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小秘密
第40章 小秘密
“若是一刻鍾走不出去,那就找塊石頭歇腳,采些果子飽腹,再走一刻鍾好了。”
秦恬輕笑出了聲來。
她沒怎麽見過這麽有趣的人,當下又聽那人說了兩件這亂林迷路中的趣事。
他言語風趣,又不失禮數,連他案上的香氣都不濃不淡恰到好處。
秦恬著實坐下來歇了會腳,正當她算著時辰,該要出這亂林離開的時候,林子另一邊的男子也起了身來。
“在這亂林之中等人,就更要看機緣了。我那友人恐怕也迷了路,姑娘若是不嫌棄,跟我在林中走幾步,興許能送你出去。”
秦恬正好想走,就應了下來,叫上蘇葉跟上了他的腳步。
越過屏風似的竹林跟上去,秦恬才發現男人身量極高,約莫與自家兄長身量仿佛。
隻是比起兄長,他身形略顯瘦了些,一身月白道袍在林中草上拂動,詩酒之意甚濃。
秦恬一直跟在他身後,如此這般走了些不像路的地方,還真就走了出去。
若說方才,秦恬多少提著些防備之心,眼下他當真將自己送了出去,秦恬心下大定。
開闊的視野現在了眼前,秦恬正經行禮道謝。
“多謝公子。”
她起身的時候,不由地掀起眼簾看了他一眼。
此人麵色略白,仿佛自帶三分病弱之氣,可這病弱之氣又與他身上濃厚的書卷氣相得益彰,他臉頰瘦削,唇色不豐,但一雙眼眸卻如能工巧匠精心雕琢的墨玉,熠熠生輝。
秦恬剛一看去,他就瞧了過來。
秦恬隻覺失禮被人抓到了,趕緊低下了頭去。
她再次道謝,同蘇葉一起快步離開了去。
直到離開走遠了,才想起來都沒問一句人家貴姓。
不過這也並不重要,亂林迷路之中,一些不可測的機緣罷了。
姑娘身影漸漸遠去,萱草花似得落入綠意之中。
亂林外,小童抬頭看了看自家公子,見公子一直目送著那朵遠去的萱草花,直到人影不見了,才緩緩轉了身。
*
秦恬在亂林迷路中的些許機緣奇遇,沒有影響她在魏家的花宴。
隻不過她在半路又遇見了表姑娘何秋,何秋低著頭垂著眼簾,興致缺缺。
秦恬與她不熟便也無意多說什麽,緊跟著秦夫人,待到花宴結束就回了秦府。
這兩日是個小休,秦恬當晚歇在了秦府的朝雲軒,晚上還不忘著遣人給搬到了青州來的李二姑娘李純珍送了信,約她明日去四方居小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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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漸漸熱了起來,不似冬日寒風刺骨縮手縮腳,也不似夏日日頭毒辣出不了門,春末的時候,街上滿是行人。
李純珍一到,就扇著扇子跟她說。
“我娘可太喜歡青州府城了,她說像她年輕時候各地的模樣。”
那會還不是如今這位聖上臨朝。
先帝禦下寬和,先太子體恤百姓,人人過的都是少有的好日子。
秦恬沒見過那樣的時候,隻從說書人口中聽說過。
但念及此,她就想到了極愛聽說書人講她那位嫡兄的李純珍。
她歪著頭打量李純珍,“我如今住在我兄長的山房裏,兄長說,可以請小友去山房做客。”
她笑問李純珍,“李二姑娘想去嗎?”
李純珍驚得張口結舌。
“啊!你不怕他了?!”
秦恬:“,,”
這事是繞不過去了嗎?
她下意識像秦慎那樣,清了嗓子。
“過去的事不要提了。”
李純珍用帕子捂了嘴巴笑了起來。
“這可真是我的榮幸。”
好在她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揭過了這一茬。
“青州府城真好,我們以前在諸城的時候,隻能說書人說的事情和人,到了青州府城卻同在一城之中,甚至還有緣得見。”
李純珍說話慢吞吞的,但一開口滿是興奮。
“我若真能見到你兄長,隻看一眼,聞一下他走路帶起來的風就好了。”
她說得如癡如醉,說還有知府衙內陸公子,“陸衙內不知又是何種風華,我那日隨我大哥去書肆,聽說那可是陸衙內常去的書肆!他那麽愛讀書,想必性子淡泊,心清似月,高不可攀。”
李純珍一臉認真,“我已經決定,以後每次出門,都要去那間書肆,說不定能遇見陸衙內!”
看著她一臉希冀模樣,秦恬實在沒好意思告訴她,那位陸衙內可不是什麽高不可攀的明月,而是個說話不著調的人。
不過一想到自己以前和李純珍是一樣的,而如今這些說書人口中的人,都變成了她身邊的人,有種說不出的奇異感覺。
但李純珍又說起了另一人,“還有魏家大公子,那可是今科中了會元的人,聽說魏家辦了花宴,恬恬去了嗎?”
秦恬去了,但是沒有見到魏家大公子。
“,,說是身子未能痊愈,並沒有出麵。”
“好可惜。”李純珍可惜得不行,仿佛是她自己去了魏家的花宴,卻沒能見到魏大公子一樣。
秦恬笑起來,卻想到了在亂林迷路中見到了的人,不知道那又是誰。
但李純珍說起了另外的事,“說起來,三位公子都沒有成親,好像也沒有定親,不知哪家的姑娘會嫁給他們。”
李純珍暢想起來,“一定是那種知書達理、秀外慧中的高門貴女,”她說著看了秦恬一眼,“恬恬,你有沒有可能?”
一口茶水險些噴出來,秦恬叫了李純珍。
“二姑娘是故意羞我嗎?我還未及笄呢,況我的身份你也曉得,如何能與人家嫡子嫡孫成婚?”
李純珍歎氣,“可在我心裏,你也是知書達理,秀外慧中的高門貴女。”
如果不是外室庶出就好了。
李純珍覺得自己的小友不比任何姑娘差。
“若是你能嫁這樣的公子,我也不用看話本了。”
秦恬笑得不行,“算了算了,嫁這樣的人,哪有聽說書人口中的他們有意趣?他們是怎樣的人並不重要,重要的難道不是說書人口中的他們嗎?”
李純珍忽覺有理,睜大眼睛去看秦恬,“真是聽卿一席話,勝聽十年說書。”
話音落地,兩人相視笑出了聲。
兩人又聊了許多青州府的名人名事,說到了下月初五。
“端午節,青州府每年都有龍舟,今歲我大哥也資助了一支龍舟隊,你到時候也來同我們一起看龍舟吧。說不準我家資助的龍舟隊能入圍前三!”
秦恬自然原因,前兩日就聽到書院裏有人議論端午節賽龍舟的事情了。
兩人商量好了到時候見,秦恬還想要帶上沈瀟,要回去問問她的意思。
李純珍當然不是小氣的人,又聽是沈大將軍家的姑娘,驚詫不已。
“和以前真不一樣了,從前隻聞其名的人,如今也能見到其人了。”
說著,暗戳戳地跟秦恬道,“若是能秦大公子能來,,不過秦大公子那樣的人物,怎麽會跟我們擠在一起看龍舟呢?”
秦恬也如此想。
念及此,眼前晃過了獵風山房裏的嫡兄。
兩日沒有回獵風山房,也不曉得嫡兄的傷好一些了沒有。
*
從四方居離開,兩人又在街道上聊著天走了好一段路才分開了去。
這兩日是小休,秦恬要趕在今天回獵風山房,明日還要去書院上課。
秦夫人本想讓她請了假,這幾日都住在府裏,不必車馬勞頓了,一直到端午大休結束。
但在府裏哪有在獵風山房自在,她就推說書院課業繁重,不能懈怠,還是要回去的。
這是個好說辭,秦夫人還道她乖巧好學,感歎著誇了她一通,算是放了人。
秦恬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隻不過這一回去,和上一次近乎一模一樣的流程,令她不免就想到了上一次被半路劫車的事情。
雖然近日都是魏遊給她駕車,但秦恬一想回去的路就有些心裏發毛。
她不敢再耽擱,早早回了秦府,想著跟秦夫人道別之後,就趁天亮回去。
隻是她一腳踏進秦夫人的正院,恍惚了一下。
秦夫人坐在廊下的避風處吃茶,她身邊坐著的青年穿著一貫的深色錦袍,許是聽見她的腳步聲,抬頭看了過來。
兄長,怎麽來了?
見她來了,秦夫人跟她招手,“過來吃茶,你兄長剛從海邊帶來的新茶。”
秦恬晃了一下。
這戲真是做了十足,還帶了海邊的新茶,若不是秦恬知道他這些日都在獵風山房,險些要信了。
她暗暗好笑地朝那位“剛從海邊回來”的嫡兄看了一眼。
後者輕輕咳了一聲,端了茶盅吃茶,嘴角噙著的笑意重了幾分。
秦恬當然不會說破這秘密,抿著嘴巴,將笑抿在口中,行了禮坐在了繡墩上。
丫鬟蕭芸給她斟了一杯茶來,茶湯清涼,茶香四溢。
秦恬在諸城的時候就聽說過,沿海的鄉鎮有些人家種了茶樹在山上,產出的綠茶並不比南方的茶差多少。
尤其春秋兩季,這些茶現采現炒,比之南方經過水路周折運來的茶葉,更添許多鮮茶的香氣。
她小口品了兩口,看了一旁的兄長一眼。
“兄長竟還帶來了這樣的鮮茶,真是難得。”
秦夫人聽不出什麽來,但秦慎卻聽出了小姑娘言語間的笑,眼尾輕掃了她一眼。
“既然難得,就多喝兩杯。”
秦恬點頭說是,一臉認真模樣。
“不隻是新茶難得,兄長也難得回來一趟,想來辛苦了。”
她說得煞有介事,秦夫人聽不懂,還以為姑娘是真心如此想,但秦慎卻在她從眼角縫裏偷看自己的行徑中,瞧出十足的調皮來。
從前隻瞧著是個乖巧老實又膽小的,如今才知道內裏藏著個促狹鬼。
秦慎道不辛苦,端了茶杯。
“書院課業繁重,讀書才是辛苦。”
秦恬一下就被茶湯嗆住了。
他、他怎麽知道她跟秦夫人,用了這說辭!
“咳咳——”
秦恬真的嗆了,急急用帕子掩了嘴才沒有失態。
青年則以手抵唇,掩了半麵,隻有從秦恬的角度上,才能看到他高高翹起的嘴角。
秦夫人全然不知二人之前的狀況,一麵讓蕭芸給姑娘順順背,一麵叫了秦恬。
“恬恬也莫要見外,無需叫什麽兄長,隻管叫大哥就是了。”
大哥,是更加親近的稱呼。
秦慎手下微微頓了頓,目光落到了小姑娘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