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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71章

    大雨入注, 不斷落到車身,密密難以分辨的敲打聲和“轟隆隆”的雷鳴,在逐漸黯淡下來的夜幕中,混雜成傾盆大雨中獨特的交響曲。


    車廂內光線暗淡, 耳畔盡是嘈雜, 就連沈念君從紅唇溢出來的, 安撫陳穗的說話聲都顯得那麽不清晰——


    “我想,卓翼大概會安排閩言來接我們, 山路被阻斷, 也會想方設法把我們安全送回市裏……”


    說完並不太確定地,輕輕看了陳穗一眼。


    隨後嫻靜臉龐轉到車窗外,望著甚至辨不清四周的天幕, 鬆了一口氣。


    雖然電話裏,他語氣生冷, 她也語氣不善。


    不過卓翼在沈念君心裏,不知從何時開始,竟然是一個能讓她冷靜下來的安全存在。


    沈念君甚至覺得,就沒有卓翼處理不好的事。


    穿著濕透的衣物, 軟噠噠包裹在身上, 雖然不似方才那麽冷, 不過還是很難受。


    不知是剛才受了驚, 折騰半天耗費體力, 還是有些著涼,在這樣不確定的環境中鬆懈下來, 突然困意席卷。


    於是用力掐住掌心, 提醒自己千萬不能打盹。


    盡管有暖氣吹著, 但在這種情況下睡著, 抵抗力一旦降下來,肯定會生病感冒。


    像她這種免疫力本來就差的體質,可不能把前段時間喝中藥的努力白費掉。


    光潔白皙的額角輕抵車窗,望著外麵的雨幕出神,陳穗大抵也在後怕,平常聒噪的性子,這會兒也沉默下來,抿了唇,焦急等待。


    在這種大雨天氣被困,不看手機,會讓人徹底失去時間概念。


    眼看著夜色越來越深,車外雨勢卻絲毫不見停歇,沈念君都有些不確定,這種糟糕的情況,閩言要什麽時候才能過來……


    就在沈念君遲疑之際——


    忽然,前方一抹亮光瞬間出現!

    由遠及近,穿透白霧,劃破雨幕,在四下無人的漆黑夜晚,迎麵而來,越發刺眼。


    陳穗倏然直起來身子,驚喜萬分地望著窗外,“會不會是閩言?”


    沈念君顫了顫睫毛,期盼望去。


    被亂石和斷木隔絕的銀白色私家車,穩穩停靠路邊,車門打開。


    鋥亮皮鞋落地,一抹模糊的高大輪廓,率先從車內推門下來。


    西裝一塵不染,漆黑深邃的眼眸緩緩抬起。


    手中還握著一把純色的,在黑夜中尤其紮眼的白傘。


    頓了頓,徑直朝沈念君走來。


    刺眼的光芒,在他身後勾勒出淺淺光暈,時間好像定格在這一刻。


    這一刻,男子猶如神佛降臨而至,由內而外義溢漫著肅穆莊嚴。


    被雨水打的狼狽不堪,嬌柔茫然的雪蓮,迷離的眸子緩緩聚焦,直到帶著光暈降臨的神佛,沉穩而堅定地走到身旁,倏然拉開車門,白色雨傘遞過來,她才揚起來精致下頜。


    穿過挺拔身姿的絲絲雨滴,濺落在女子清雅麵龐,晶瑩剔透的水珠在臉龐上凝結,她不經意眯眼。


    難以置信又恍然,“你怎麽……”


    突然出現在這裏?


    柔若無骨的手腕,下一秒就被染上寒霜的微涼掌心握住,牽了她拉出來。


    肅穆莊嚴的神佛,疏冷垂眸,把妻子衣衫盡濕,發絲淩亂,裙角帶著點點汙泥,早就沒了原本嬌豔的裙擺盡收眼底。


    不過,沈念君自然流露的,由內而外的性情和氣質仍然不變。


    想到她是因為誰,才落到如此境地,還讓自己跑過來收拾爛攤子,臉色就越發陰鬱。


    一言不發收緊指尖,牽了她往亂石和斷木那邊的銀白色私家車走。


    沈念君還沉浸在,卓翼突然出現的震驚中,素白著小臉,一瞬不瞬凝視他,深一腳淺一腳跟著。


    閩言也已經下車,繞過隔斷道路的障礙物,除了撐著的那把傘,手裏還拿著一把傘,把陳穗也接上車。


    就是這麽短短一段路程,卓翼肩頭就被打濕,深色西裝變得更深。


    陳穗上了副駕駛,沈念君同卓翼坐在後麵。


    負責開車的閩言眉頭舒展,不經意往板著臉的卓翼這邊掃一眼。


    斟酌了片刻,才握著方向盤說:“天太晚了,而且雨勢一直不減,現在回市裏非常不安全,前麵有個汽車旅館,不如我們今晚將就過夜?”


    卓翼淡淡回應,“嗯。”


    隨後眼角餘光從妻子身旁掠過,側眸去看外麵。


    沈念君本就全身濕透,一直很冷,坐在如此冷淡,周身仿佛浸染寒霜的卓翼身邊,忍不住抱住手臂。


    盡管對卓翼突然而至,很想問一問,但也不知怎麽惹怒他,幾天沒見,如果是尋常夫妻,應該很親密——


    “唔——”


    帶著雪鬆香的男士西裝外套,突然就丟了過來。


    兜頭蓋下,直接打斷她的思緒。


    沈念君反應兩秒,才慢慢地拉下來幾寸,秋水般波光瀲灩的眸子,小心翼翼打量過去。


    卓翼把外套不聲不響脫下,丟了過來,眼下隻著了一件深色襯衫,垂著眸,看都不看她,慢條斯理挽起來袖子,露出堅實有力的小臂。


    戴著婚戒的那隻手,掌心隨意抵住被西裝包裹的長腿,膝蓋處。


    她本來還滿腹委屈,咬了咬紅唇,很識趣地把外套穿上。


    這一幕被閩言看在眼裏,眉梢上挑,桃花眼蘊藏著笑意。


    天知道這一路,卓翼臉龐冷硬,淩厲氣勢逼人,讓他連呼吸都不敢太隨意。


    這會兒臉色緩和,緩和他就放心了……


    對卓翼突然而至,困惑不已的不止沈念君,還有陳穗,忍不住詢問:“卓小叔也來江北出差啊?什麽時候來的?”


    卓翼還算賞光,惜字如金地:“嗯。”


    陳穗問了兩個問題,人家卓翼隻回一個字,不過她分析了一下。


    應該是在回答第一個問題。


    卓小叔也來江北出差啊?


    嗯。


    至於第二個問題,卓翼顯然不想多說。


    陳穗見好就收,很識相的沒再問。


    氣氛在這一瞬間凝結,陳穗很後悔多嘴。


    好在閩言會說話,笑嗬嗬地替卓翼解釋:“卓總下午四點剛到江北,打電話的時候,我們還在回程高速上,直奔過來的。”


    這麽看,卓小叔很在乎沈念君啊!


    陳穗用“這次是你不懂事”的眼神,也不管沈念君看到沒看到,掃了沈念君一眼。


    汽車旅館在五公裏之內,是這條盤山公路上,唯一可以落腳的地方,不過在如此壞天氣,竟然用了半個小時才到地方。


    沈念君全身濕透,單薄布料包裹在身上,自然沒辦法下車,是以陳穗主動和閩言去辦理入住。


    車廂內,卓翼仍舊吝嗇說話,清冷地揚著下頜,不搭理她……


    難道是因為嫌她不看天氣,跑到這麽偏僻的地方,出現危險,所以更生氣?


    沈念君拘謹地坐在他身邊,突然不受控製打了個噴嚏。


    卓翼這才淡淡看過來,抿唇。


    閩言他們開好房間,卓翼才衣著單薄地執傘,攙扶沈念君下車。


    兩人朝汽車旅館門口走,大抵是剛才一個不經意的噴嚏,讓從一見麵就高冷不理睬沈念君的卓翼,手臂冷不丁落到纖弱的肩頭,攬著她,默然進門。


    汽車旅館,店如其名,是為在盤山公路上,來往車輛的車輛駕駛員提供停車和住宿服務的地方。


    倘若是別的位置,有些汽車旅館,裝飾豪華不亞於星級酒店服務,餐飲超越高級飯店的水準,還會有溫泉按摩之類。


    但在這麽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最大的特色就是設施簡單,簡單是個比較委婉的說法,準確來說,應該是簡陋。


    看到不太正規的前台大媽那一刻,沈念君才明白,為什麽閩言會說“將就過夜”。


    一方鑲嵌在牆壁上的原木色長桌,兩把晾衣架,兩張白色床單的單人床,拖鞋都不是一次性的。


    房間內有網線和熱水,就已經超過沈念君的期盼,更不要說,還有一個老式彩色電視機。


    她披著卓翼的西裝外套,在房間裏,有些拘束地轉了一圈,目光落到微微泛黃的枕頭上,無所適從。


    幹淨是挺幹淨的,清晰的褶印在告訴她,客人走,老板就會按照標準換洗,沒有偷奸耍滑。


    卓翼拉開窗簾,立在二樓往下眺望雨夜,相比沈念君的不適應,形勢所迫,他倒是很淡然。


    須臾才看她一眼,“閩言去問阿姨要衣服,你不洗澡?”


    沈念君糾結了幾秒,才把外套脫下來,轉身去放熱水。


    這種地方,自然不可能有衣服賣,不過大媽心腸好,聽說他們是大雨被困在這裏,就拿了自家閨女,沒穿過的一套衣服,慷慨送給閩言。


    沈念君洗了澡,裹著散發84消毒水味的浴巾,從裏麵出來。


    就看到床上疊放整齊的長袖長褲。


    卓翼淺淡的聲音,在狹窄的房間,清潤低沉:“嗯,臨時決定來江北的……念君和我在一起,母親不用擔憂。”


    單手掏兜講完電話,卓翼收起來手機,目光落過來。


    妻子妖嬈雪白的身段,和簡陋的房間格格不入。


    住在這裏是權宜之計,委屈她了,倒是很懂事,也沒有一句抱怨。


    卓翼恢複溫和的,無波無瀾地神色。


    沈念君反應過來,才發覺他眸色淡然,深深凝視自己。


    一抹嬌羞順著脖頸攀爬,細胳膊細腿爬上單身床,猶豫兩秒,掀開被褥側身躺下。


    給了他一個越發玲瓏的身姿。


    麵對白牆而躺,看著或深或淺的汙漬,“陳穗呢?”


    卓翼語氣淡淡:“和閩言住一間。”


    “什麽?”沈念君倏然坐起身,秀氣的眉蹙著,“不行!”


    卓翼慢條斯理走過來,垂首解開袖扣。


    “他不敢。”


    “孤男寡女——”


    “在這種沒有安保措施的地方,”卓翼回頭看她,“孤男寡女,也比你們兩個住一間更安全。”


    隨後起身去浴室。


    沈念君仍不放心,哪有心思繼續睡覺,掀了被子,,套上濕漉漉的鞋子出去。


    才剛找到房間號,房門輕掩,就聽裏麵在打牌。


    傳出來一句:“兩個A,要不要?”


    “不要。”


    “這麽菜?”


    沈念君默了默,這兩個人還真會玩,竟然把前台大媽的閨女拉過來一起打牌。


    興致這麽高,估計沒有個後半夜,是結束不了了。


    到時候累成狗,也沒有力氣做什麽。


    這才放心下來。


    汽車旅館暖氣不足,所以雖然有兩張床,兩人卻擠在一張床上,大雨終於停歇,深夜寂寂。


    嬌柔地雪蓮被染了桃紅,指尖輕抵男人的胸膛,柔聲拒絕:“不要在這裏做。”


    沈念君窩在男人懷中,越發覺得被褥潮濕,實在有些不舒服。


    可惜不多時,白牆的角落裏,雪蓮花柔弱地蜷在一起,不像往常那樣耐心的神佛,這兩天的薄怒,仿佛都這一刻,猶如洪水猛獸一般發泄出來。


    沈念君長這麽大,都從來沒在這麽簡陋的地方住過,更不要說在這麽簡陋的地方,毫無尊嚴地揚頸嬌歌。


    閩言和陳穗他們,興致勃勃地打牌,汽車旅館除了簡陋,隔音也不好。


    不過兩個房間有一段距離,是以各自娛樂互不打擾。


    打牌到淩晨兩點,閩言和陳穗加了宵夜——酸菜鹵蛋牛肉麵。


    人在饑餓的時候果然不挑食,陳穗從裏沒吃過這麽美味的方便麵。


    閩言桃花眼微勾,“哦,原來這一次,你是為了一個男人才來江北?”


    陳穗掃他一眼,“也不能這麽說,本來我是想招搖一番,讓他知道自己眼瞎,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被他招搖到了。”


    閩言點點頭,“三條腿的男人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陳穗眯起來眼睛,怎麽聽怎麽別扭。


    反應了一下才聽懂。


    人長的還不錯,怎麽說話就那麽賤呢?

    吃飽喝足,她沾上枕頭就睡,雖然躺床上比較晚,一覺到天亮,睡得卻比沈念君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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