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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端午

  第41章 端午

    兄長確實是個客氣敬重的稱呼。


    秦恬畢竟不是秦慎一母同胞的妹妹,並不在一處長大,叫他兄長才是常理。


    大哥是要親近一些的,不過秦恬習慣了兄長的稱呼,反而改不回去了。


    秦夫人那般說,是待她親近的意思,秦恬當然笑著應了。


    她沒有太將此事當做一回事,也沒留意秦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時候不早了,秦夫人道天色要黑了,出城不便,又想留了秦恬在府中不回去了,秦恬當然是想走的,不過她還沒開口,就聽見嫡兄先開了口。


    “我今日也要回獵風山房,恰能同行。”


    秦恬不曉得兄長是因為什麽事情到了府城來,但一聽能與他一道回去,心裏那點害怕全散了。


    秦夫人一向不太管兒子在外的事情,見兩人都要走有些可惜,但也隻囑咐給他們帶了些東西就放了行。


    秦慎傷勢未愈不便騎馬,與秦恬同乘了馬車。


    秦恬來的時候坐的是自己的馬車,回程卻蹭到了秦慎的馬車上。


    他的馬車更加寬闊,木料考究,車內散著淡淡的木香。


    秦恬側坐在他手邊,見他閉著眼睛養神,剛也要學著他的樣子閉目養神,聽他忽的問了一句。


    “魏家的花宴可好?”


    他一問,秦恬就來了興致。


    “那別院布置別出心裁,所用花草無一不名貴,其中有兩盆十八學士,純白淨潤,說是前些日才隨著魏大公子的車馬,自京城而來。”


    這樣的精致排場的花宴,話本子都未必能寫出來。


    秦慎笑看了她一眼。


    旁人去花宴,多半為著聯姻結親、要麽就是私下議事,或者交結朋友,而她卻當真是去全心全意地賞了花回來。


    不過,秦恬倒是想起了亂林迷路裏見到的人,轉頭說給了秦慎。


    “,,那位公子帶我出了亂林,將我送到路邊,他沒問我姓甚名誰,我也不曉得他是何人,因而便是想同夫人說,有位公子幫了我一把,也說不清楚是什麽人。”


    所以這事秦恬沒有跟秦夫人提,但卻問到了秦慎這裏。


    秦慎聽著挑眉。


    “那人膚白看似有些病弱,是嗎?”


    他一下就說中了,秦恬連忙問,“兄長認識此人?”


    秦慎當然認識。


    “魏雲策。”


    “啊?”


    竟然就是這次花宴沒有出麵的主角,那位春闈的會元魏大公子。


    秦恬有猜測過魏雲策,但一是認為他還病著不便見人,再者也是覺得那人給她的感覺,和魏緲給她的感覺相差頗遠,不像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他都同你說什麽了?”


    秦恬聽見嫡兄又問了一句,便把細處也同他講了講。


    “,,並沒說什麽,不過是些閑話,他也並不曉得我是誰。”


    這話秦慎沒有接下,看了一眼身邊的小姑娘,默了一默。


    “你也隻當不認識罷了。”


    說完,秦慎又補了一句,“不是什麽緊要的人。”


    “如此。”


    秦恬沒想到嫡兄對魏大公子的評價,似乎不太高的樣子。


    不過她本也沒有什麽攀附之心,認識不認識,倒也無所謂。


    隻是,外麵隨行的傅溫,有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


    今日下晌,公子突然說要回府,讓連舟去準備了海邊的新茶,傅溫還以為有什麽緊要事,然而公子隻是回了一趟府,同夫人喝了一盞茶,就帶著姑娘回了獵風山房。


    所以,公子此番奔波來回的緊要事,是什麽呢?


    傅溫聽著後麵車廂裏,姑娘清泉一樣叮叮咚咚的話語聲,和公子耐心十足的溫和應聲,陷入了沉思。


    *

    京城。


    奏折被一推而開,在巨大的衝力下,砸落在了地板上。


    高闊的宮殿裏日光隻能照進邊角,冷意似暴風卷著冰雪四散開來,服侍的人跪了一地。


    明黃錦袍在高高立於丹犀之上的人身上,散著黑雲壓頂一樣的深光。


    “他們,這是要反了朕嗎?!”


    殿裏沒有一人敢說話,連堪堪立在殿前的兩位臣子,都屏氣凝神。


    半晌,才有一人道了一句。


    “邢蘭東鎮不住這些人了,到底還是要陛下決斷。”


    一人說完,看了一眼旁便的人。


    另外那人手下緊了緊,開了口。


    “說到底,邢蘭東手中沒有兵權,隻官府兵製服不了那些反民,當地衛所軍戶,又難說能同本地反民撇的一清二楚,,陛下,若治民先製兵。”


    丹犀上的皇帝默了一默,目光向下麵的兩人掃了過去。


    最先開口的男人向前一步站了出來。


    “陛下,臣願前去製兵。”


    這話因在空曠的大殿內回蕩。


    皇帝一時沒有回應,半晌,忽的轉身而去。


    難辨喜怒的聲音傳了過來。


    “莫要再讓朕煩心。”


    ,,

    出了大殿,暖風一吹兩人才舒緩過來。


    之前先開口的圓臉中年男人捋了一把胡須,看了一眼旁邊的長臉男子。


    “興盛侯爺,此番可當真如侯爺所願了,想來皇後娘娘在後宮,亦為侯爺欣喜。”


    興盛侯婁春泰翹了翹嘴角,道,“皇後娘娘在後宮不易,我做兄長的,能分多少憂便要盡多少力。”


    但他也看向圓臉男子,“竇尚書願意為婁某搭橋,替皇上皇後娘娘分憂,入閣之事已在眼前。”


    竇尚書一聽,一雙眼睛都亮了起來。


    此人剛要說什麽,便見有人小跑而來。


    兩人一見那人便客氣行禮。


    “黃公公怎麽來了?”


    “可是陛下有什麽吩咐?”


    黃顯在宮中,雖然不是司禮監頭幾位的大太監,但誰不曉得在宮裏升的最快,最得皇上的青睞。


    黃顯也不是不識抬舉的人,道,“是有些事,奴才想著同侯爺的大軍通行,待按照陛下的囑咐查些事情,也能沾上侯爺的光,得侯爺幾分照應不是?”


    他說著跟興盛侯行禮,“到時候侯爺撥幾個人給奴才,可成?”


    初初聽他那話,興盛侯婁春泰還以為,黃顯是皇帝派來的監軍,但聽到後麵,才發現好像主要之意並不在此。


    皇上另有事情需要黃顯離京去查,不知是什麽事情,須得交給這位炙手可熱的公公?

    婁竇二人都猜不出來,再看黃顯滿臉紅光,顯然這差事不是苦差,相反是皇帝極重視之事,才放心交給了黃顯。


    黃顯若能查明辦好,想來回京之時,便是昂首闊步更進一步之日。


    這便是外臣和家奴的區別了,他們隻能辦公事,而皇帝的私事卻插不了手。


    但這不耽誤婁春泰連聲道好。


    “公公放心,有什麽需要的,隻管告訴婁某就好,必然協助公公辦好聖差!”


    *

    青州府。


    端午的賽龍舟之地在城外十裏的一處寬闊的湖域。


    這片湖喚作玉鏡湖,距離府城不算遠,沿著湖西上山便是青州府最大的寺廟慶餘寺,湖邊山下的鎮子堪比偏遠地帶的縣城,臨湖而建的三家高樓可望盡湖上全景。


    往年玉鏡湖邊三家酒樓,哪一日不是歌舞升平,但這幾年民生凋敝,青州府不可能不受影響,也就隻有這端午時節,三家臨湖酒樓才終於迎來了人煙。


    沈瀟本對這等事情並無興致,醉心練功,還是秦恬勸說了兩三次,才勉強答應放鬆一日。


    秦恬說動了她,高興得不得了,便也同秦慎說了,帶著沈瀟去尋李二,還不忘問秦慎一句。


    “兄長去看龍舟賽嗎?”


    秦慎自也對那賽事無甚興致,往年辦得比如今盛大之時,也不曾去特意看過,若是路過,最多沿途瞧一眼罷了。


    他道應該不去,“父親剛從外地回來,我去趟衛所。”


    這是正事,秦恬可不敢質疑,連連點頭。


    秦慎一路送他們到了玉鏡湖邊上,看到了不遠處高懸李氏旗幟的龍舟,才離了去。


    李純珍早就定好了酒樓上的觀景雅間,這會同弟弟李紹珍一道,就在路邊等著秦恬和沈瀟。


    那可是沈瀟,話本子說書人口中,山虎軍沈大將軍的女兒。


    姐弟兩人又是緊張又是激動,人還沒迎到,就冒了一脖頸的汗出來。


    畢竟書裏的人真要走到他們麵前來了!

    秦恬遠遠看見那姐弟二人,緊繃如石刻的模樣就覺得很好笑,待走近就發現李純珍鬢發貼在了臉頰,李紹珍領口都濕透了。


    兩人隻看著沈瀟不敢說話,還是沈瀟先自報姓名開了口。


    “沈瀟,有禮了。”


    簡潔又有力,姐弟倆又是一恍,這才趕緊自報家門,兩廂正經見了麵。


    李純珍說話慢吞吞的,而沈瀟又說話快而幹脆,她都不敢在沈瀟麵前說話了,偷偷拉了秦恬的袖子。


    “恬恬,我要和她說什麽?”


    李紹珍也想知道這個問題,姐弟兩個都看向秦恬。


    “說什麽都行,,”


    從秦恬自己來看,李純珍姐弟說什麽,沈瀟都不會生氣。


    但想起自己最初和沈瀟接觸,也是完全不敢跟她多說話的。


    秦恬安慰姐弟倆,“那就不著急,等一會熟悉了一些,再聊聊賽龍舟的事情不遲。”


    她這麽一說,姐弟兩人都稍稍定了定心。


    李純珍勉強道了一句。


    “我在三樓定好了臨湖的雅間,我們過去?”


    她問向沈瀟。


    沈瀟本來不緊張,但見著這姐弟二人一副緊張到說不出話的樣子,也尷尬起來。


    她試著讓自己像秦恬一樣看起來柔和一些,但不管怎麽調整,都調整不過來。


    這會李純珍大著膽子問了她,她就立刻點頭道了好。


    可巧這時有個高挑男子走了過來。


    開口便笑道。


    “水果茶點都已經上了,各位可要過去?”


    沈瀟正怕尷尬,聽見這人一問,心道此人約莫是李家的管事了,便道。


    “那就帶路吧。”


    她說完,沒留意身後秦恬和李家姐弟都睜大了眼。


    而那位“管事”不知怎麽笑了一下,他麵如冠玉,眸若含星,笑起來的神采令人如春風拂麵。


    他沒說什麽另外的話,隻是神色甚是謙和地抬了手。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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