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章 青州公敵
洛川與太上長老的這番交談不僅簡短，而且太過晦澀，其中所透露出來的信息實在太少，令秦江完全捉摸不透。
更關鍵的是，洛川竟然想要借藥王塔？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藥王塔坐落在百草堂，當然屬於凌劍宗的私有財產，但從根兒上來說，這件法寶的所屬權仍舊還是星殿的。
是的，藥王塔的確是一件法寶。
秦江不知道洛川是從何處得知的這一點，可毫無疑問，此時的洛川想要將這件法寶帶離小祁山。
這件事不是太上長老點點頭就可以辦成的，同樣需要星殿的許可。
秦江貴為星殿殿尊，但在這麼重大的事情上面，仍舊沒有決定權。
除非，他能夠肯定，小公主安然無恙。
這也是秦江最為疑惑的一點。
照理來說，既然洛川已經回歸，為什麼星殿連半點風聲都不曾收到？
而且，按照秦江一開始的設想，只要洛川平安回到凌劍宗，那麼一切謠言自然不攻而破，什麼燕國姦細，什麼通敵叛國，一切罪名都能夠輕易洗脫。
可為什麼洛川什麼都不肯說？
當日在月影秘境到底發生了什麼？
白夜行突然現世的背後是否還有隱情？
姜衛城和陳童的死究竟是怎麼回事？
另外，最重要的是，在星空走廊崩碎之後，洛川與小公主去了哪裡？
這幾個問題關乎洛川的生死，關乎凌劍宗的存亡，關乎星殿的態度，更關乎整個青州修行界的未來。
為什麼洛川一個字也不肯解釋？
因為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
好在太上長老在洛川出現的那一刻就已經全部明白了，所以此時面對秦江的遲疑，她緩緩開口道：「秦殿尊，你不是希望老身與你一起賭一把嗎？現在，輪到你下注了。」
下什麼注？
當然是藥王塔。
秦江今日孤身前來，面對整個青州修行界的聲討，甚至凌劍宗內部的亂局，仍舊斬釘截鐵地站在了洛川這一邊，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能坐上殿尊的位置，絕非僥倖。
而現在，則需要他拿出更加堅定的膽魄，豪賭一把。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小公主是生是死？」
問這一句話的時候，秦江死死地盯著洛川的眼睛，不肯錯過一瞬一息，雖然他並沒有直接以自身強大的星力壓迫洛川，但那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卓然氣勢彷彿令空氣都為之凝結了。
只是有些可惜，哪怕面對一位星殿殿尊的質問，洛川的表情也沒有半分改變。
「我不知道。」
這便是洛川最終的答案。
雖然只有短短的四個字，卻囊括了無數種可能性。
秦江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直視著洛川的雙眼，像是在判斷對方這句話的真假，良久之後，他才收回了目光，暗暗握緊了拳頭。
這或許是秦江此生最艱難的一個決定，因為現在的情況與他一開始的初衷背道而馳。
早在半個時辰之前，他就對太上長老說過，此番洛川的安危，凌劍宗的安危，並不在於他究竟有沒有通敵叛國，而在於小公主的生死。
而現在，洛川安然回歸，小公主卻仍舊杳無音信。
這本身就代表著某種非常不詳的信號。
如果按照秦江一開始的賭局，他其實已經輸了。
那麼，是否還要繼續孤注一擲，壓上自己的前途和未來呢？
片刻之後，秦江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你需要借取藥王塔多長時間？」
回答秦江的，是洛川的一句反問。
「面對整個青州修行界的圍攻，藥王塔可以撐多長時間？」
秦江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暗自估算了一下，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藥王塔畢竟是星殿的東西，只要首尊不發話，沒有人敢動，但問題在於，首尊的耐心必定也是有限的，所以你頂破天能撐半個月。」
洛川躬身而拜：「如此，之後便有勞殿尊大人從中多多周旋了。」
秦江點點頭，目色前所未有的肅然：「秦某做事，從來不喜歡半途而廢，就算是錯，也讓它一錯到底吧，我只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洛川輕輕偏過頭，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後笑著道：「我來之前，紅豆便對我說過，我這個人或許別的優點沒有，但就是從來不會讓朋友和挂念我的人失望。」
秦江嘆了口氣，隨之將一支玉筆交到了洛川的手中。
「入塔之後，將此物示出，那位大人自然會予以配合，若他問起，就說此責我秦江一力承擔。」
洛川接過玉筆，再向秦江行了一禮：「如此恩德，日後必報。」
太上長老拍了拍洛川的肩頭，然後開口道：「接下來，就由老身助你一臂之力吧。」
言罷，太上長老拉著洛川的胳膊，直接一步跨出了洞府的大門，來到了凌劍宗數千弟子的眼前。
原本牢牢圍守在洞外，滿臉殺氣騰騰的刑堂、勛祿堂、神兵堂弟子看到這一幕，紛紛戰戰兢兢地垂首躬身。
「見過太上長老。」
徐成、許懷秋和杜方三人更是瞳孔微縮，但還不等他們開口說話，便聽得太上長老冷哼了一聲。
「怎麼，今日我凌劍宗有人要造反嗎？」
太上長老的聲音並不大，但落在眾人耳中，卻仿若一道石破天驚的響雷，震得在場所有人耳膜生疼。
文逝水面色陰沉，因為他知道，今日之事徹底輸了。
下一刻，太上長老就這麼帶著洛川，堂而皇之地向前走去，所到之處，自然無一人敢擋，人潮紛紛向兩側散開，只留下了可供數人通過的走道。
自始至終，洛川都沒有看徐成等三位長老一眼，也沒有向文逝水等幾位堂座表現出絲毫的興趣，只在途徑一眾百草堂弟子身前的時候，對謝長京微微頷首。
一老一少兩人，在宗門數千弟子的目送下，慢慢走下了中峰，回到了百草堂，而也就在洛川即將步入藥王塔的那一刻，一道劍光以無上決絕之意疾馳而至，瞬間來到了洛川的面前，勢要將其斬成兩半。
可惜的是，便在那道劍光距離洛川只有半寸之遙的時候，卻被一道清風吹散成了無數碎片，落地無聲。
「太上長老！此子不能留！」
陳安的聲音充滿著怨毒，彷彿一支尖銳的利箭破空而至，直扎人心。
然而，洛川卻連頭也懶得回，直接一抬腳，跨進了藥王塔中。
自始至終，陳安這位堂堂凌劍宗副掌門，都沒能走到洛川的近前，因為他的身邊有謝坤，而在洛川的身邊還有林如。
在這之後，他就更加沒有半點機會靠近洛川了。
因為就在下一刻，伴隨著一陣恐怖的轟鳴聲激蕩而開，那座被視為整個百草堂聖物的高塔突然拔地而起，向著那片璀璨的星空疾馳而去！
藥王塔動了！
大地開始劇烈地顫抖，四周草木盡皆坍塌，恐怖的星力狂潮擠壓著空氣向整個小祁山擴散開來，就好似平地颳起了一陣颶風，所到之處無不一片狼藉！
原本折身回返的凌劍宗數千弟子頓時被這驚天動地的場面所震撼，無不目露駭然。
「那是什麼？」
「好像是……藥王塔？」
「這是什麼情況！」
「洛川帶著藥王塔跑了？」
……
藥王塔的急速升空，就好似在小祁山燃起了一輪烈日，照亮了小祁山方圓百里的大地，是那麼的引人矚目，那麼的光芒四射。
此時作為整個青州修行界第一批抵達小祁山的袁家大軍看著這一幕，不禁全都停下了腳步，對那耀眼無比的高塔施以最崇高的注目禮。
袁小花藏身在軍陣中，抬頭看著那道傲然金光，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突然升起了某種非常不詳的預感。
「藥王塔……凌劍宗……難道……不……這不可能！」
此時的整個青州修行界，不止袁家，也不止袁小花，幾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從小祁山掠空而上的藥王塔，也由此聯想到了一個絕不可能在此時出現的名字。
在這一刻，彷彿整個青州都變成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眼中都只剩下了夜幕下的那片金光。
但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那座從凌劍宗飛出的藥王塔並沒有破空而去，也沒有倉惶逃離，而是就這麼靜靜地傲立在了半空中，散發著某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氣息。
沒有人知道這代表著什麼意思。
也沒有人能猜到凌劍宗究竟想要幹什麼。
便在這萬眾矚目之下，一道人影悄然打開了藥王塔最底層的大門，出現在整個青州修行界的面前。
他的眼中一片平靜，就這麼俯視著眾生，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在看著人群中的袁小花。
但很快，他就將目光從袁小花的身上挪開，輕描淡寫地掃視了一下即將抵達小祁山的各方勢力。
說了一句話。
「凌劍宗弟子，洛川在此，有膽的，盡可上前一試！」
言罷，洛川留下一個無比輕蔑的笑容，根本不等他人回應，便直接轉身進了藥王塔，毫不猶豫地登上了六層樓。
在那裡，正有一道人影在等候著他。
洛川上前兩步，躬身行了一禮，隨即挺直了腰背，笑著道：「沒想到，原來前輩也只是一具分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