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生不如死
這就是因果嗎?因為我之前一時善良種下了因,所以怪人就還我果,他才這麼奮不顧身地救我?我不禁這樣反問自己。
其實本來還有兩個人扣押著我的,可是他們都被怪人給嚇跑了。
怪人已經遍體鱗傷了,他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望著我,很莫名其妙地問了我一句:「你怕不怕死?」
我愣了一下,望著怪人,在昏暗的光線照耀下,他的眼睛是這麼地炯炯有神,我想了一下說:「怕。」
他皺了一下眉頭,斥道:「窩囊!死有什麼好怕?!」
嘀嗒的一下,他嘴角上的血,掉在我的臉上,我認真地問:「還有比死更可怕的嗎?」
他彎下腰來,扯住我的衣領,低吼了一聲,把我整個人都提起來,然後,就背起我,沉聲地低吼道:「有!生,生不如死的生!」
說完,他就背起我,把鐵棍一扔,大步地走了。
通過這件事,我和怪人的人生軌跡,徹底地交叉一起了,如同鐵鏈,鎖在了一起,再也扯不斷。
多年之後,我每每想起今晚,我就會忍不住唏噓,如果我當初沒有幫怪人支付了那875塊錢,那我的人生,恐怕就是完全一個樣子了。
怪人受的傷很嚴重,背著我走路都是搖搖晃晃的,他這樣搖晃著,隨時都要摔倒的樣子,我心裡卻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安全感,趴在他寬厚的肩膀上,我的心安定下來了,竟然有一種小時候被父親背的安定!
這鬼天氣越來越冷了,尤其是我們剛才這麼激烈地運動過,在熱血冷淡之後,就更加地冷,冷得我瑟瑟發抖,冷得我牙關都在不受控制地打架。
怪人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受的傷被我還重,身上穿的也比我少,而且他還背著我,抖得就更加厲害了。只是他雖然這樣抖著,他走得還是很穩定,彷彿是有一股信念一直支持著他,讓他走下去。
我沒有說話,他也沒有說話,我們有默契地沉默下來。終於,在他又背著我走了有七八分鐘的樣子,他把我帶到了一個破爛的小屋子,很嘶啞地說了一聲:「到了。」
說完,他的身體就轟然倒下,倒在地上,而我也壓在他的身上了。
「怪人!」我忍不住叫了一聲,趕緊爬起來,把他翻過身來,只是可惜光線太暗了,我根本就看不到他的樣子是什麼,甚至是,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清醒還是昏迷的。
我用力地搖著他的身體,害怕地喊道:「怪人!你別死啊!你要是死了,我會愧疚一輩子的!你等我,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只是我才剛起身,手就被緊緊地抓住了,緊接著,就傳來一個粗重的聲音:「別,沒有用,我也死不了。」
聽到怪人的聲音,知道他沒事,我提起的心放鬆了不少,鬆了一口氣,我馬上又快速地說:「怪人,燈在哪裡,讓我看看你傷得怎麼樣了。」
6D》
「沒有燈,不用看,呼……我死不了,都是皮外傷,睡一覺就好了。」黑暗中看不到他的樣子,不過我也能感覺得出來,其實他是在笑。
他說得輕鬆,可哪裡有這麼容易,他的傷有多重我是知道一些的,絕對不是休息就能好的,必須得治療!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他說死這個字,我心裡並不怎麼好受,或許是他今晚救了我,又或許我的心太善良,我不忍心看著一條生命,在我面前消逝。
總之不管了,我不想怪人死。
我想到了什麼,趕緊就掏了掏褲袋……萬幸,我的手機還在,也沒壞。趕緊打開閃光燈,我照亮了怪人的臉,同時,也看到了四周的環境。
怪人的左臉高高地腫起了,很顯然是剛才被人打的,而且他的嘴角也破了,在流血,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地憔悴。
同時,我也看清楚了這四周的環境,原來只是一個小木屋,很簡陋的那種,不知道誰建的,角落還有幾根柴和稻草,好像是雜貨間,又好像不是雜貨間。總而言之,這個地方又爛又臟又臭,簡直就不是人住的。
「怪人?」他古怪地反問了一句。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一直都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我就感覺到他很怪了,心裡就一直叫著他怪人,剛才一個不小心竟然喊出來了。
我撓了撓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說:「的確,我是挺怪的,怪人這個名字,起的一點沒錯。哈哈哈哈!」
他笑,然而他傷得太重,笑得太急,所以才笑兩聲,就咳咳難受地咳嗽起來。
我看他沒有生命危險,一時半會死不了,緊張的心也慢慢地放鬆下來,我嘆了一口氣說:「哥們,你別激動了,悠著點,不然你的傷就越來越重了。」
他靠在牆上,搖了搖頭說:「別開燈了,關了吧,我討厭這東西。」我心裡疑惑著,光有什麼好怕的?雖然這樣想著,我還是把手機的閃光燈給關了,於是很快這小屋子裡面再次恢復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關掉閃光燈之後,我也學他靠在牆上,和他一起靠著坐,媽的,真是累死了,渾身沒有一個地方是不痛的!而且還很困,困又睡不著,痛到睡不著,這種感覺,可真他媽地難受。
想到了什麼,我馬上問:「對了哥們,我叫賈正京,賈寶玉的賈,光明正大的正,北京的京。你叫什麼名字啊?」
卻不想,我這個很簡單的問題,怪人居然沉默起來,而且還是沉默了好久,久到我差點以為他睡著了,剛想問,他就說話了。
「姓賈啊?我以前也有一個兄弟,他也姓賈。可惜咯,好久沒看過他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這麼久了,他兒子估計都很大咯。」怪人莫名其妙地說著。
我沒有接他的話,因為我知道他會說下去的。
果然,他嘆了一聲后,又說:「嘿!我的名字多了去了,什麼賴三,張五,黑皮,老鷹,怪人,我哪裡知道你問的哪個?」
我說:「你從小的名字,你爸媽給你起的名字,你來到這個世界后的第一道烙印,是什麼?」
他身體挪動了一下,發出索索的聲音,不知道他在幹什麼,過了一會,他才說:「梁義。」
他說得挺細聲的,而且還很突然,我一時間沒聽清楚,重新問了一句:「什麼?」
「梁,梁山伯的梁;義,義薄雲天的義。我爹起的,我娘還沒生我,他就給我起名字了,梁義。」怪人笑著說。
我嘴裡細細地咀嚼著他的這個名字,默默地記在心裡,以後得好好回報他。
「哦,梁義……我叫你義哥吧?」我真誠地微笑著說。
梁義他好像是望了一會,說:「隨你怎麼叫,我困了,先躺一會,你自己想走就走吧。」
說完,他就真的躺在地上了,連被子都沒有,就這樣蜷縮著身體睡,看得我都服了,這麼冷的天,他這樣不會被冷死啊!
我說:「義哥,你這樣睡,不冷嗎?」
他不屑地說:「冷又怎麼樣?冷不死人,忍忍就過去了,比冷還難受的東西多了去了,冷算什麼?」
我本來還想和他聊一會的,問問他的過去啥的。但是他已經睡了,我也沒好意思打擾他,想了一會,我也只好躺在他身邊睡了。
只是我不知道,在我昏昏沉沉地入睡之後,怪人他重新坐起來,喃喃地說:「姓賈,長得三分像,他的兒子估計也這麼大了……時光啊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