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逢冬
第30章 逢冬
舞蹈教室的那場對話後, 以季夢然為首的小團體似乎徹底安分下來。
這並不是什麽好兆頭,從高一到高三,她們做過不少髒事,之前李冉寧的事情爆出來的時候, 論壇上有人把這些事都扒了出來。
那時候不少人都在罵李冉寧。
事實上在這些事件裏李冉寧充當的是替罪羊的角色, 出謀劃策和執行的基本都是季夢然。
季夢然一點也不蠢, 李冉寧利用她扮小白蓮,她就利用李冉寧的名頭辦一些私下裏的肮髒事, 反正最後有李冉寧兜著。
現在李冉寧有點兜不住了, 這層利益關係就變得岌岌可危起來。
周三大課間的時候外邊在下雨,學校取消了室外活動,人群聚集在教室和走廊, 各種話題和八卦從四麵八方湧過來。
逢冬在教室整理一份數學卷子,筆尖與紙麵摩挲, 周圍的空氣悶濕,玻璃窗被雨霧打濕,她抬手捋垂落在耳邊的碎發時,外邊的討論話題突然變得出奇統一。
門口的一個男生撞了下同伴的手肘, 手機屏幕移過去, 晃兩下, 像是什麽消息傳遞過去, 他同伴的眼神興奮起來, 很快也拿出手機,在屏幕迅速劃點。
長長的噓聲和笑聲漸漸從人群裏傳出來。
逢冬的筆尖停頓了一下, 往斜前方看過去。
季夢然的座位空著, 坐在她後麵的李冉寧在塗甲油, 化學物質的氣味混進濕鹹水汽。
這個時候班級群裏已經爆炸了, 逢冬低下頭,看到快速劃過的最新一條。
“直播鏈接在哪兒?”
她解了鎖,從頭到尾看完,臉色變了,站起來走到李冉寧麵前:“季夢然跟陳茜在哪兒?”
窗戶半開著,走廊裏好幾個男生聽到聲響往裏邊看,看到公認的清冷女神難得有了情緒,嘴統一地張成o型。
逢冬完全沒有注意到那些目光,盯著李冉寧,又問了一遍:“季夢然跟陳茜現在在什麽地方?”
她的肩膀在輕顫,胸腔不受控製地起伏,十歲那年的記憶不受控製地往上湧。
李冉寧的表情有點僵硬,也吃驚,但維持死鴨子嘴硬,不肯說半個字。
這時候群裏跳出一條最新消息。
“看著有點眼熟,這是實驗樓的小教室吧?”
逢冬穿過人群往外走,目的地是學校最北麵的實驗樓,細涼雨絲持續不斷地往下墜,她的黑色長發很快有水汽浮動。
季夢然就站在小教室外,拿著手機刷論壇上的最新動態,今天沒有排實驗課,整棟實驗樓的燈都黑著,走廊一片陰沉,她背後的門從外麵反鎖上。
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嘴角很快露出得意的笑。
逢冬把還沒來得及摘掉的耳機從左耳摘下來,耳機線順著製服一側垂墜,她徑直去推門把手,沒推開,轉身看季夢然。
“鑰匙呢?”
屋裏響起一聲桌椅碰撞的聲音,逢冬皺眉,季夢然看著她的表情變化攤手:“不知道。”
下一瞬,逢冬抓住她的製服領口。
季夢然花了兩秒鍾才反應過來這件事,還沉浸在她主動還手的震驚中,在逢冬的手探向她的衣袋時才回過神,抓住她的手腕。
兩人就這麽在小教室外扭打在一起。
聞風而來的人群迅速沸騰起來。
“臥槽我沒看錯吧那是我女神!?”
“她來真的。”
“季夢然好像哭了。”
“這麽帶勁。”
對於後麵的所有言語,逢冬完全沒有注意,半分鍾後,她從季夢然的衣兜裏拿出鑰匙,轉開門,所有視線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在鎖舌彈回前回頭,看了所有圍觀的人群一眼,那道目光太冷太透徹,所有人都不自覺地避開,然後門把轉動,砰的一聲,門又從裏麵關上。
小教室裏隻有兩個人,陳茜和一個八班的男生,那個男生之前追過陳茜,被拒絕了幾次,沒有偃旗息鼓,倒是動起了歪心思。
他剛才嘴上說是要告白,實際上要把人壓在牆上強吻,動作進行到一半被打斷,扭過頭,逢冬胸腔起伏著跟他對視三秒,看著他的臉漲成豬肝色,手裏的鑰匙扔出去,正好砸在他的左眼,男生捂著眼睛叫了一聲,往後退兩步。
陳茜的馬尾散開一半,蹲在地上抽泣。
逢冬轉身,按斷牆角的攝像機。
所有人手機屏幕上的鏈接瞬間失效。
她把身上的製服脫下來給陳茜披上,眼眶還是燙的,直視著還在捂眼的男生。
“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這件事鬧不大,事後女方為了流言蜚語,多半不會鬧大。你記住,男性不是什麽輿論之中的性別優勢,正義才是,需要羞恥的,名聲爛透的,東躲西藏的,隻會是像你們這樣的畜生。”
理應付出代價的從來不是受害者,而是施害的畜生。
——
最後這件事以教導主任到來收場。
事情鬧得太大了,逢冬和季夢然都被叫到辦公室,那個男生沒有,因為眼傷太重先被送去校醫院了。
教導主任五十多歲,叫程實,針對這次混亂的打架鬥毆事件,唾沫橫飛地講。
“你們一個個都高三年級了,現在都在幹點什麽,打架鬥毆,擾亂紀律,已經到高考衝刺階段了,學還上不上高考還考不考,都把家長給我叫過來,現在就打電話。”
季夢然沒動,她現在的樣子狼狽得要命,低著頭,要是讓家裏知道這件事,如果她爸再足夠敏銳地聯想到點什麽,她就完了。
逢冬也沒動,她沒家人可叫。
局麵一時僵持,季夢然的側臉漲得紅透了,逢冬倒是沒什麽情緒,安靜地看著地麵,餘光看到外邊的人影,側了下頭。
她往窗外看,看到陳北炙。
他顯然聽說這事了,抱著胳膊,懶洋洋地靠在外邊,側頭往這邊看,視線跟她隔空撞在一起,食指關節慢悠悠地按動著銀質火機,完全是不良少年的模樣。
外邊不少人都在暗戳戳地往那邊看,壓低的嗓音透過沒關嚴的辦公室門往裏傳。
“聽說炙爺剛去了趟醫務室。”
“真的假的,幹什麽去了?”
“收拾畜生。”
“王沉這回被收拾得挺慘。”
“我看你看視頻的時候挺興奮,這會兒維護正義了。”
“…”
從這段對話裏足夠得到關鍵信息,陳北炙是揍完人回來的,王沉聲稱自己重傷,他聽完去了一趟,幫人把重傷變成了真的。
逢冬有點分神,程實顯然注意到了這點,拍了下桌子,繼續新一輪的思想教育。
裏邊的氛圍已經白熱化,陳北炙斜斜靠著,遊刃有餘的模樣,在程實唾沫橫飛地再次開口時往那邊看了一眼。
完完全全是爺能解決的模樣。
逢冬相信他有本事在十分鍾之內搞定這事。
程實進行完苦口婆心的一番教育,又回到剛才的話題:“叫家長,必須叫,現在就叫,打架鬥毆的風氣決不能縱容。”
逢冬往外看,陳北炙單手插著褲袋,側頭打了根煙,回看她一眼,她的右手背在身後,食指和中指下彎,很輕的搖了兩下。
有那麽點求人的模樣,但是她做起來,更像勾人。
陳北炙笑了一下,煙拿下來,下一秒從不良少年變回一身光環的尖子生,喊了聲報告,推門進去。
程實往這邊看過來,看到是陳北炙,臉色好了一點。
陳北炙態度特好地喊了聲程主任,他在這種時候總能保持一副眾星捧月的好學生模樣,程實問他來幹什麽,他說送卷子,順便領個人。
說話的時候側了下頭,和逢冬有不到三秒的目光對視,裏麵很清晰地傳遞出兩層意思。
一是爺能解決,看穿了她目光裏百分之一的緊張。
二是爺牛不牛逼,透著輕狂囂張的勁。
逢冬低頭,左手拇指按在食指上,然後整隻手僵硬收攏,聽見程實繼續問他領誰。
他的眉骨抬了抬:“我前桌。”
好學生在這方麵似乎總是有特殊的優待,加上陳北炙還不是那種普通的尖子生,兩人一起聽了五分鍾的訓導後,程實放了人。
陳北炙在出辦公室門的時候手插回兜裏,逢冬抬起眼睛,看著他後頸輪廓漂亮的棘突。
這是個轟動全校的大事件,一路上不少人都拿探究的目光往這邊看,尤其是看逢冬的時候,是真有點震驚。
逢冬的神色已經變成了一貫的清冷。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中間隔著半人的距離,那些目光跟了很長的一段,最後又無趣地收回去。
路過教學樓外那家便利店的時候陳北炙進去了一趟,拿了一包煙,還有包酒精棉簽,丟給她處理傷口。
逢冬握著棉簽往手背的傷口按:“謝謝。”
她唯一的家長在鍍城女子監獄,叫家長對別人來說是難堪,對她來說是揭傷疤。
陳北炙抖了抖煙灰:“想要個家屬嗎?”
“那你得被從神壇上拉下來了。”
他咬著煙,懶散地看她一眼:“神壇上待著沒意思。”
逢冬:“神壇下麵是地獄。”
“爺陪你下。”
他側頭看她一眼,一身的囂張輕狂。
嘴唇碰撞,呼吸在濕涼雨霧交錯,他的手指撫在她的額角,她伸手抓住那隻手,十指迅速交滑,緊密地貼在一起,剛才處理過的傷口再度磨破,雨水順著手腕滑進衣袖,他低下頭,與她額頭相抵,細小顫栗變得清晰可察。
後來他給她重新處理傷口,她一直看著他,目光迷離又清透。
大半包的棉簽都被雨泡濕了,在他轉身要去買的時候,她突然開口。
“陳北炙,你還是待在神壇上吧。”
作者有話說:
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