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逢冬
第22章 逢冬
課間的時候逢冬去打印C舞團的申請表, 回來時去了趟校內便利店,幫陳茜帶了個早餐麵包,付錢的時候,碰到了李冉寧。
商演在昨天結束, 李冉寧斷斷續續練了半個月, 勉強跟上進度, 舞台上沒出什麽紕漏,完成得勉勉強強, 至於C舞團的選拔自然沒成。
整個京大附中一共有二十人參演, 除了一個叫寧玉的女生得到了C舞團的二次選拔資格,剩下的十九個人全部沒拿到機會。
京大附中一直標榜全麵發展,每年特招整個B市最拔尖的藝術生, 這個結果無異於當著所有兄弟學校的麵丟醜。
倒是隔壁舞校風頭大盛,拔了這場比賽的頭籌, 唯一遺憾的是原定的領舞在上台前腰傷犯了,換了替補。
原定的領舞是孟瑩,她已經拿到了C舞團的名額,缺席倒也勉強算合理。
李冉寧拿著包餅幹結賬, 臉色不太好, 上次那件事之後, 論壇上一直有小範圍的討論, 不滿的情緒在昨天結果出來後達到了高潮。
有人專門開了個帖子, 翻出李冉寧在京大附中取得的所有榮譽,驚奇地發現她拿到的獎甚至比趙玉楠還多。
說沒有內情大概沒人相信。
帖子鬧得沸沸揚揚, 兩個當事人裏, 逢冬在論壇沒有賬號, 趙玉楠在晚上二十三點十九分的時候發了回帖。
隻有一個符號。
【。】
底下一堆評論。
【不愧是趙女神, 就一個符號,帶勁。】
【所以都是真的吧,一年七八個獎,結果連校園牆都上不了,是心虛吧。】
【怎麽會心虛呢,人家有個當年級主任的舅舅,什麽兜不住?校園牆壓根就不稀罕上吧。】
主貼內容基本坐實,然而八卦還在繼續。
【聽說她從高一開始就在校外混得挺開,我朋友之前看她跟城南那邊一個混社會的進了酒吧。】
【真的假的?她不是一直走清純玉女的路線,這麽玩得開嗎!?】
【震驚,jpg】
【好刺激,等一個知情人。】
言論這個東西就是這樣,黑的描成白的,白的描成黑的,刺激與興奮下,沒有人會覺得有什麽不妥。
李冉寧的眼下隱隱青黑,明顯沒怎麽睡好,逢冬拿著早餐麵包走過去時被她攔住:“你現在是不是挺得意?”
逢冬把麵包放在櫃台上:“沒有。”
李冉寧不依不饒地扯住她的製服:“不是得意是什麽,趙玉楠已經表態了,你今天把話說清楚了。”
便利店的門外各路視線灼灼,逢冬慢慢抽出袖口,在支付界麵點下十二。
“那個帖子我沒看。”
李冉寧沒想到是這個答案,愣了片刻,仍舊一副不說個明白不放人的態度。
逢冬退出付款界麵,側頭,安靜地往她那邊看了一眼。
“不過商演回放我看了,你的腿部力量有進步。”
她的聲音很輕,便利店外的人群什麽都沒有聽到,李冉寧的臉頰在一瞬間漲得紅透,直勾勾陰沉沉地看著她。
逢冬收回視線,從躁動的人群穿過,細碎的人聲充斥在空氣裏,興奮的嘲弄的陰陽怪氣的,矛頭直勾勾地對準站在收銀台前的李冉寧。
也有人朝逢冬的方向看,期冀著她能給出什麽重磅爆料,好給這件事增添點波瀾。
李冉寧站在原地,手心掐出四道發青的印痕。
逢冬的胸腔發悶,進了走廊拐角的洗手間,冷水撲在臉上,那些悶總算散去了些。
人應該為犯過的錯誤受到懲罰嗎?應該。
可是能審判這些錯誤的是規則,而不是站在道德製高點,自以為高舉正義大旗實則隻是找到情緒發泄點的人群。
往外走的時候,她攏著頭發紮,手腕的皮筋折到第二折 時,被看完熱鬧的人群撞了一下,皮筋掉在地上。
她鬆開手,剛要彎腰,一隻手快她一步把皮筋撿起來,是剛從便利店裏走出來的席子強。
他的手裏拿著個杯子,袖口往上卷兩折,看上去是課間接水回來。
席子強把皮筋遞回來,逢冬輕聲道謝,往回走的時候,席子強跟她並肩走在一起。
席子強是那種典型的好學生,常年成績穩在年級前十,各種課外活動都參加一點,陳北炙降到五班的那次開學考,拿第一名的就是席子強。
他跟陳北炙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陳北炙屬於那種正邪交界的,輕狂的痞勁長在骨子裏,而席子強就中規中矩多了,製服裏套襯衫,袖口衣領熨燙得沒有半分褶皺,從不遲到早退,時間表排得極有條理。
這樣的好學生顯然不會把時間耗在論壇八卦上,對於便利店門前的波濤暗湧,席子強毫不知情。
走過拐角時,逢冬的視線往便利店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收回來。
席子強率先展開了一個話題:“這周末的野營你要報名嗎?”
京大附中為了幫高三年級的學生調節情緒,在周末組織了野營活動,是學生會這邊負責組織的,自願參加,這個活動算是京大附中的傳統,宣傳單在上周五就貼到了公告欄,報名的人不少。
逢冬還在猶豫,席子強看出她的意思,接著說:“算是高考前的解壓項目,一大半的環節都是我經手的,會有燒烤趴和篝火晚會,挺適合解壓。”
逢冬輕輕點頭:“我再想想。”
走到高三年級的區域時,陳北炙從走廊另一頭往這邊走。
他沒穿製服,黑色的T,單手插在褲袋裏,慢悠悠撩起眼皮,視線和逢冬的在半空撞個正著。
席子強還在聚精會神地講周末的野營,看得出來他對這件事挺上心,講述得事無巨細,對於半空中擦出的火花完全無知無覺。
對視片刻,陳北炙的視線移到跟逢冬並肩的席子強身上,銀質火機扣上蓋,在他掌心轉過一圈,然後擦地一聲,破空劃出一道細微火光。
眼神裏透出點要搞事的意思了。
逢冬的手指按在製服袖口,很輕地搖兩下。
他垂著眼皮看一眼,慢條斯理地從煙盒挑煙,挑到一半,似乎想起什麽,又按回去。
三個人就在這個時候擦肩。
席子強從高談闊論中暫時回過神來,看見陳北炙,揚手打招呼。
陳北炙朝他友好點頭。
逢冬的眼睫顫了一下,陳北炙的步伐往左偏了點,從她身側走過,錯身時扣住她的手,衣袖下十指交錯滑過,最後以一種緊密的姿勢短暫交扣在一起。
逢冬的手還是冷的,猝然地被灼燙了一下,癢意從掌心相貼的地方泛起來,她的心神開始飄忽,怕他再幹出點什麽,與此同時胸腔裏的心跳不受控製地收緊,身體也有點僵。
席子強開始繼續講那個野營項目,講了一陣問她:“篝火晚會還有些東西沒買全,你比較喜歡什麽飲料,到時候我打算叫些外送。”
逢冬的注意力不在那兒,隨口說:“熱巧吧。”
陳北炙側頭,若有所思地往那邊看了一眼,這個時候兩個人的手已經快要分開了,她的手指勾了一下,正好勾在他的掌心。
他嘖一聲,大概也是覺得有點刺激感,視線收回來,沒說話。
在席子強往這邊看的時候,兩個人的手已經鬆開了,往兩個相反的方向走。
很快到了一班門口,席子強跟逢冬道別,拎著水杯進了班。
這個時候大批的人群從便利店外回來了,細碎的言語又充斥在走廊,議論的無非還是那些事,逢冬不想聽,轉身往外走。
陳北炙已經在走廊轉角了,她走兩步跟上去,兩個人之間隔著半米距離。
“陳北炙,昨天的U盤,我想寄到校長辦公室。”
現在論壇上風頭正盛,這個時候把視頻放上去,無意是給滾水栽添一把火,事情鬧大,校方必然要給一個交代。
這是最省時有效的方式。
他側頭,不置可否地看她一眼:“想好了?”
逢冬點頭:“我想要的是公正,不是把一個人毀了。”
這件事情的發酵已經開始不受控製,如果這個視頻再發上去,不止是真實情況,那些空穴來風的所謂爆料也會跟著變成真的,這並不是一場正義的討伐,而是新的言語暴力。
她知道陳北炙大概不能理解這件事。
“我上初中的時候,班裏有個男生,家裏有人生病,走了歪路,偷了班費,後來他主動承認錯誤了,錢還回來受了處分,可是身上打上了小偷的烙印,到哪兒都是指指點點,中考前的晚上他從宿舍樓跳了下去。他的成績原本不錯,能考出去,再過三年會有個不錯的前途,結果就這麽結束了生命,家裏就剩母親和弟弟,在學校門口跪著哭。”
陳北炙的腳步在這時候停住,轉頭看她。
說這些的時候逢冬的神色是平靜的,可是陳北炙從平靜裏看到一絲裂痕,她微仰著頭,製服裙擺在光下收斂出一道漂亮弧線。
傷痕累累,卻不屈於黑暗,對世界抱有善意。
食指微曲,扣了一下機匣:“隨你。”
中午的時候,教室前邊堆了八九個打包袋,逢冬正看一個舞蹈視頻,隔著耳機聽到旁邊的人議論。
“聽說是陳北炙點的,請全班喝的。”
“臥槽不愧是我炙爺,出手大方。”
“你拿到了?點的什麽?”
“熱可可,送來還是溫的呢。”
眼前落下一片陰影,逢冬抬起頭,看見陳北炙散漫地往後排走,手裏還拎著杯熱可可,從她身邊經過時,熱可可從他手裏轉到她的桌角。
他的目光斜過來,透著點懶意,直勾勾地看她一眼,手指鬆開,繼續往後排走。
作者有話說:
陳北炙:被偷家了真晦氣
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