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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零二章 弦音起,寒劍至

  畫地為牢,這是凌劍宗非常著名的一式劍法,但真正讓這一劍聲名鵲起的,卻是當今凌劍宗的一位親傳弟子。 

  馮笑。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畫地為牢有些像是簡化到極致的劍陣,雖然只有一劍,卻能生出萬般變化,分出上千縷劍氣。 

  在大逃殺的時候,馮笑便曾用這一劍困住了莫有雪,為後者帶來了極大的麻煩。 

  而現在,他用這一劍困住了陳童。 

  或者更準確地說,那不是在困他,而是在救他。 

  馮笑用畫地為牢將陳童縛在其中,便隔絕了那數十條鐵索飛爪的欺身,也斬斷了纏在陳童腳踝處的數縷青煙,將他完全隔絕在了半空中。 

  人未現,劍先至。 

  一劍斬碎蔡大忠勢在必得的一擊。 

  這就是洗星境巔峰。 

  馮笑是今夜出現在烏柳大峽谷的第三位洗星境巔峰。 

  但與陳童不同的是,此時的他正值戰意正盛時,身上未受任何禁制,受的傷也比陳童輕很多。 

  而相比起蔡大忠,還是那句話,就算是同境之內,也有強弱之別。 

  否則當日在大逃殺的決戰當中,馮笑、許清雲和李逍三人也不會如此忌憚莫有雪。 

  凌劍宗乃青州第一大門派,馮笑身為其內七大親傳弟子之一,雖然比不上莫有雪,又豈是普通的洗星境巔峰所能企及的? 

  當日若不是陳童面對的是時隔數百年重新天日的梵天劍陣,再加上星海突然被封鎖,也絕不會落到今日這般地步。 

  而現在,梵天劍陣已經被洛川所破,原本潛伏在烏柳大峽谷中的原住民人數銳減大半,蔡大忠還能拿什麼來留住陳童,擊敗馮笑? 

  形勢一片大好。 

  局面徹底被逆轉。 

  跪倒在祭台腳下的陳斌等人眼中第一次閃爍出了希冀之色,他們所苦苦等待的那一線生機終於出現了。 

  當然,前提是馮笑在救出陳童之後,還願意救他們。 

  在陳斌想來,大家同為青州修道者,怎麼也有三分香火情,更何況他是陳家人,就算馮笑不救他,陳童也一定會出手相助的。 

  下一刻,便在陳斌那望眼欲穿的目光中,馮笑終於施施然從天邊出現了。 

  令眾人意想不到的是,這位凌劍宗天驕同樣受了傷,雖然沒有陳童那般嚴重,但也能一眼看出,之前定然是經歷了一番慘烈大戰的。 

  在這月影秘境當中,還有誰能傷到馮笑? 

  莫非也是那些原住民所使出的劍陣? 

  這個問題暫時得不到答案,但毫無疑問的是,馮笑的出現完全是在蔡大忠意料之外的,而且很明顯,此人並不是之前破除梵天劍陣的那個高手。 

  「閣下是什麼人?」 

  面對蔡大忠這個白痴一樣的問題,馮笑只是微微一笑:「取你命的人。」 

  但凡是凌劍宗弟子都知道,馮笑的名字中雖然有一個笑字,但其實平日里他卻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當他笑的時候,便意味著他真的動了殺心。 

  蔡大忠當然不知道這件事情,也沒有必要知道,因為下一刻馮笑已經出手了。 

  灰色的天空垂下了第二條星輝,雖然還是那麼黯淡,那麼羸弱,但那畢竟是真正的星辰投影,立刻將馮笑包裹成了一個明橙色的光繭,洗星境巔峰的威壓鋪天蓋地而來,如潮水一般向蔡大忠所在的黑色祭台壓去! 

  星命天赦,但在這一刻卻沒有絲毫的赦免之意,而是絕對的碾壓! 

  揚擒虎呆若木雞地看著這一幕,心中不禁嘆道:「不愧是凌劍宗親傳弟子,不管是陳童也好,馮笑也罷,竟然在天地星力被隔絕的情況下,還能強行開啟命星投影!」 

  陳彬等人更是激動萬分,在他們看來,馮笑命星投影既出,蔡大忠已經輸定了! 

  但他們忘了一件事情。 

  這裡是蔡大忠的主場,既然他敢舉行血祭封鎖星空,就一定有其這麼做的底氣。 

  比如說百年間未見天日的劍陣,再比如說那詭異無比的飛爪鐵索。 

  更何況,此時在蔡大忠的腳下,還有一座無比恐怖的黑色祭台。 

  此時面對馮笑那無比恐怖的星力威壓,蔡大忠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他只是高舉起了手中那支光禿禿的旗杆,迎空揮了出去。 

  下一刻,眾人眼前的黑色祭台突然開始劇烈顫抖起來,一聲聲轟鳴自祭台內激昂而起,緊接著,數塊黑色晶石從祭台上自行脫落,在蔡大忠的身前急急飛舞,倉促拼湊成了一個黑色的圓盤,又像是一隻醜陋無比的手掌,輕輕向馮笑拍了上去。 

  「嗤……」 

  無邊的星力浪潮在黑石手掌的觸及下開始劇烈燃燒,遠遠看去,就像是在天邊升起了一朵美麗的火燒雲,黑石掌輕描淡寫地從中貫穿而過,速度半分未減,在不到三息的時間內就來到了馮笑身前! 

  見狀,馮笑不敢怠慢,當即舉劍相迎。 

  「鐺!」 

  清脆的金石之音在天邊炸響,馮笑被一掌拍飛了十數丈之遠,而他手中的劍也將那黑石掌斬成了兩半。 

  然而,令人頭皮發麻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那被馮笑斬裂的黑石手掌在空中輕輕一晃,竟然又兀自拼湊在了一起,雖然看起來造型更加醜陋了一些,但威力卻一點也不減! 

  馮笑臉上的笑容更寒了三分,手中長劍再動,將體內星力傾巢湧出,在半空中劃出了兩橫、兩豎,共計四道劍痕。 

  加起來便是一個「井」字。 

  同時也是最簡易的畫地為牢! 

  俗話說,最簡單的,便是最難以攻破的,所以這四劍,便是馮笑最強大的絕學! 

  畫地為牢一出,立刻將那重新拼湊起來的黑石手掌困在了原地,任其橫衝直撞也無法突破馮笑的禁制。 

  如此驚艷的一劍,令揚擒虎、陳彬等人心頭一熱,如果不是因為手不能動,口不能言,恐怕一個個都恨不得拍手叫好。 

  但只有馮笑知道,這一式畫地為牢恐怕困不住那黑石掌太長的時間。 

  現在的他有些猶豫,是應該先把陳童救走,再徐徐圖之,還是冒險與那灰發老者再拼一次。 

  然而,馮笑的這一猶豫,已經徹底失去了主動權,因為蔡大忠連陳童也不願意放走。 

  下一瞬,蔡大忠的口中突然發出了一聲無比凄厲的怪叫,隨之而來的,是無數黑色晶石從祭台上爭先恐後剝落,再拼裝成了一件件形狀怪異而醜陋的利器。 

  有的像劍,有的像錘,甚至還有的像藤鞭。 

  整整八道黑影在眨眼之間掠空而起,將馮笑牢牢地圍困在了正當中的位置,正好鎖死他可能突圍的每一個方位。 

  一時間,馮笑的處境變得岌岌可危了起來。 

  尤其在那些黑色晶石飛出之後,天色越發變得灰暗了很多,也連帶著馮笑的命星投影越來越虛幻,彷彿隨時都會徹底崩碎。 

  在生死一刻,馮笑的眼中沒有絲毫的怯意,反而笑得更燦爛了些。 

  「果然有些手段。」 

  言罷,馮笑肆無忌憚地將星海激發到了極致,劍鋒透著比鮮血更加猩紅的殷然,身形一閃,猛地向一塊匕首形狀的黑石撞了上去! 

  牽一髮而動全身。 

  馮笑的速度很快,但他不是陳童,他的命星也不是能給予身法加持的危月燕,所以即便他一劍擊退了那把黑色匕首,卻仍舊被從左右夾擊而來的兩塊黑石轟在了后心上。 

  馮笑忍痛沒有回頭,反而借力再向前掠了數丈,強行壓下了喉頭的一口逆血,然後伸手一探,就抓住了陳童的肩膀。 

  「走!」 

  話音落下,馮笑已經解開了陳童身上的畫地為牢,但他沒有想到的是,蔡大忠等待這一刻已經很久了。 

  始終蟄伏在陳童腳下的兩縷青煙如時間最迅捷的毒蛇,在一瞬間就重新纏到了陳童的腳踝上,隨即拽著他猛地向下一拉! 

  猝不及防之下,馮笑的身形也是一個趔趄,竟也被陳童帶著向那黑色祭台墜去。 

  同一時間,那八道如影隨形的黑影也已經來到了馮笑的身後,眼看就要將他吞噬。 

  便在這生死一瞬間,有兩件看似毫不相關的事情同時發生了。 

  一聲琴音突然從遠方的天邊悠揚而起。 

  一片劍芒駭然從側面的石壁上疾馳而至。 

  琴聲是向著馮笑與陳童所在的方向去的,彷彿在空中掀起了一陣看不見摸不著的音浪,以四兩撥千斤之力,巧妙地將那八道黑影朝空處牽引而去,正好避開了馮笑的要害之處,使其相互碰撞,在半空迸開了一簇簇美麗的火花,看起來好似冬日傲梅。 

  劍芒是朝著蔡大忠所站的黑色祭台去的,就像是撕下了夜色的一角,化為一支黑色的墨筆,想要將這片山影徹底改變顏色,劍鋒所至之處,其與空氣的劇烈摩擦生出一聲聲嗚咽,就像是預示著不祥的烏鴉,在為某人送葬。 

  琴聲與劍芒的交匯只是一個單純的巧合,卻偏偏給人一種無比和諧,交相輝映的感覺。 

  畢竟兩者有一個共同點。 

  那便是都透著令人心悸的凄寒。 

  這一曲叫做寒梅映雪。 

  這一劍叫做月落烏啼霜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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