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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炙焰

  第51章 炙焰

    來B市的第二個冬天。


    逢冬最後一個從舞蹈教室出來, 教室裏的暖氣開得足,她隻穿了件短袖的T,細白的手臂環在胸前,教室和更衣室隔一條走廊, 出來時被冷風一打, 手指瞬間泛起一片細細的紅。


    更衣室裏還有幾個沒走的女生, 在紮堆聊八卦,從某某交了新男友, 到昨天聽到有人在六樓女廁催吐, 再到今早在宿舍的垃圾桶裏發現了兩道杠的驗孕棒。


    逢冬推門進去的時候,裏麵熱議的話題短暫停止,她從來不參與進這些話題, 三秒鍾後,一個女生轉過頭, 叫她的名字。


    “逢冬,你上周幹什麽去了,期末缺考了兩門。”


    逢冬回:“有點事。”


    那個女生喔一聲,以聽不出好壞的語氣:“牛的咯。”


    整個A舞關於逢冬的評論基本圍繞以下幾個關鍵詞——漂亮, 專業第一, 冷, 名聲不好。


    從開學第一周開始, 她永遠是第一個去上早課, 最後一個從教室出來,整個B市不算大, 學跳舞的圈子就更小了, 七月的那件事鬧得沸沸揚揚, A舞裏基本傳遍了。


    所以開學典禮上, 所有人都盯著逢冬這個名字,想看看到底是什麽妖魔鬼怪。


    後來念到名字的時候人上去了,又都吸了口氣。


    外邊飄著雨,她出來得急沒帶傘,薄綠棉T的領口濕了一小片,領東西的時候紋身露出來,黑色紋身和雪白手臂形成鮮明反差。


    她對旁邊的目光和竊竊私語充耳不聞,簽完名字接了東西,輕聲說了句謝謝,就這麽穿過開始滾沸的人群,往相背的方向走。


    那段時間表白牆上幾乎被這個名字占滿。


    而逢冬的所有空餘時間基本就在舞蹈教室,所以在學期末的時候又多了個特難泡的名號。


    更衣室裏的幾個女生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八卦話題,逢冬把舞鞋放進櫃裏,短袖外套上白棉襖,一邊往外走一邊把束起的長發散下來。


    皮筋鬆垮套回手腕,回到寢室的時候發現忘了帶門禁卡,寢室門鎖著,剩下三個人都不在。


    她翻出手機,在消息界麵快速劃過,劃過512寢室群的時候沒有停頓,繼續往下。


    這個寢室大群除了充值電費的時候發一次轉賬金額截圖,基本沒人說話,逢冬點開和盧妤的聊天框,發了條消息,問方不方便找她借一下門禁卡。


    盧妤回得挺快:“我在四宿樓下等你。”


    四宿是男寢,跟女生宿舍隔了一個人工湖,逢冬過去的時候,盧妤已經等在四宿樓下,大概是有點無聊,從兜裏摸出一根很細的女士煙,又找火。


    逢冬從兜裏拿出個打火機遞過去。


    盧妤接了火機,熟練地打完火,低頭看了一眼,說了句臥槽。


    Dunhill的最新款。


    “你交男朋友了?”


    逢冬說:“沒有。”


    盧妤嘖一聲:“那隨身帶火?”


    逢冬的眼睫低了低:“習慣了。”


    盧妤大概理解錯了意思,又抽出一根煙,跟打火機一塊還回去:“正好不知道給我男朋友送什麽新年禮物,剛才一想送打火機挺不錯的。”


    逢冬低頭看著手裏的煙和火機,過了一會兒,把煙咬進嘴裏,側頭打火。


    盧妤側頭看逢冬,她穿的白棉襖,米色圍巾,那種很幹淨的漂亮,加上這根煙,反差立刻就出來了。


    半個學期了,盧妤覺得自己還沒真正認識這姑娘。


    盧妤接著說:“你真不打算找個男朋友?最近喬煜不是追你追得挺火熱,我倒覺得他人還不錯,是真挺上心,比那些上來約夜場電影的靠譜多了,還是T大今年拿特獎的,特獎誒,就十個名額,聽著都厲害了。”


    她最頭疼的就是學習,天生對學習成績好的帶著點濾鏡加持。


    逢冬在聽到T大的時候愣了一下。


    煙已經點燃了,她吸了一口,烈而嗆的味道充斥鼻腔,她在嗆出第一口的時候把煙滅了,打火機收回兜裏。


    這個時候旁邊傳來輕微的哢嚓聲,盧妤的反應挺快,往左走了幾步,從灌木叢裏揪出個脖子上掛著相機的男生。


    那個男生出來就孬了,老老實實站在一邊,盧妤翻著他的相機,最後的幾張都是對著逢冬拍的,角度找得挺好,拍出了點兒不良少女的感覺。


    盧妤挨張刪除,一邊刪一邊說:“總比咱們學校這些孬種好。”


    逢冬:“…”


    七月那件事對她的影響其實挺大的,到現在為止她在C舞團還是半雪藏的狀態,而那些道聽途說的揣度烏七八糟地傳,什麽髒水都潑過來。


    不過也有個好消息,魏子蓁的二審判決結果出來了,遞交的那段視頻成了一個關鍵證據,這個案件被重新定性。


    值了。


    那個男生拿回了相機,盧妤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少幹點這種缺德事。”


    在他匆匆忙忙要跑的時候,逢冬突然問了一句:“你認識周藝然嗎?”


    那個男生的身形明顯僵了一下。


    不言而喻。


    周藝然在A舞挺出名,除了舞跳得好這個好名聲,剩下的都不怎麽樣,混得倒是挺開,升大三後還以高票當上了院裏的學生會長。


    盧妤這會兒抽完煙了,捋了下頭發:“你怎麽把周藝然得罪了?”


    在她的印象裏,逢冬的空餘時間基本不是在舞蹈教室就是去校外的紋身店兼職,跟周藝然那幫人沒什麽交集。


    逢冬垂了下眼:“我前男友把她前男友揍了。”


    盧妤瞠目結舌,半天憋出一句:“靠,絕。”


    這都什麽曲折離奇的恩恩怨怨。


    過了會兒,不放心地提醒:“不過你還是小心點,周藝然之前那件事鬧挺大的,我軍訓的時候聽高兩級的學長提過一次,她路子挺野,什麽都敢做。”


    逢冬點頭,然後話題又不知道怎麽轉回男朋友這兒。


    盧妤說:“你真不考慮考慮喬煜,T大兩大風雲人物之一誒,可惜另外一個大一就交換去了,也是從小牛逼到大,我那會兒老在區榜第一看見他的名,京大附中的,對了,你也是京大附中畢業的,應該見過吧?叫陳北炙,名就挺帥挺帶感。”


    陳北炙。


    時隔半年,逢冬第一次從別人那兒聽到關於他的描述。


    兩個人分得的確不太好看,以至於這半年裏,所有的共同朋友都很有默契地在她麵前避開了這個名字。


    盧妤衣兜裏的手機震了一下,她低頭看了一眼,估摸著是男朋友發過來的,她低頭回消息,逢冬說:“那我先回寢室了。”


    盧妤衝她擺擺手。


    ——


    逢冬回寢的時候寢室剩下兩個女生也回去了。


    這兩個女生在她和盧妤的對床,一個叫馮小青,一個叫段婷婷。


    一開始入校的時候大家相處還算可以,畢竟都是一個專業,低頭不見抬頭見,不管私下怎麽想,表麵上維持了井水不犯河水的點頭之交,偶爾一起聚個餐。


    後來馮小青和段婷婷加了學生會,估計周藝然沒少說小話,所以整個學生會的人也開始說各種小話。


    有一次馮小青和段婷婷在寢室聊逢冬媽媽的事,馮小青說,這樣的殺人犯有什麽可救的,就該遭報應哦。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逢冬正好推門進來。


    那次之後寢室關係徹底陷入僵局,那些岌岌可危的表麵功夫也徹底做不下去了。


    逢冬進去的時候馮小青正在跟人視頻,聽到門響,跟對麵的人說了句什麽。


    她的耳機沒電了,所以下一秒對麵的聲音從揚聲器響起來。


    “哦,就你們寢那個女的啊,你不是說她風評…”


    馮小青在第三句的時候反應過來,及時掐斷了,臉色有些青白。


    逢冬神色不變地走過去,拉開桌前的椅子。


    馮小青站起來,拿著手機往外走,段婷婷意味深長往這邊看了一眼。


    逢冬沒理會身後的目光,打開手機,太陽穴自盧妤提到陳北炙的名字之後還有些發燙。


    她在屏幕上劃,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停在天氣界麵。


    L城,13,20攝氏度。


    B市已經進了凜冬,那裏還在不緊不慢地過著秋。


    班級群裏突然響起消息提示。


    接連三條。


    第一條—


    “臥槽。”


    第二條—


    “論壇。”


    第三條—


    “帥瘋了。”


    點退出之前,群裏發了一張照片,逆光,像素有點低,看得出來是抓拍。


    下邊的消息瞬間跳到99+。


    “這誰,賭十包辣條不是我們學校的。”


    “邁!凱!倫!p1!”


    “介紹一下這是我對象,今天是我們的紀念日,謝謝大家祝福。”


    “回樓上,打一架吧,也是我對象。”


    “期末考完回趟家,我錯過了什麽!!”


    胸腔驟然收緊,眼前的光影變成細細的浪,耳邊短暫轟鳴。


    點開那張照片,放大。


    陳北炙。


    他側對著鏡頭,穿著件黑色衝鋒衣,額前的發被風吹動,依舊是走之前又帥又帶感的模樣,大概時差還沒倒過來,周身透著點懶意,煙在兩指間慢悠悠地燒。


    旁邊幾個紮丸子頭的女生都在往那邊看,其中一個穿著帽衫的朝他揮手,他頭也沒側,習慣了這種眾星捧月,完全不為所動。


    照片還在接二連三上傳。


    第二張是他在便利店門口,右手提著一個袋子,裏邊放著兩罐咖啡兩瓶橙汁,還有一瓶蘋果汁。


    第三張照片是籃球場的,他換了球服,旁邊是成許和另外一個姑娘,那個姑娘逢冬見過,是古典舞係大一的,之前成許來找過。


    全部照片的地點都在A舞。


    最後一張的上傳時間是十點二十三分三十四秒,逢冬回寢室的幾分鍾後。


    七宿正對著籃球場,逢冬扭頭往窗外看,這天A舞和經大有一場賽,A舞出了名的男女比失調,校隊也挺弱。


    升到A舞後,除了有一次被盧妤拉去看她當時還在曖昧期的男朋友打球,逢冬沒看過賽。


    她其實對看賽沒什麽興趣。


    這是第二次。


    陳北炙在京大附中的時候都穿二十三球衣,今天不是,大概是臨時被拉上場的,一開始的狀態調整得不太好,看得出來還有點累。


    但是已經足夠讓場下的姑娘尖叫。


    下半場的時候他的狀態上來了,身上那股囂張又遊刃有餘的勁兒出來了,除此之外,還有點逢冬說不出來的東西。


    陳北炙從前打球的時候養成了個習慣,進球的時候會往看台上看,隻看一角,逢冬也隻坐在那一角。


    後來他跟逢冬的事在論壇曝光,有人扒各種暗糖,扒到這裏,下邊一溜“甜死”刷屏。


    半年的時間,這個習慣已經完全抹去了,他整場比賽都專注在球上,經大上半場領先的十幾分在下半場結束前十分鍾被追平。


    論壇上已經徹底炸開。


    有人認出了陳北炙。


    【臥槽,我沒看錯的話,這個就是今年我們市的狀元吧,京大附中蟬聯三年的校榜第一,就一次失手,還是因為點風流債故意控分。】


    【記起來了,我室友是B市的,在京大附中看過他的賽,特帥特帶感。】


    【在B市讀高中的各位,誰沒感受過你炙爺的全方位碾壓。而且人家不是死讀書的,路子野著呢,高一的時候就開始跟戚家的那位做風投了,圈子都鑲金邊,真真正正地詮釋了什麽叫在一個學校讀書不代表就是一路人。】


    【朋友們,最新消息,我剛才問他朋友了,單!身!可!追!】


    逢冬退出了論壇界麵。


    場上的賽已經結束了,比分剛才已經被人在論壇上po出來。


    49:45。


    她終於清晰地感受到一件事。


    陳北炙是真的走回神壇了。


    自從雨霧裏那個顫栗纏綿的吻後,或者在更早之前,他就從神壇上走下來了。


    那時候他的手腕總是套著她的皮筋,意思是,她的陳北炙。


    無條件地站在她這邊,護著她,跟她一起滿身汙泥。


    現在他的手腕上沒有那根皮筋了。


    逢冬垂下眼睛,看到屏幕上班長私發過來的消息。


    “輔導員讓你過去一趟,聊聊缺考的事。”


    她是以專業第一入的校,各種大大小小的考試抽測也都是第一名,卻在期末的時候缺了兩門考試。


    連授課老師都確認了兩遍名單才相信這件事。


    而年級裏更是傳得沸沸揚揚,有說她沒什麽本事怕了的,還有更離奇的,說在產科看到一個跟她長得很像的女生。


    外麵的歡呼聲震天,逢冬把窗戶留的一道透氣的縫隙關上,窗戶碰到框沿,有點悶的一聲。


    正在刷手機的段婷婷往這邊看了一眼。


    逢冬收拾桌上東西的時候,段婷婷突然問:“你跟他現在是什麽關係?”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陳北炙。


    段婷婷是B市七中的,當時兩個人的事鬧得挺大,她知道也不奇怪。


    逢冬沒說話,把桌角的水杯也裝進書包,拉拉鏈的時候,段婷婷繼續問:“你被甩的?”


    段婷婷這話問得幸災樂禍意味十足,逢冬站起來往外走。


    確切地說,這段關係裏,其實是她把陳北炙給玩了。


    分手是她先提的,陳北炙的聯係方式也是她單方麵拉黑的。


    她走到寢室門口的時候,段婷婷也站起來,手按在門把,大有今天她不說出點什麽,就不準備讓開的意味。


    心裏燥成一團,逢冬停止腳步,抬起眼睛看她,目光平靜剔透:“非得知道個答案?”


    段婷婷被這樣的目光看得渾身發冷,過了幾秒才說:“對,你跟陳北炙是什麽關係?”


    逢冬摘了掛在左耳的耳機,直視著她,片刻後說了兩個字。


    “睡過。”


    作者有話說:


    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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