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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逢冬

  第43章 逢冬

    逢冬在第二天的時候就去了紋身店做兼職, 交完這月的房租,她卡上的錢已經所剩寥寥。


    宋稚最近一段時間在準備期末考,不怎麽去店裏了,高考之後是兼職的高峰, 店裏除了逢冬, 還有另一個女生。


    在舞團因為趙賀知那句話去女廁所催吐的那個姑娘, 叫梁嬋。


    她比之前更瘦了點,頭發紮成高馬尾, 眼睛挺大, 嘴角有不太明顯的腐蝕性傷,有時候會短暫地出神。


    因為之前舞團的那件事,梁嬋對逢冬保持了些隱晦的親昵, 說隱晦,是因為她的性子太冷了, 在第一天過去的時候前台的小哥就極力跟她搭話,看得出來眼都有點直,就是男生看到特喜歡的姑娘那種目光。


    她避開了那道目光,沒什麽回應。


    店裏不忙的時候也不會參與進聊天話題裏, 大多數時候就坐在門口的台階上, 手臂環著膝發呆, 碎發被燥熱的風吹得粘在耳後的一小片冷白皮膚。


    店裏男生們公認的兩大清冷掛女神, 一個逢冬, 一個是梁嬋。


    用平時插科打諢的話,好看得要命, 腰細得要命, 多說一句話都會耳根泛紅。


    逢冬對梁嬋的好感多一層, 是在知道她和孟瑩同校之後。


    她中午做減脂餐的時候給梁嬋多帶一份, 牛奶也多帶一盒。


    因為男生們叫外賣都是特油膩的肉菜或者快餐,這個年紀正好是胃口好長身體的時候。


    梁嬋語氣很輕地道謝,嗓音有很細的啞,她中午基本不跟大家一起吃飯。


    第三天的時候男生裏傳出消息,說她有男朋友,前台的小哥是京師大一的,叫沈京,頗有點失戀意味地頹了一整天。


    至此,店裏兩大女神都宣告有主了。


    店裏的男生們沒見過梁嬋的男朋友,但是見過陳北炙,那回他剛從球場過來,穿了件藍色的潮T,少年感跟痞欲感摻在一起,插著兜在外邊等人。


    逢冬跟梁嬋在裏邊給一個女生紋身,那個位置男紋身師不方便,他等得耐心,中間打了把遊戲,順手給店裏的所有人點了冰飲料。


    就兩個認知——


    人賊特麽帥。


    牆角撬不動。


    但是倆人到底在沒在一起不清楚,因為掃碼付賬的時候有個男生看到了他的頭像,是黑色孟買,跟逢冬不是情侶的。


    而且都私底下登過京大附中的論壇看過有關女神的八卦,知道跟她傳的是另外一個男生,不過也看得出來肯定不是真的。


    第五天的時候梁嬋出了事,那天白天店裏經大和航大的都請假去期末考了,就剩下逢冬,梁嬋和沈京。


    正好是工作日,沒什麽人來紋身,沈京輪換去吃中飯了,梁嬋突然昏倒。


    逢冬把她送去了醫院,檢查之後是低血糖,由於營養不良引起的,挺多指標都不達標。


    掛了半袋葡萄糖水後梁嬋醒了,逢冬問她家裏人的聯係方式。


    梁嬋說:“我跟家裏鬧僵了,我爸已經把我的資金來源都斷幹淨了,他們不會過來的。”


    她的臉色還有點白,拿出手機:“我把藥費轉給你。”


    說話的時候手機裏跳出一條消息,逢冬看到那個熟悉的頭像,胸腔起伏了一下,眼眶燙起來。


    梁嬋解鎖回消息:“算是我男朋友,不過還沒見過麵。”


    當然不會見過麵,因為那個賬號是趙賀知的小號。


    逢冬知道,是因為趙賀知發現被拉黑後,拿這個號給她發過一次消息。


    趙賀知就在這家醫院。


    逢冬過去的時候他正叼著塊餅幹,手機放在一邊,開到聊天界麵,上麵是梁嬋五分鍾前給他發的消息。


    明顯看到了,但是沒有回的意思。


    他抬頭看了眼逢冬的臉色,伸手指了下病房門口的肅靜倆字給她看。


    挺明顯,他把梁嬋當成了第二個周青青。


    正常人永遠不會明白人渣的想法。


    逢冬拿手機的時候他沒攔,拿出第二塊餅幹吃,整個病房隻有餅幹咬碎的脆響,和逢冬短促的呼吸聲。


    那些聊天記錄都很高明,一步步循序漸進,直到把人打壓得體無完膚。


    所以梁嬋的消息是回給他的,並且不知道他就是趙賀知。


    逢冬已經把聊天記錄翻過一遍,可以明明白白總結成兩個字——人渣。


    她拍聊天記錄的時候,趙賀知笑著側頭看她,第三塊餅幹在掌心轉,在她哢噠一聲把手機丟回去的時候,抬頭問:“吃嗎?”


    逢冬看著他,胸口的怒意幾乎壓抑不住,一字一頓:“像你這樣的人是會有報應的。”


    趙賀知把那塊餅幹丟回包裝袋:“那就看誰的報應先到咯,對了,你想不想知道那天在小操場季夢然幹了什麽你不知道的事?”


    逢冬回視著他:“我知道。”


    大概是她的神色太平靜,趙賀知倒是有點愣了,把她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確信兩人說的是同一件事了,嘖一聲:“你居然知道。”


    逢冬沒有再看他,轉身往外走,手機上收到沈京的消息:“梁嬋沒事吧,我現在去醫院。”


    然後是趙長明的:“今天晚上有沒有空?”


    她先給沈京撥了電話過去,沈京已經在出租車上了,聽說了這件事,沒忍住爆了句粗口。


    “這還是人嗎操。”


    他也是那種挺正派的男生,在這方麵跟席子強有點兒像。


    逢冬問:“你有時間陪一下梁嬋嗎?我去見個人。”


    宋稚今天下午是最後一場考試,聽說梁嬋的事說考完就過來,估計還得一個小時,逢冬不放心把梁嬋單獨留在這兒。


    等沈京過來她才從醫院出去,來蘇水味從鼻腔消失,她抬手捋了下被斜陽烤出暖意的長發,小臂上的escape因為換上短袖露出來,跟著人群上了公交。


    四周都是冰汽水和薄荷糖的味道,香樟樹的枝葉沿著車窗擦過,頭頂的冷氣開得很足,逢冬低頭,看手機上魏長明發的最新一條消息。


    魏長明把慶祝她高考結束的地方安排在了自家麵館。


    她沒回那條消息,手機插回兜裏,左耳掛著耳機,另一邊的耳機線順著黑色長發垂下來。


    趙賀知的那句話反複回蕩。


    那就看誰的報應先到咯。


    肩膀被拍了一下。


    她摘了耳機,轉頭看到一個穿著帶有A舞LOGO背心的男生,用目光詢問怎麽了。


    大概是眼前的姑娘太乖太冷,透著點不可褻瀆的意味,男生的聲音低了一個調:“我喊了你三次,東西掉了。”


    逢冬低頭,看到掉在腳邊的蘋果糖,說謝謝。


    她今天紮了丸子頭,灰色針織背心和黑褲,舞蹈生的標配,所以那個男生又多問了一句:“你是學跳舞的?要考A舞嗎?”


    逢冬點頭,那盒蘋果糖挨在她的腳邊,這個時候兜裏的電話響了,上邊是陳北炙的名字。


    旁邊的男生原本對潛在的漂亮學妹有點興奮,從屏幕上的男生名字裏看出點苗頭,不死心地問:“跟男朋友吵架了?”


    逢冬心不在焉地說了句沒有。


    公交車報了站,下一站東城北站。


    她站起來,下車前彎腰把掉在地上的那盒蘋果糖撿起來。


    因為剛才的片刻停頓,她沒接到陳北炙的電話,邊走邊發了條消息過去:“剛才在公交上,晚上去見我舅舅一麵。”


    陳北炙知道她家裏的事。


    所以半分鍾後,他回過來三個字——無聊嗎?


    她回,有點。


    陳北炙發過來的新一條消息是:“不用那麽無聊。”


    裏邊包含著“隨便鬧爺兜著”的搞事意味,挺有他的風格。


    麵館門口掛了暫停營業的牌子,逢冬抬頭看了一眼,掀開門簾進去。


    桌上擺著三碗紅燒牛肉麵,紅湯,重辣。


    魏長明咳了一聲,做開場白:“一轉眼十八年都過去了,我的印象裏還是你媽懷你那會兒,時間過得多快。”


    例行公事的抒情,難為他說得順口,當年魏子蓁懷孕到生產,魏長明跟倪蓉一次都沒去看過,據說那會兒麵館生意正忙,不過跟魏子蓁借錢倒是一次沒忘。


    逢冬低頭挑一根麵,繞在筷尖,抬頭看著魏長明。


    魏長明繼續說:“舅舅恭喜你畢業,聽說你的成績不錯,考上A舞應該沒問題吧,以後前途就一片光明了,你不是一直挺喜歡跳舞嗎。”


    然後終於切到了今天的正題。


    “你媽的事你別管了,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逢冬伸手拿了桌邊唯一一罐冰啤酒,魏長明還在醞釀措辭,倪蓉往那邊看了一眼,目光裏透出看吧我就說裝什麽清高意味來。


    逢冬拆開拉環的時候,魏長明終於醞釀完了後麵的措辭:“以你媽的身體,判個十幾年跟判無期其實沒什麽區別,你還年輕,多好的前途啊,別在這種事上犯糊塗。”


    “犯糊塗。”逢冬輕聲重複了一遍。


    “對啊,你還年輕不知道好歹,等以後後悔就晚了,而且趙賀知不是說你跟陳北炙搞在一起了嗎,不管什麽方式都是一家人嘛…”


    啤酒瓶掉在地麵上,咚地一聲,她垂下來的黑發上濺了點啤酒沫。


    魏長明的話猝然地停在那裏。


    逢冬抽出一張紙,摁在發尖擦了兩下,輕聲說:“手滑了。”


    魏長明還保持著一副錯愕神情。


    她站起來,走到櫃台邊上的時候抽出手機掃碼,把麵錢和啤酒錢一起結了。


    走在路上的時候特別難受,整個人都被一種無力感包圍了。


    這就是這個世上唯一跟魏子蓁血脈相連的人了。


    路過一家便利店的時候,她折進去,重新拿了一罐冰啤酒。


    出來的時候碰到幾個京大附中的畢業生,看她,看她手裏的酒,又轉頭看了一眼外邊的天色。


    其中一個人小聲說:“都這麽晚的天了,她這是買醉吧。”


    “買醉啊。”


    透著點意味的一句重複。


    冒著涼氣的啤酒罐貼著掌心,逢冬捋了下頭發,往紋身店走。


    這兒離紋身店不算遠,很快就到了,宋稚跟沈京都去醫院了,店裏隻有經大的一個男生看著。


    這個時候店已經要關門了,逢冬坐在門口的台階上,食指壓著拉環,拆了兩次。


    做得不太熟練。


    她拆了兩次,那個男生就往這邊看了兩眼。


    他是那種家庭困難不得不出來打工的,在學校裏還要顧著績點準備保研,所以店裏不忙的時候都在啃書,不怎麽參與進男生們的話題裏。


    但是不參與進去也知道逢冬是漂亮的,那種安靜又帶著反差感的漂亮,看著乖,其實骨子裏勁勁的。


    比如現在,她就坐在店門外的台階上,脊背難得有些鬆懶,細白的手肘擱在膝上,手腕套著皮筋,黑色長發貼著肩頭垂下來,發尾被風吹得晃。


    是那種挺純挺冷的。


    偏偏垂在膝間的左手拎著啤酒瓶,輕輕地搖,時不時送到唇邊喝一口,臉頰很紅,唇上沾了細小的沫。


    又特撩。


    他晃了兩次神,耳後也跟著紅了,拿了瓶冰水,有點緊張地推門出去,問:“喝水嗎?”


    逢冬接過水瓶放在旁邊:“謝謝。”


    男生繼續問:“用送你回去嗎?”


    逢冬搖頭:“他會過來。”


    大概猜出她說的是誰了,那個男生其實沒記住陳北炙的名字,但是已經對他這個人印象深刻了。


    “他找得過來嗎?”


    “找得過來。”


    那罐酒喝完了,她的手肘微曲,臉埋在膝間,黑色長發順著細白的手臂垂下去。


    發尾還是半濕的。


    男生不放心,折回去拿專業書,想回來陪一下人,結果回來的時候台階前已經站了個人。


    陳北炙單手插兜,另一隻手去拿逢冬手裏的啤酒瓶,被她拉住,反應很快地彎了點腰,衝店裏點了下頭,另一隻手也從兜裏抽出來,把人從地上拉起來。


    男生的第一個反應是人挺帥,氣場有點強。


    第二個反應是,那些零碎的八卦其實沒錯,牆角真不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撬得動的。


    逢冬的神誌其實還不太清醒,但是認得出人,所以他拉她,她就跟著走。


    “回哪兒?”


    “不知道。”


    “你家還是我家?”


    “你家。”


    他側頭看她一眼,她也看他。


    後來陳北炙還是把人送回了家。


    她停在單元樓外,說要去趟便利店,拿了盒冰豆漿,結賬的時候又繞過櫃台,拿了火機。


    沒幹的發尾隨著動作晃,灰色背心被打濕了一小片,她拿手隨意捋了一下,細細的水珠濺到陳北炙的衣領。


    那個火機被她放進自己兜裏。


    “陳北炙,你之前的打火機壞了。”


    他的手插在褲兜,點頭,在她湊近的時候扶了下她的肩身。


    她借著這個力仰起頭,帶著不良少女的放縱,勾住他的脖頸。


    “那就看誰的報應先到咯。”


    “買醉啊。”


    “神壇下麵是地獄。”


    “爺陪你下。”


    那些聲音在耳邊繞。


    他的手按著她的額角:“還清醒嗎?”


    “清醒。”她說。


    “讓我做你男朋友嗎?”


    她的確清醒了。


    因為清醒,所以一直守著那條線。


    “不想做你的前女友,陳北炙。”


    她的呼吸不順,後半句變得短促:“太沒意思了。”


    陳北炙笑了一下:“行,那等二十一歲直接做我老婆。”


    她沒說話,被他親得說不出來話了,然後就忘了這茬。


    呼吸在黑暗中磨得細碎,額頭相抵,她的手臂在他的肩胛。


    在這個燥熱黏稠的夏夜,碎發被汗黏在後頸,輕顫混在蟬鳴聲裏。


    像相擁取暖的溺水之人。


    過十二點的時候壓在枕下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被托起來,也終於記起了這件事:“陳北炙,生日快樂。”


    作者有話說:


    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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