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整潔幹淨的柏油路上, 一輛黑色賓利疾馳,經典優雅的線條車身,在湛藍無垠的天幕留下一道流麗光影。
車內寂靜無聲,充足暖氣時不時朝著沈念君臉龐吹來, 她眸色嫻靜, 望著景色交替, 車水馬龍的高速公路凝神片刻,視線才抽離, 悄悄落到身旁男子身上。
對方雙手微垂, 平靜無波,側顏的五官完美到沒有一處瑕疵,筆直端坐著目視前方, 下一秒,毫無征兆地側眸, 深邃淩厲的目光,仿佛一下子穿透障礙,讓人無處遁形,任何小心思都藏不住。
沈念君頓了一下, 太陽明亮的光線忽隱忽現, 此刻照射在紅唇上, 泛著水潤光澤。
反應過來, 很小心地, 若無其事一般又把眸子挪開,繼續看窗外。
本來以為卓翼會問什麽, 隻要卓翼問, 她定然事無巨細全部交代, 不過眼下看卓翼的反應, 顯然沒打算問。
既然這樣,說多錯多,也免得畫蛇添足,越描越黑,平白無故被誤會。
實際上,沈念君覺得,也沒什麽大不了之事。
左右就連那幅畫都在卓翼手裏,她也沒什麽秘密好隱瞞,退一萬步講,就是想隱瞞也得瞞得住。
所以呢,說不定卓翼知道的,比她都多。
想到這裏沈念君就淡定多了。
一路上,氣氛詭異無比,就是之前兩人第一次單獨出來約會,氣氛都不曾這麽詭異過。
別說沈念君不自在,一直握著方向盤靜靜開車的於非檀,都大氣不敢出。
絞盡腦汁都沒明白,老板為何這麽沉默寡言,周身淩然的壓迫感,暖氣那麽足都不容忽視。
果然也隻有卓太有這個實力,每次都能刷新於非檀對老板的新認知。
車子漸漸駛入市郊,車輛明顯減少,車速慢下來,拐彎進了略顯窄的小道。
往前幾公裏,老先生那座古香古色的住宅,隱藏周遭高樓林立的別墅群後麵,若隱若現。
這次走了另外一條小道,是以不需要步行過橋,車子就穩穩停在老先生宅院的後門。
透過一道黑色雕花刻紋的鐵柵欄,就能看見裏麵鋪設整齊的磚紅色石板地麵,再往內是一道白色內牆,灰瓷磚和瓦礫上臥著青龍白虎,據說招納祥瑞,驅邪除惡,鎮祖宅的民間信仰。
再往裏,隱約看見屋簷,走廊上掛著四隻夜間照明的大紅燈籠。
目送卓翼和沈念君推開車門下去,於非檀才鬆口氣。
閑散慵懶地目光,透過前車窗打量。
老板身姿挺拔,一襲得體的西裝與他的矜貴氣質十分合襯,而卓太盡管今天穿著比較寬鬆,在男人高大的對比下,還是略顯嬌小,踩著細高跟勉強跟在後麵,扶著門框進門的時候,才忍不住蹙眉,對卓翼說了一句什麽。
距離太遠沒聽清,不過一向紳士妥帖的老板,這次意外地沒搭手攙握,疏離地眸子從遠處轉過來,冷冷地凝視她。
雙手掏兜靜靜等待,沈念君扯過去素到不能再素,裙擺很大的棉麻裙擺,才剛抬腳跟上,遞過去白皙細手,卓翼隻垂眸看一眼,無視她倏然轉身。
沈念君被丟在原地,小手懸在空中尷尬地無地自容,一連深吸好幾口氣。
看到這裏,於非檀終於得出來一個結論——
原來不是他惹了老板不開心,是和卓太在冷戰啊!
早知道,今天就讓張叔負責開車了。
*
沈念君何時受過這種怠慢,一時間眉眼也冷下來,周身冷然之氣相比卓翼,一點兒也不輸給他。
診室內,明亮的大窗戶下,窗簾大敞,素白纖細的手腕搭在脈診上,繡著的臘梅花嬌豔欲滴。
老先生輕合眼眸,兩根皮膚鬆垮,但保養還算不錯,隻帶著薄薄繭子的手指,搭在沈念君手腕上。
他麵前放了一支鋼筆,還有一個處方單。
單子上的字跡鬼畫符一樣,寫著沈念君上次過來開的藥方,還有身體症狀。
半晌才轉頭去看卓翼,目光又閑閑地落到沈念君眸子裏。
仿若會算命地半仙似的,落下來一句診斷:“嗯,左關脈跳快而有力,肝氣鬱結,是不是生氣了?”
沈念君唇線抿緊,視線落到臘梅花,尷尬不已。
站在身後的卓翼一怔,側眸,看過來。
老先生這才抽回來手指,視線在兩人之間流轉片刻,低頭查看著方子。
絲毫不提沈念君這段時間調養的怎麽樣,倒是在勸人這塊,還是那麽熱衷:“情緒不舒,氣機鬱滯影響身體健康,有句話說什麽來著,莫生氣,人生就像一場戲,因緣際會才相遇,世上萬事般般有,哪能件件如人意——”
幸虧卓翼輕咳一聲:“老爺子,說正事。”
老爺子這才放下藥單,笑吟吟把話題扯回來,看看他們二人,“先停半年,看看效果也行,”說到這裏略微沉吟,“不過我年事已高,說不定哪天一閉眼,你們就看不著了,什麽時候生寶寶?不如我順手幫她調個易孕體質?”
也免得以後需要,我就不在了。
空氣中凝結數秒,沈念君美眸微怔,像被燙了一下滿臉漲紅,“不用……”
聽聞中醫妙手都特別熱情,去看這個病,喜歡順便把那個病也治了,沈念君見過熱情的,贈送技能的還是第一次見。
一碰就懷孕的體質,實在有些嚇人。
老爺子轉過頭,神色有些不快,眯了眼看向卓翼,不用?真不用?
卓翼唇線抿了抿,低聲解釋:“我們在避孕。”
原來在避孕啊……
老先生本想再露兩手,奈何沒機會,搖了搖花白短發,滿臉遺憾。
*
沈念君至少半年內不用吃藥,這本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兩個人出來時,臉上並沒有太大變化。
於非檀拉開車門,伺候他們上車之時,卓翼旁若無人在講電話。
棱角分明地臉龐盡是冷漠,不由地讓人敬畏。
他捏了捏眉骨,眼神清冷的,仿佛就像高高在上,俗人高不可攀的神佛。
“你覺得我會過去麽?”他語氣森冷地反問那邊,不知對方問了什麽,他一怔,目光不疾不徐朝沈念君看過去一眼,深邃的眼眸,冷酷可怕,薄唇緊抿,輕抬下頜線,“卓太晚上不便出門,你們好生款待。”
“好生”兩個字,卓翼咬字異常清晰。
黑色賓利緩緩駛入回城的路,卓翼掛斷電話,冷眼看著外麵,許久才惜字如金的通知沈念君——
“晚上不過去,太太沒意見吧?”
沈念君早就知道卓翼為什麽冷臉,也猜出來,方才打電話在說什麽。
她不在意地理著裙擺,淡聲說:“你都替我做決定了,我還怎麽過去,”眼眸轉向外麵,看都不看他,“我如果去的話,不是擺明不給你麵子?”
卓翼聞言,目光從車窗抽離,緩緩落到沈念君光潔,弧線優美地臉龐上,頓時眼眸染上更多不悅。
“太太在抱怨我自做主張?”
沈念君泛著淡淡談紅色的唇瓣,輕輕一抿,沉吟兩秒,才慵懶地看過來。
“陳老師好歹也是名人,不管你,你想做什麽,注意一下影響。”
注意影響,不僅是為自身考慮,也是為了卓翼考慮,免得事情傳出去,到時候就像卓明軒“夜宿門”似的一發不可收拾。
萬一陳宣成有個好歹,沈念君都替卓翼想好這次媒體口誅筆伐的標題了,就叫——
#富家子弟亂吃飛醋,利用權勢欺辱歸國才子#
到時候,絕非像“夜宿門”這種豪門醜聞這麽簡單的性質,少說也是轟動國際,損毀企業家形象的政治立場問題。
她本是好意提醒,不維護任何人,沒想到卓翼卻嗤然一笑。
“這麽維護他?”
沈念君看著卓翼抿了抿嘴,實在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讓卓翼這個態度。
感情我說什麽都是錯的,就連呼吸都是錯!
緩了緩,垂下眼眸冷然道:“從現在開始,我不說話了,你也不要氣我。”
一向溫潤如玉的卓翼,胸口微微起伏,側眸不再看沈念君,冷淡眼神,足以讓車廂凝結。
兩個人冷戰正式拉開序幕,苦了在前麵開車的於非檀,偷偷瞥一眼卓翼,再偷偷瞥一眼卓太,屏住呼吸,握著方向盤地手心微微出汗。
更加小心謹慎地全神貫注開車。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是通過對話,也猜出來事情大概。
兩人在因為一個人生氣,且是今晚要宴請的人,卓老板雖然生氣,還打電話安排了“好生款待”,想到畫廊裏,儒雅帶著藝術氣息的神秘畫家。
不由地一怔。
難不成,卓太和這人有什麽感情糾葛?
想到這裏,瞬間就通了。
兩人私下裏會麵被老板知道,換做誰能不生氣啊!
頓時覺得老板頭頂隱隱發綠,隱忍不發的樣子,又實在有些憋屈。
車子才方入城,卓翼看著車窗外凝神片刻。
猛然薄唇輕啟,吩咐於非檀:“回匯賢居。”
沈念君側眸,看向霸道決策的男人,淡雅清雅的樣子這會兒才端不住了。
“這麽晚,去匯賢居做什麽?”
卓翼看也不看她,“今晚住匯賢居。”
頓了頓又補充,“怡景溪園裝修完畢之前,都住匯賢居。”
之前還說錦苑住的很舒服,現在突然決定搬走,讓沈念君一時沒心理準備,隻能無辜地眨了眨眼眸。
他什麽意思,難不成之前都是為了遷就她,才陪她一起住錦苑?
現在生氣了,就不願意遷就了?
看著男人冷冰冰的樣子,沈念君肩膀起伏,一時間也很委屈。
作者有話說:
二非:評論區50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