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真假公主
第110章 真假公主
秦恬受了重傷,剛剛蘇醒,些微說了幾句話就精神不濟,呼吸微喘。
秦慎直接將大夫又請了過來,秦貫忠便也沒再過多停留,一步三回頭地多看了小姑娘好幾眼,才出了大殿。
大夫給秦恬施了針讓她睡下了,秦慎亦出了大殿。
秦貫忠仍在廊下,還沒有離開。
“父親何時回青州?”
秦貫忠說海匪凶猛,青州離不得人,“我午間就回去了。”
他說話的時候,麵上隱有疲態。
算著他來的時間,從消息傳到青州,到他聞訊而來正好一夜。
如此地緊張、在意,秦慎不由地問了一句。
“若是再來一次,父親可還舍得將她從身邊送走?”
若隻留在青州做個無憂無慮的官宦人家的姑娘,怎麽會陷入生死的危機之中?每天提心吊膽地,不知此刻何時又會出現。
秦慎早就想要問出這句話了,他見自己的父親沉默了一下,半晌,才開了口。
“每個人都有此生要背負的責任,誰都不能代替,她是,我是,”他看向秦慎,“你也是。”
“就算再來一次,也得、也得,,”
他沒有再說下去了,秦慎知道有些事情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就像父親追隨先太子,他要為肅正軍效力,而她則不可能徹底掩藏自己的血脈一樣。
再來一次的選擇是沒有意義的選擇,秦慎也不會再問了。
他叫了秦貫忠,“您去我院中歇息一日,明日再回吧。”
但秦貫忠搖了頭,“不必了,我同張道長、孫先生他們照個麵就回去了。”
他看向秦慎,想到方才在殿內看到的情形。
“公主應該沒什麽大礙,你也該留意自己,莫要也受了傷才好。”
“曉得了。”
秦慎得了他的囑咐,又送了他去尋孫先生和師父,才一路將他送到城門口。
,,
秦恬雖然能轉醒過來,但到底受了這麽重的傷,三五日內連手臂都還動不得,因著是右手,連自己吃飯都難為。
天冬、蘇葉每日伺候公主吃飯,秦恬自己就是半個大夫,一日三餐她都給自己開了藥膳食譜,還找了大夫幫著瞧瞧,大夫也道甚好。
“沒想到殿下還有這樣的本事,有些藥膳用料十分尋常,坊間尋常百姓也用的起,卻搭配合宜,確有療效。”
秦恬功課不濟,但在藥膳上還是下了苦功夫的,聽見這話甚是高興,反正受傷養傷閑來無事,越發琢磨起來用最尋常、便宜的藥材,輔佐到藥膳之中。
藥膳說起來,更成體係的隻在富貴人家才用得上,貧寒百姓家多半顧不了許多講究,也買不到合適的藥膳藥材,若是能用更常見的藥材入藥膳,則能普及到普通百姓家中了,遇到小毛小病,或者防治時疫,都有效用。
秦恬從不曾丟掉自己的“本行”,哪怕她本也不是個專司藥膳的人。
但凡事隻要肯用心,假以時日,總有進益。
這會吃飯的時候,她右臂受傷動不得,天冬給她喂了一勺子粥水,秦恬略嚐了一口,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粥水不對勁,灶上放錯藥了。”
“啊?”天冬嚇了一跳,“那公主快吐出來。”
秦恬已經咽了,不過她說沒什麽大事,“若我當真喝了一大碗,說不定會腹瀉,但隻一口沒什麽關係。”
她這麽說,卻聽蘇葉道了一句。
“奴婢得去灶上說一聲!灶上好像煮了一大鍋,也都要嚐嚐呢!”
“呀!那可不行!”秦恬連忙叫了她,“你快去告訴灶上,這粥水吃不得,都莫要吃!”
蘇葉領了秦恬的命,快跑著就去了。
天冬同秦恬道,“公主別擔心,粥水熱著,沒人能一口氣吃上一碗。”
這倒也是,秦恬點頭。
天冬夾了一筷子菜,“菜快涼了,公主先吃飯吧。”
秦恬道好,心想著也不會出什麽大事。
隻是正要繼續吃飯,卻發現桌上另一道菜也不太對勁。
她立時讓天冬把另一盤菜端過來給她看看。
秦恬一看之下,臉色都不好了。
“遭了,灶上弄錯了藥材,把方才那粥水裏該放的藥,放到這菜裏了!但與菜性相衝,吃了更會出事!”
秦恬急的都站了起來。
天冬連道,“姑娘別急,我讓小丫鬟去說。”
但秦恬止了她,“灶上弄不清楚的事,小丫鬟怎麽說的清楚?你親自去一趟,我吃飯不打緊,你快去快回就是了!”
藥材到底是菜,弄錯了是會出事的。
天冬隻能快步去了。
隻不過秦慎過來的時候,發現公主身邊兩個近身伺候的大丫鬟都不在,一桌子菜擺在小姑娘臉前,她傷著右臂,一口都吃不到。
“天冬、蘇葉去哪了?”
秦恬尷尬地跟他解釋了弄錯了藥的事情,“我讓他們兩個都過去了。”
她這麽說,聽見那位大哥“嗯”了一聲。
急著卻見他坐到了方才天冬的位置上,緊鄰著她的手邊。
“大哥也沒吃飯嗎?”她問,“我讓人加一副碗筷。”
誰想他卻道,“我吃過了。”
說話間,卻端起了她的碗。
秦恬沒太明白,他吃過飯了,卻又端她的碗做什麽。
她悄悄看他要做什麽,見他夾了一筷子竹筍,一轉身,送到了她嘴邊。
“呃,,”秦恬一頓。
他的俊臉就在眼前,此時在她的停頓裏,微微歪了下頭。
“不喜歡吃這個?”
“不是!”秦恬連忙搖頭,還是沒有張口。
“那是,,?”他看過來,極近的距離中,他的氣息似一張網,兜頭向她網了下來。
那是,,她不明白,他怎麽會親自給她喂飯呢?
他目光炯炯,秦恬心裏的不該有的小心思,好像被天光照到的幽夜精怪,不敢抬頭看天,倉惶而逃。
小姑娘連忙別開目光,錯開他的眼神。
“大哥別忙,等、等天冬蘇葉回來吧。”
她別開目光,但正正撞進秦慎眼中的白皙耳朵,卻一點一點染上了桃花的粉色。
秦慎心下微微一動。
恰在此時,外間有了腳步聲。
身邊的小姑娘沒有察覺,但秦慎卻在那腳步聲近到門前時,一眼看了過去。
,,
天冬和蘇葉著急忙慌地往灶上跑了一趟,好在去的及時,將灶上廚娘們嘴邊的粥水全都攔了下來。
他們弄錯了藥材,給公主的飯菜裏幾乎“下毒”,廚娘們都害怕得不得了。
但天冬蘇葉都曉得公主沒有責怪的意思,畢竟做藥膳,廚娘們並不擅長。
之前秦恬但凡有要進用的藥膳,都是讓廚娘鵑子來做,鵑子跟著她學了不少,但這兩日鵑子的兄弟說遇到了見過她丈夫的人,她便著急忙慌地跟秦恬告了假,找丈夫去了,並沒在灶上。
這次公主驚醒,沒有出事。
天冬蘇葉兩個,隻是淺淺訓了眾人兩句,又專門將易弄錯的藥材,挑出來給廚娘仔細認了一遍,提醒她們若是再有下次,可就不是訓兩句的事情了。
兩人辦完事,從灶上聯袂而回,腳程不慢,畢竟公主等著回話、吃飯。
可兩人剛到了院中,就察覺大公子來了,眼下就在殿內。
但公子來了,公主也得她們伺候著吃飯,誰想兩人剛近到門前,就看到公子坐在了她們的位置上,端了碗。
此刻,一個暗含意味的眼神落了過來。
天冬愣了一下,蘇葉在旁輕輕扯了她一把。
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
“還、還進去嗎?”
“要不,,等會吧,,”
兩個丫鬟腳步停在了門口,接著就轉身走到了廊下。
同在廊下的還有侍衛傅溫。
他本也沒攔著公主的兩個丫鬟,但卻發現兩個丫鬟沒進門,反而在門前一頓就退到了一旁。
這?
傅溫也不禁好奇地,向門裏看了一眼。
一眼看去,驚了一大跳。
公子怎麽正親自給公主喂飯?
公主好像不想吃,公子還道了一句。
“什麽時候挑食了?”
傅溫:“?”
但他莫名覺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也趕忙同兩個丫鬟一道,撤回到了廊下。
傅溫和天冬蘇葉兩人,各占一邊的回廊,齊齊看著外麵的藍天,半空中有一雙黃雀,嘰嘰喳喳地飛了過去。
殿內。
秦恬想說自己從不挑食,但又怎麽解釋,她不想讓他來喂飯的事?
偏偏,他大大方方地,好像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
天冬蘇葉怎麽還不回來?秦恬苦惱,但那筷子在她嘴邊的筍子都涼了,他倒也不生氣,另外加了一筷子牛肉過來。
“吃這個可好?”
若是這個也不吃,真沒辦法解釋了。
小姑娘自認心虛,隻能開了口。
她一點都不敢看他,隻是秦慎目光在她耳邊轉了一圈。
那白皙的小耳朵,越發紅了起來,好似桃樹結出了紅彤彤的蜜桃。
秦慎自眼角輕輕看了看她,禁不住嘴角勾了起來。
他又該她夾了一筷子青菜,她突然輕聲問了一句。
“大哥笑什麽?”
秦慎沒有回答她,他隻是道。
“天冬蘇葉要忙的事情挺多,我這兩日得閑,晚間我也過來。”
他過來做什麽?
還要給她喂飯嗎?!
秦恬驚訝得不行,她忍不住偷偷去看那位大哥,他的神態是那樣的自然自若,好像這樣做是完全順理成章的事情。
但旁人家的兄妹,應該不會這樣吧?
就算李維珍也給李純珍喂過飯,那大概李純珍彼時不會超過五歲。
而他們在青州的時候,也不曾如此過吧?
秦恬今日的飯分明沒了能吃的粥水,但粥水好像灌進了她腦袋裏一樣,她腦袋沉沉地轉不過來了。
待這頓漫長的飯吃完,天冬蘇葉也沒回來。
他放下筷子,抽出了自己的帕子,探手過來。
秦恬還能再讓他給她擦嘴嗎?慌忙地抽出自己的帕子摁在了嘴巴上。
“我、我擦過了。”
說完,才察覺言語是如此的慌亂不自然。
而秦慎看著她又蜜桃變成了紅石榴子的耳朵,那紅到透明的模樣,將秦慎的眉目染盡了柔色。
“那我走了。”他起了身,“我晚間再來。”
他說完,跟她笑了笑,大步離開了殿內。
秦恬:要不你別來了?!
隻不過他這邊一走,兩個“失蹤”的丫鬟就回來了。
“公主吃好了?”
秦恬:“,,”
她這頓飯,吃得可真是太好了,,
“你們去哪裏?緣何才回來?”秦恬忍不住抱怨著問。
兩個丫鬟都有些不知道怎麽解釋,還是天冬在秦恬的目光裏,把心一橫實話實說了。
“,,彼時,公子那眼神分明就是不許奴婢們進殿,奴婢們沒聽到公主傳喚,隻好待在廊下了。”
這話說完,秦恬愣住了。
她離了飯桌坐到了窗下。
窗外有明媚的春光灑落近來,啾啾鳥鳴在簷角歡快響起。
秦恬心頭也似鳥鳴一般輕輕快跳起來。
他是故意的。
那麽他為什麽是故意的呢?
近日的種種都在腦海在耳邊翻騰了起來,像是被曬在明媚春光下的書,字跡都清晰明了了幾分。
但秦恬卻不那麽敢相信。
也許、也許他隻是把她當作小孩子,或者逗她玩罷了。
可心裏另一個聲音又一遍一遍地問她。
真是隻當小孩子,隻都他玩嗎?他那樣愛逗趣的性子嗎?
她說不清答案,也不敢去詢問,但答案已有了模模糊糊的影子。
她咬著唇,抿嘴掩去唇邊不由上翹的弧度,將這模糊的答案,暫時輕輕放在了心頭上。
,,
不過晚間他沒有再來。
朝廷再次同肅正軍開戰,出其不意地攻打了肅正軍的西南方向,奪下一座肅正軍占據的縣城。
秦慎披甲上陣,當日下晌就離開了兗州。
之後半月,秦恬都沒有再見到這位大哥了,隻是每天清晨睜開眼就能聽到他的消息。
肅正軍雖然丟了一縣,但他卻一路向北奪下三縣,將泰山都囊括到了肅正軍的地盤之中。
官兵向北敗退,向皇城緊縮,皇帝連下三道命令,讓西北大軍前來支援。
戰事空前緊張白熱。
,,
“士林,士林!”
肅正軍議事廳。
孫文敬興高采烈地同眾人道,“我們終於要拉攏上士林中人了!這一次可一定要抓住讀書人的心,有他們支持,北上事半功倍!”
他道這次是齊吉的功勞。
何老先生前些日和齊吉一道,去了徽州幾個詩書禮儀的大族,想要看看他們代表的讀書人,對肅正軍的意思。
那些大族當然不會大張旗鼓地來支持肅正軍,畢竟肅正軍能不能成為新朝新代,還尚未可知,而他們族中還有在朝為官之人。
何老先生和齊吉是小心翼翼去的,那幾個大族也沒有拒絕,見了兩人,可人家並不想露出太多意願,隻要這幾年,他們的子弟不再科舉,等過幾年先太子遺孤和今上之戰有了定數,他們再繼續考,誰是皇帝,他們就是誰的門生。
人家是這樣的意思,客客氣氣地迎接,也客客氣氣地將人送走,何老先生也奈何不了人家。
反倒是齊吉以為,留給他們的敬重實在是太多了。
“良禽當擇佳木而棲,這天下民生,讀書人哪個不能看得清楚?還需要等三年六年之後再決定嗎?若是那般,又同奸佞何異?”
這話說得相當不好聽,甚至有就此得罪了徽州詩書大族之勢。
但齊吉並不在意,直接跟他們提了要求,要他們召集各地詩書大族中人,匯聚徽州,公主屆時會來此與眾人見麵。
就算到時候還是不能得到讀書人的信任,至少肅正軍也把該做的事情做了。
齊吉這樣不客氣的要求,那些詩書大族反而沒有拒絕,定下會替肅正軍送信往各地各族,詢問意思。
今日,他們給了肅正軍答複,倒是有不少詩書大族中人表示,願意來拜見公主。
顯然,這是先前祭孔尊孔得來的用處。
“那此番與讀書人見麵,定在何時?”秦恬的傷還沒好,隻是能勉強自己吃飯而已。
孫文敬想了想,將時間定在了半月之後。
“半月之後,公主身子好一些,再上路不遲。”
若能再等一月,公主的身子能恢複更加全麵,可惜孫文敬隻怕夜長夢多,若是這些讀書人再反悔,就平白錯失了重要的機會。
秦恬也曉得讀書人的重要性,對於孫文敬的安排並不異議。
這次見麵尚在半月之後,而肅正軍仍舊在同朝廷軍開戰,秦恬這個公主並沒有什麽事情,隻安穩在公主府裏養傷。
隻不過肅正軍將泰山一帶收歸到麾下之後,常子某日探頭探腦地在秦恬窗邊。
秦恬見他這模樣就將他叫了進來。
“看來有什麽事。”
常子撓頭,“小的、小的有一點點小事。”
“那是什麽事?”
常子道,“小的想去泰山頂上拜神!替公主祈福!”
秦恬嗆了一口。
常子求神拜佛的癡迷不是一日兩日了,這一次他一頭撞到了刺殺她的殺手身上,這才令秦恬在刺客刀下奪了一命,儼然成了秦恬的副將,連周叔都不再罵他了,反而允許他時常去廟裏燒香。
常子也虔誠,但凡是路過的廟宇道觀,沒有不進去參拜的。
而這泰山頂上的廟更是連皇帝路過都要進去拜一拜的,常子如何不想去。
秦恬好笑,“你既然想去,便去吧,速去速回便是了。”
她允了,常子大喜過望,給秦恬磕了個響頭,道,“這月就有泰山廟會,小的明日就去,廟會時拜神更易的神靈眷顧!”
他求神拜佛都是一套一套的,秦恬隻覺好笑。
她同他說速去速回,本意是戰事繁多,讓他早日回到兗州城才安全。
不想常子還真就速去速回了,可卻抖著嗓子給秦恬帶回來一個大消息。
“公主,廟會那日泰山上鬧起來了。山上突然又出現一位公主,就當著山上山下成千上萬人的麵,說她是真的,您是、您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