北炙莫名其妙被扯進髒水裏,還是為前女友出頭,總之現在各方言論都收斂了不少。


    逢冬從論壇界麵退出來,等身上的燥意消了才進樓道。


    手機裏又跳出來一條消息,她之前托盧妤幫忙的事有了消息。


    盧妤發過來了B理校曆和考試安排,她有朋友在B理。


    B理的考試周比A舞晚,考試排得也緊,一周之內考完,到這周末正式開始寒假。


    這個時間點各個專業基本都還有考試,還沒回家。所以要找人的話,這個時候是個好機會。


    朱言前男友的消息盧妤的朋友也打聽到了,材料學大三,叫儲長書,這個專業的一節年級大課在明天上午有考試,儲長書肯定會參加。


    逢冬切到短信界麵,又反複看了幾遍朱言發過來的消息。


    “周藝然有兩個賬號,小號學校裏跟她熟的女生都不知道,裏邊不少私密動態,我有次看到過。”


    “下周四別來了。”


    她的視線停在最後一行,半分鍾後給盧妤發消息:“我明天想去趟B理,你朋友方便帶我進去嗎?”


    盧妤的消息回得很快:“跟他說了,一會兒把他微信推給你,你到時候聯係她就行。”


    過了會兒,又發了條消息:“你寒假回家嗎?”


    這條消息在發出去半分鍾內撤回,應該是想起了逢冬家裏的狀況。


    逢冬原本打了幾個字,又刪除,點進她推過來的微信,選了添加。


    ——


    盧妤找的朋友是她高中時候的學長,叫周城,今年大四了,沒什麽課,實習結束回學校拿趟東西,待幾天就走,正好趕上這件事,盧妤一說就應下來了。


    人挺熱心,逢冬過去的時候他已經等在那兒了。


    周城給門口的保衛科看了校牌,領她往材料學院那邊走,B理是典型的理工學校,男女比例嚴重失調,正好跟A舞反過來。


    材料學那門的專業課考試十一點才結束,這門考試挺難,幾乎沒什麽提前交卷的,過了十一點人才從教室裏往外湧。


    儲長書是最後幾個出來的,人長的確實還可以,穿了件灰色派克服,從外表完全看不出什麽人渣形象,是那種有點小帥的男生。


    逢冬把人攔住,儲長書看她兩眼,不認識,喊了聲妹妹,在她提到朱言的名字時,那點輕佻收起一點。


    “朱言啊,早就過去了,我倆在她退學的時候就分了,都一年多之前的事了,這一年多完全沒聯係過,我都快忘了她長什麽樣了。”


    逢冬問:“你們為什麽分的手?”


    “沒意思唄,而且她出了那事,名聲都成那樣了,聽說精神還出了點問題,我又不是聖人。”


    逢冬的胸腔起伏了一下:“她夜不歸宿是跟你在一起。”


    “這事你可冤枉我了,”儲長書說,“她是宿舍關係緊張去校外租的房,我倆那會兒一周也就見一兩次麵,我課緊,她要打工,都挺忙,那個工她從高考畢業就開始打了,存了不少錢,但是錢都被她媽從卡上轉走了,給她弟弟當學費去了,她那個弟弟沒什麽出息,中考成績不夠,擇校上的高中,學費貴,她爸媽就吸她的血。”


    逢冬的呼吸滯了一下,胸口發悶,過了一會兒才問:“那她跟你提過學校裏的事嗎?”


    “她那幫舍友?好像挺不是東西的,不過她不怎麽說別人的小話,我也不太清楚。怎麽說呢,其實那點子爛事她都知道,找過老師,但是吧她一個舍友,就你們那兒被封女神那個,在年級是那種拔尖的,而且剩下的舍友也沒有給她說話的,所以老師不太信她。”


    儲長書在這兒停了一下,又補了句:“她爸她媽那邊就更沒什麽可說了,就拿她當搖錢樹呢,說實話妹妹,那事兒出來我真沒法往上湊。”


    逢冬抬起眼睛看著他。


    儲長書歎口氣:“那次她崩潰要跳樓,下邊都報警了,警車消防車都過來了,她們輔導員給她爸媽打電話,你猜倆人過來說的第一句是什麽?”


    逢冬閉了下眼,已經預料到答案了。


    對於朱言的父母而言,她就是個搖錢樹,她父母在這時候隻會衡量是她跳下去拿到的賠款更劃算,還是不跳能吸血吸得更長久。


    她說了兩字:“畜生。”


    儲長書看她一眼,估計沒想到這倆字從她嘴裏蹦出來。


    收視線的時候點了下頭,挺讚同這話,然後又繼續說:“其實那兩年我也挺累的,她爸媽也鬧過幾次,說實話,她人挺好,漂亮,也努力,但是這段關係累啊,我生活費都耗一半在她爸媽那兒了,她更累,反抗她父母就撒潑,學校裏還一堆糟心事。”


    逢冬深深吸口氣:“所以後來你跟她沒聯係過?”


    “沒有。”


    “她跟你提過什麽微博小號嗎?”


    “沒有。”


    “不過她有個舊手機在我這兒,出事之後沒拿走,”儲長書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你要是不急可以等會兒,我去宿舍找找。”


    下午的時候他還真把手機給找到了,是個老款,已經沒電了。


    把手機給逢冬的時候他說:“得了,不用還了妹妹,我女朋友都交了兩三任了,這玩意讓現女友看見也不好,我跟她那會兒也是你情我願,事都過去了。”


    逢冬看了儲長書一眼,對他的全部印象又回到了最初的兩個字—人渣。


    儲長書下午還有考試,把手機給她就走了。


    解鎖密碼儲長書也留給她了,屏幕劃開,朱言的背景是她自己的一張舞台照,純白舞裙,黑色長發鬆鬆挽在頸側,上邊一頂很小的水晶王冠。


    她拍這張照的時候剛從舞台下來,鎂光燈追在她身上,她的胸口輕微起伏,側臉微紅。


    多美好的姑娘。


    要不是遇到那樣一對畜生父母,沒有那麽一段糟糕的宿舍關係,朱言現在已經快要畢業了,前途一片光明啊。


    手機裏的軟件挺雜,女孩子用的購物,p圖一類的app都很全,逢冬切到微博,看到她的訪問記錄。


    其中有一個灰色頭像的賬號,沒有什麽粉絲,但是發的博文很多。


    最上邊一條—這個世界都去死都去死都去死。


    發表時間三天前。


    正數第二條—好討厭她好討厭他們,活成這樣你們滿意了嗎。


    第三條—太鈍了有點疼,下次換個位置。


    第四條—今天考試的時候有個女生的鞋帶破了,我在一邊看著她摔倒了,狼狽死了,真好。


    整個主頁和頭像一樣,像是大片鋪展開的灰色,窒息感撲麵而來。


    定位地點都是A舞。


    是周藝然的小號。


    跟大號的女神人設完全不同,這個小號展現出來的是從根裏爛透的模樣,陰暗,觸目驚心。


    公開的一共隻有十幾條動態,周藝然設置了半年可見。


    逢冬看得胸口發悶,退出來的時候又看到背景板上朱言的照片,幹淨美好,眼裏身上都有光。


    她按著額角,餘光看到陳北炙往這邊走,兩人的聯係方式至今沒加回來,她昨天出便利店的時候跟他說過要來這兒找趟人。


    他插著兜往這邊走,那股又痞又帥的勁兒引了旁邊路過的好幾個女生的目光,而他從人群中穿過,在她麵前停下。


    逢冬的頭埋在手臂間,他也沒說話,打了根煙,拿手機研究附近的餐廳。


    快到晚飯的點了。


    呼吸打在手臂間,逢冬閉上眼,眼前一片黑,朱言的那張照片跟周藝然小號的灰白頭像在腦海中反複交錯。


    過了會兒,她說:“有人在淋雨,有人頭頂的天是晴的。”


    你看,都在同一個世界,有人頭頂的天是陰的,有人頭頂的天是晴的。


    陳北炙低頭看她。


    她的視線也轉到他身上,有點疲。


    剛才的事觸發了她之前的一些記憶,她上初中的時候有段時間魏子蓁和逢誌達的關係接近白熱化。


    因為那段時間她決定要走舞蹈這條路,逢誌達自然是激烈反對,但是魏子蓁在這件事上分外執拗。


    那段時間可以用暗無天日形容,她有時候會被魏子蓁匆忙地從家裏送出去,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去,沒地方可去,有時候就在學校後街等。


    那個地方最魚龍混雜,也是她初中待得最長的地方,她能在一群躲牆角抽煙的小太妹旁邊安靜地看書,也能一個人在網吧待上半宿。


    當時學校裏有個不同班的男生,常年在附近那片混,是那種老師家長眼裏典型的不良少年,但是在那個最青澀懵懂的年紀,那個男生拉過她一把。


    在她在網吧困得不行但不敢睡的時候給她遞過奶茶,也為她跟學校外的那幫混混打過幾架。


    那個年紀青澀又單純,在黑暗裏碰到這麽一道光,說沒心動是假的。


    但是後來學校開始傳各種風言風語,逢誌達的那些話被添油加醋地傳起來,那個男生就嚇跑了。


    現在那個男生的臉跟儲長書的重合在一起。


    這樣的反應才是常態。


    她的胳膊被握麗嘉了一下,那個力道把她帶起來,陳北炙大概是研究明白晚上吃什麽了,往她這兒看。


    “爺這兒有傘。”


    說得特囂張,又有點混蛋。


    她那會兒特感動,但是沒多久這點感動就消失了。


    他的傘沒撐在正經地方。


    結束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淋浴的花灑壞了,她身上黏,擰開龍頭,一手捋著頭發,隻穿了件薄T,彎腰在水池前洗。


    調的是溫水,衣袖挽高,清瘦漂亮的肩胛輪廓凸起來,頸後和手肘都被打濕,手腕那根細鏈隨著動作輕晃,飄著點熱氣的水順著發根往下流,濕透的發貼著白皙的耳根,發尖淅淅瀝瀝地往下滴水。


    陳北炙插著兜從她旁邊走過,挺神清氣爽,她憋了點脾氣,頭發尖的水珠往他的T上灑了兩滴。


    他斜頭看她一眼:“你不能因為幾個人渣,覺得這個世界上都是人渣。”


    “你不是?”


    “爺是。”


    他這話答得幹脆利落,沒有半分的負罪感,人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把那家餐廳的外送點了,期間問她:“澆頭要海鮮還是牛肉的。”


    她沒答,繼續絞頭發,他笑了一聲,明顯是笑她,然後兩樣都點了。


    作者有話說:


    【1】歌曲是李榮浩的《戒煙》


    【2】引自網絡


    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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