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逢冬
第28章 逢冬
逢冬轉過身, 就看見陳北炙單手插兜,懶洋洋轉著火機,周身一股散漫痞勁,那個男生也不服, 就那麽看著他。
“我剛才打聽過了, 她壓根就沒男朋友。”
陳北炙瞭他一眼:“追她得排隊, 那你老實等吧。”
男生的勁兒也起來了:“誰說的,隻要證沒領, 關係就不受法律保護, 牆角都能翹,我昨天剛看完羅老師的視頻。”
陳北炙慢悠悠說了三個字:“你試試。”
然後就開始給逢冬補課,逢冬的小三科裏選了物理, 整個五班的藝術生裏基本沒幾個人選這科,她選的理由也挺簡單, 喜歡。
喜歡歸喜歡,學不學得好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在這上麵特執著,從高二走班開始就沒動過換的念頭, 陳北炙後來發現她對挺多事都挺執著。
看著乖, 骨子裏有股倔勁。
兩個人補課的時候挺有效率, 或者說是陳北炙單方麵比較有效率。一般尖子生給人講題的時候都有點費勁, 因為不在一個層麵上, 理解不了怎麽會有人連這麽簡單的東西都不知道。陳北炙講得就挺順,順著他的思路捋下去, 能把所有東西都串在一起。
但是今天他講得有點快。
逢冬聚精會神聽了小半個小時, 一直介於懂了有沒完全懂之間, 一點神都分不了。
他還時不時提個問。
她快要緊張死了, 對他這個人都產生了點心理陰影。
後來他就沒有再講了,給她留了幾道題,低頭回他那幫兄弟的消息,轉過身,看她的長發被風吹到紙頁,順手捋起來,看了眼手腕上的皮筋,思考兩秒鍾,手又鬆開了,黑色長發重新順著她的耳後滑下去。
這個時候屏幕又亮了,他低著頭繼續回消息。
逢冬的性子本來就冷,這會兒又被激起點勝負欲,自始至終沒說話,一直在看那本練習冊。
全程太過自然,要說兩人之間沒點奸情誰都不信。
那個男生就坐在旁邊全程看著,兩人誰都沒理他,陳北炙是懶得理,逢冬是壓根沒空。
這個時候是晚上七點二十三,天徹底黑頭了,操場旁邊的一排燈亮起來,兩個人的影子斜在石階上,挨在一起,她的長發被風吹到他的肩上。
七點半的時候兩個人往回走,逢冬收拾書包的時候才發現還有人在,實在累得不想說話,陳北炙也沒說話,順手把她書包拎起來,兩人一起往回走。
逢冬新租的房子就在學校旁邊,中間她想起家裏沒什麽東西了,繞道去了趟便利店,那個便利店是京大附中不少學生放學後寫作業的地方,她一個人進去的,陳北炙在外邊等著。
挑完東西,結賬之前又折回去拿了盒藥膏,窗邊那排高腳椅那兒有人認出她來了,吹著口哨喊女神,也有竊竊私語的。
這段時間她在學校接收到了各種風評,極度兩極化,有好有壞,有人站在季夢然和李冉寧那邊說她夠心機有手段,也有人覺得女神酷死了。
相比季夢然每天在繁忙的學習中抽出起碼一個小時觀察各方風向,給自己控個評,逢冬就淡然多了,那些誇讚和罵聲似乎都跟她沒什麽關係,她最近幾乎不怎麽登論壇,對於走廊裏的閑言碎語視若無睹,在專心致誌地準備一個月後的考試。
逢冬掃碼結完賬,拿著藥膏和袋子往外走。
出去的時候一眼就看見站在路燈下的陳北炙,一身輕狂,痞勁跟尖子生的氣質融合得極好,襯衫被晚間的風吹得鼓起來。
逢冬看了一會兒,才走到他身邊。
聽到腳步聲,陳北炙抖了抖煙灰,掐了煙,抬頭看她,看見她手裏的藥膏,眉骨揚了揚。
逢冬低頭擰藥膏:“你手背什麽時候磕的?”
青了挺大一片,看著有點滲人。
“估計打球那會兒吧。”
他隨口說,記不清也壓根沒注意,伸手接藥膏,她沒給,食指挑了一點,按上他的手背。
短暫的濕涼後,熱意從相貼的肌膚一寸寸湧上來,她的動作很輕,手指有點冷,頭偏了一點,眼瞼落下一道很淡的影,製服袖口從他的手肘擦過,激起細細密密的癢。
四中的男生這會兒還跟著,有點看傻眼了。
陳北炙的右手在身後豎中指,慢悠悠朝他晃兩下,囂張勁十足。
後來男生拍了張照片,問隊裏的人:“這他媽到底誰啊?”
他那幫隊友回得挺快:“陳北炙啊,京大附中的風雲人物,他你都不認識?”
男生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個名字,又回想了一遍整個晚上看到的事,自覺看到了個刺激性的大新聞。
他當然知道陳北炙的名字,這個常年掛在區榜第一,被不少姑娘用各種縮寫形式暗戳戳記錄在各種社交平台的名字,估計整個B市高中沒幾個不知道的。就是不在一個圈子,沒見到過人,對不上臉。
陳北炙出了名的輕狂浪蕩,這段時間四中還有個女神級的姑娘在倒追他,但是除了身上少年的狂勁,剩下的有點對不上號。
剛才那個穿製服裙的姑娘進去之後,他就這麽插兜站著,挺有耐心,挺有耐心,沒打遊戲沒點煙,全程側頭看著她。
像是有點陷進去了。
後來兩個人轉身往前走,那個男生沒再跟了。
——
逢冬租的房是一片老舊的居民樓,這個時候大多數家裏都亮了燈,油煙的氣味順著窗扇往外散。
巷子外的地鐵口有個樂隊,說是樂隊,其實就主唱和貝斯手兩個人,兩人在一坐一站地休息,昏黃路燈下透著點閑散的懶意。
逢冬開門的時候發現樓道的燈泡徹底不亮了,那個燈泡前幾天就時明時暗,一副風燭殘年的模樣,今天吊著的那口氣徹底咽下去。
樓道裏一片漆黑,她看不見東西的時候無端心慌,翻了兩遍書包側兜,依舊沒有找到鑰匙,心慌更甚。
身後擦地一聲。
灼熱的火焰和悶潮的空氣摩擦,黑暗中亮起一簇光。
幾乎在同一時刻,她的指尖碰到了那串冰冷的金屬鑰匙。
鎖舌轉過半圈,門開了,房子是一居室的,裏邊的布置老舊,門內還倒掛著個陳年的福字,臥室臨街,能清晰地聽到前邊那條路上的車流聲和人聲,不過勝在地理位置跟價格都不錯。
逢冬進門之後去廚房下了兩碗麵,又往另一鍋燒開的滾水裏丟了幾個蛋,蛋煮好的時候關了火,剝完殼拿塑料碗裝著去喂樓下的一窩小貓。
拉開門的時候發現陳北炙在樓道,放在耳側的手機調到通話界麵,大概在跟朋友打電話,聽到動靜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逢冬端著空了的塑料碗上來的時候,他的電話也打完了,在漆黑的樓道裏抄著手閑閑靠著,聽到動靜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逢冬拿著手機的手電筒照亮,上去的時候,陳北炙手機的屏幕已經黑了,他就站在那兒,聽到響動往她這邊看,兩人的視線在漆黑狹窄的走廊撞到一起。
他抖了抖煙灰,煙在一邊按滅,就那麽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有那麽一瞬間,給人一種浪子回頭的錯覺。
胸腔開始炙熱,手指在屏幕上無意劃點兩下,碰到開關,手電筒滅了。
逢冬低著頭想調出來,沒看路,額頭撞上他的胸膛,她反應很快地後退,太急了,踉蹌一下,手臂被握住。
眼睛開始適應黑暗,狹窄空間裏,兩人的視線不可避免地碰在一起。
他的身上是薄荷煙草的氣息,幹淨裏透著點不羈的野,手背上藥膏的味道很清晰,逢冬記得那個藥膏有點刺激性,見效很快,但味道濃烈,靠太近會流眼淚,她小時候經常塗。
彼此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這個時候大概最容易衝動。
他問:“我做你男朋友怎麽樣?”
不是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語氣透著點吊兒郎當,也許是認真,也許就是氛圍到了,對陳北炙這樣渣得明明白白的混蛋,這兩者之間似乎沒有什麽區別。
逢冬的頭皮發麻,呼吸全都壓在胸口,過了一會兒,說:“我不做你的N分之一。”
什麽關係都可以,但不能在一起。
他看著她:“你不是N分之一,爺的副駕駛上隻坐過你一個。”
“戚辰沒坐過?”
他的舌尖抵在右邊臉頰,被逗笑了,補充:“女的。”
衣兜裏的手機突然接二連三地震,她伸手去拿,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是倪蓉。
倪蓉的聲音很快從對麵傳過來,先是粗魯地罵她小婊口口子,然後往外蹦各種難聽字眼,最後揚言跟她法院見,歸根結底,是因為快要到手的錢飛了。
逢冬垂著眼睛,手機從耳邊垂下來,音量調低,等著她費勁罵完,嗓子都幹了,才重新拿回耳邊。
“舅媽,之前有個事忘了和你說。”
倪蓉:“什麽?”
逢冬笑了一下,指尖碰到衣袋,一片冰涼。
“那個合同的簽名是打印出來的,在法律上不生效。”
陳北炙斜著頭看她吵架,發現這姑娘是真有意思,不聲不響,說出來的話殺傷力挺大。
對麵的聲音明顯快要失去理智了。
她低頭掛了電話,放回衣兜。
剛才的話題就這麽被打斷,誰都沒再繼續,他又恢複了那副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樣子,她折去廚房撈麵,回來的時候發現樓道的燈修好了。
這就對了。
不管他以後是繼續成為眾星捧月的人中龍鳳,還是渣得要命的混蛋,他的終點都不會在她身上。
論壇上最後一條像是狼人殺裏洞察一切的預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