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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守夜

  第83章 守夜

    那懷抱在最初的夜風涼氣散去之後,衣衿下胸膛裏透出來的溫熱,像用火盆烤過的暖被,將人自寒風裏剝離開來,團團圍在其中。


    尤其那熟悉的氣息,如山一樣結實的胸,秦恬自被告知自己成了先太子遺孤之後的惶恐孤獨之感,在這樣的懷抱中,短暫地消失了。


    紛繁複雜的無數情緒不住凝在一起,最後凝成滾燙的眼淚一湧而出。


    秦恬本不想哭,不想那樣狼狽,可眼淚完全有自己的主張,不住地湧出來,她無力阻攔,最後幹脆放棄,任那些眼淚橫流。


    懷中的小姑娘抽泣著,單薄的身子不住顫抖。


    秦慎猜到她會不適,猜到她會害怕,可她就這樣在他懷裏哭的時候,他還是心下酸脹發疼。


    他低頭看去,明明隻是個小姑娘,卻在一年之內承受兩度身份的巨變,這一次,更是將人架到了火上。


    她頭發有些散,有幾縷在夜風裏亂飛,又在眼淚的濕氣中貼在了他衣襟上。


    秦慎攬了她的腦袋,將她護在胸前,安靜地就這麽耐心等待著她慢慢哭。


    隻是承受了這樣的巨變,她卻也沒有哭很久,很快就從他懷裏直起了身子,似是看到了將他衣襟哭濕了一片,還有些無措,著急忙慌地抽出袖中的帕子,想要替他擦拭衣襟。


    秦慎直接從她手裏將帕子抽了出來。


    她愣了一下,抬頭看了過來。


    他則拿著那帕子,輕輕擦在了她眼下。


    秦慎手下輕而緩地似在擦拭寶貴的珍珠,他舍不得她流淚,又想她能痛痛快快地釋放一程。


    偏她眼睛裏含著瑩瑩的水光,卻不再哭了。


    秦慎看著她,在那雙眼眸下,指尖輕顫。


    夜風吹來煙火的氣息,曠野之上平添幾分生息。


    秦恬自覺哭了一場,當真是十足的狼狽,眼下他替她拭淚,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大哥,我,,”


    下意識地叫出口,秦恬才想起她已經不是他一父所出的妹妹的身份了。


    她略怔,眸光稍有閃爍,就被於夜中奔來的男人看了出來。


    “不管你是不是秦家的姑娘,隻要你想叫我大哥,都可以。”


    她心下略一猶疑,他就立刻給了他最不需要疑問的答案。


    就算他時常有奇怪的情緒和舉動,令她摸不清頭腦,但在每個關鍵的時刻,他都在,從未缺席。


    秦恬鼻頭又有些發酸了。


    “大哥,”她叫他,“大哥,大哥!”


    像小孩子賭氣一樣。


    秦慎的心軟成一灘水。


    “嗯。”


    “嗯。”


    “我在。”


    他回應著她。


    兩人一個賭氣似地叫他,一個不厭其煩地回應。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戲班子在排練,小姑娘思緒從沉重的壓抑中抽了出來,想到這,竟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在笑什麽?”他問她。


    秦恬想了想,小聲說了,“,,像不像戲班子排練?”


    秦慎亦不由地輕笑了一聲。


    她總是這樣,讓他踽踽獨行的前路,不知何時就有了人間煙火、歡聲笑語。


    隻是她越是這般,秦慎越是心疼。


    他忽的想到什麽,“父親是不是也來了?”


    秦恬點頭,“,,隻不過這會可能要回去了。”


    她不知他怎麽突然問起這個,秦慎回答了她心裏的想法。


    “你先回帳中歇下,我有些事要同父親問明白。”


    是公主身份的事情吧。


    “我跟大哥一起。”


    秦慎想了想,點了點頭。


    兩人一同去尋了秦貫忠,秦貫忠正要離開,突然見到秦慎略吃了一驚。


    秦慎也並無什麽廢話,直接問他。


    “父親確定她真是公主嗎?”關於秦恬的身份,秦貫忠肯定比他更了解,但秦慎也點出了不明之處。


    “傳聞公主約有十八九歲,恬恬才多大?”


    按照秦貫忠一直以來的說法,秦恬還差一個月才及笄。


    秦貫忠聽見秦慎這樣問,頓了一下。


    “恬恬的年歲,原本也是我有所隱瞞。”


    “可她怎麽也不像十八九歲的樣子。”秦慎看向秦貫忠,“若她不是公主,就不該坐在這位置上。”


    秦貫忠沒有立刻回應,默了一下,讓人將道長張守元請了過來。


    秦慎沒想到這事還牽扯到師父身上,不時見張守元果然前來。


    “師父。”


    他向張守元行禮,張守元卻隻跟秦恬見了禮。


    “殿下。”


    秦慎暗暗皺了皺眉。


    秦恬還不適應這樣的稱呼,連忙扶了他。


    這時張守元才同秦慎開口道,“公主之所以是公主,並不是傳聞所能左右的。”


    秦貫忠也道,“傳聞並不完全符實。”


    秦慎並未因此而消下了疑問。


    “但太監黃顯奉命出京尋人,尋的就是十八九歲的女子。”


    連宮裏都認為公主十八九歲。


    他這麽一說,張守元便哼笑了一聲。


    “那隻能說皇帝心急,沒有細細去核查,若是細查便能發現其中不對之處。當然,這也是先太子殿下和身邊的人當年的用意。”


    所以,傳聞並不符實,公主並沒有十八九歲這麽大,但按照先太子薨逝的時間來算,公主也有十六七歲。


    秦慎看了看秦恬,還是皺了皺眉。


    他道,“今日隻是我疑問此事,肅正軍接下來要聯合廣訴軍和南成軍,若是公主的身份不能令那兩軍首領信服,聯合恐難成。”


    他這麽一說,就見自己師父子懷中拿出一樣物件。


    那是個拳頭大小的紫檀木盒,師父顯然甚至珍重,先擦拭了一下表麵,又低聲念了兩句什麽,才打開了那木盒。


    木盒之中,放著一枚小小的印章。


    那黃石雕刻而成的印章上,栩栩如生地刻著四爪金龍。


    “這是,,?”


    秦慎忽然想到,先太子薨逝之後今上讓人查抄東宮,曾有先太子私印下落不明。


    思緒一掠,張守元就回答了他。


    “這是先太子殿下的隨身小印,所謂的下落不明,其實一直留在公主身邊。”


    先太子私印。


    秦恬看著那枚印章微怔,原來真的有證物證明她的身份。


    宮中找尋多年、一直下落不明的先太子私印,沒有比這更能證明公主的身份了。


    秦慎閉起了眼睛。


    他不禁回想起自己師父在獵風山房,第一次見秦恬時的情形,彼時師父就對小姑娘有種特別的敬重。


    是因為,師父早就知道她是公主?


    葉執臣、陸晚櫻夫婦,其實是攜公主脫逃,葉執臣在外吸引視線,陸晚櫻則帶著公主尋到了秦家,他父親秦貫忠悄然將公主安置在民間。


    如果不是邢蘭東緊盯著秦家發現了諸城小院,那麽秦慎可能不會認識她,而她隻會突然於某個時刻從小院不明身份的姑娘,變成了萬眾呼喚的公主,,

    秦慎恍惚了一下。


    張守元看了他一眼,“你既然回來了,正好與孫先生商議,過兩日護送公主前往南麵,與那兩軍談聯手之事,這才是當下的大事。”


    身份一定,公主要履行她的職責,也已是定數了。


    氣氛有些凝滯,還是秦貫忠開了口。


    “若此事沒有什麽異議,我就先回青州了。”


    他這指揮使的位置也坐不久了,張守元聞言語氣和緩了不少。


    “你快去吧,早日打點好。”


    話至於此,張守元便收起了那先太子私印小心放好,“我還有事要同孫先生商議,先去了。”


    他看了秦慎一眼離開了。


    秦慎沉默,倒是秦恬想到了夫人,問起夫人曉不曉得此事。


    秦貫忠搖搖頭,“我會回去同她說明白。”


    肅正軍要聯合其他反軍之勢,翻天覆地,秦家也不可能再像從前一樣穩居青州城內了。


    一切都要變了,唯獨不變的反而是那最易改變的人心。


    ,,

    不時,秦貫忠也離開了。


    秦慎親自送了他上馬,才同秦恬返回到了她帳外。


    她是公主,已是無可轉圜的事實。


    秦慎臉色沉沉,輕輕看著小姑娘。


    “能睡下嗎?”


    曠野一片漆黑,獨獨營帳燒著火把,火光在夜風裏時而明時而暗,也許下一息就會被風吹滅。


    他此時是怎樣的想法,那個小姑娘好像一清二楚。


    “能睡下。”她說,嗓音一如平日,“慢慢地就能睡下了。”


    她還在試著安慰他嗎?

    秦慎在這回答中又是半晌的沉默。


    但她開口叫了他,“大哥若是今晚不離開,我可能、可能睡得更快更好。”


    她眼睛一眨一眨地向他看過來。


    秦慎似被她顫動的羽睫拂過心頭。


    她恐怕完全不知道,她這樣的神色模樣,對他來說是如何不能拒絕的要求。


    “我不走。”秦慎無可奈何地笑道,“若你讓我替你守夜,我亦願意。”


    這話說得有些直白,隻是過於直白地讓秦恬還以為他在說笑。


    “大哥是在笑話我嗎?若是大哥真給我守夜,我該睡不著了?”


    想到帳外有那樣一個人一夜都站在那,誰人能睡得下呢?

    秦恬趕緊抬手指了另一邊的營帳,“大哥沒地方住的話,倒可以住那。”


    這幾處營帳都是孫先生專門給她準備的,沒有一處不好,但秦恬根本住不了。


    但她說完,又想到,這樣讓大哥住在她附近的營帳,可不還是讓他給自己守夜的意思嗎?


    她趕緊要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


    可話沒說完,他已爽快應了下來。


    “好,就住那。”


    秦慎低頭看著慌亂要改口的小姑娘,嗓音似月色溫柔。


    “快去睡吧,我都會在的。”


    既然這條路你必得前行,那就讓我做你周身的鎧甲、手上的提燈,護你一路向前。


    *

    青州。


    百年門庭從未更改過它的主人。


    魏家。


    魏大老爺魏成堂得了個消息,臉上便顯出三分悅色來,抬手叫了人。


    “去請大公子到我書房,,”


    這話沒說完,想起自己的長子受了些傷,便也不再拘泥於父子的尊卑,親自去了長子的院子。


    院中有清淡宜人的熏香氣息,魏成堂深吸了一氣,心下越發愉悅,連說話間都如同慈父一般。


    “我兒越發精於此道了。”


    院中葡萄藤下,外間樹葉紛紛枯黃,偏此處不知如何仍舊養得枝葉青綠如春夏。


    魏雲策淡淡地笑了笑,“父親謬讚了”,說著,起身要同他父親行禮。


    魏成堂抬手止了他,“你我父子不必這麽多禮數,你好生養傷。”


    說著,魏成堂做了下來,一個眼神將周邊的人都遣了下去,院中隻剩下父子二人。


    魏成堂笑道,“我兒此番,可真是給魏氏一族立了大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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