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精神損失費
洛川一劍割下了韓復的頭顱，鮮血如花鋪滿地。
韓復瞪大了雙眼，死不瞑目，似乎至死都不相信洛川會真的殺了自己。
他竟然真的敢殺了自己。
在洛川劍鋒落下前的最後一刻，幾名勛祿堂的弟子已經提前捕捉到了他眼中的殺意，所以他們試圖上台救下韓復。
但他們被黃昭與魏源森聯手攔住了。
熊原作為勛祿堂長老，韓復是他最喜歡的弟子，自然不會任其死在冬雪小比的演武台上，死在自己的面前，所以他也不顧一切出了手。
卻被秦未央手中的短劍阻擋了一瞬間。
一瞬之間，便是生死之隔。
洛川就這麼當著熊原的面，當著凌劍宗所有外門弟子和內門弟子的面，殺了韓復。
連半點的猶豫都沒有。
更沒有因為熊原的那聲厲喝而遲疑片刻。
此時的熊原看著腳下愛徒那顆鮮血淋漓的頭顱，心中的怒火彷彿可以焚世，他重新抬起頭來，看著三丈外洛川那張無比平靜的臉龐，就像是在看著一個死人。
下一刻，熊原體內的明橙色星輝決絕而起，伴隨著一聲嘹亮而凄絕的輕吟，他腰間的長劍已經出鞘了，劍鋒直至三丈之外！
熊原身為凌劍宗長老，有著洗星境巔峰的絕強實力，當他真正準備殺人的時候，自然不是秦未央所能夠攔得住的。
亦不是洛川所能抵擋的。
所以面對著熊原這殺意凜然的一劍，洛川根本就沒有擋，他就這麼站在原地，無比平靜地看著熊原，嘴角似有嘲諷之意。
恐怖的星潮浪濤在演武台上掀起了陣陣罡風，將洛川身上的青色長袍吹拂得獵獵作響，杏黃色的星輝灑落在洛川的身體上，劃出一道道白色的淺痕，但熊原手中的劍，卻始終未能觸及到洛川的肌膚。
因為就在同一時間，有一束聖光從天而降，有一片暴雪憑空乍現，有一道血浪肆掠開來，還有一簇杏黃色的焰火無聲爆開。
熊原的佩劍在聖光當中急速腐朽，他的手臂被風雪凍成了冰雕，他的胸口被血浪轟出了一個漆黑的豁口，最後整個人被杏黃色的焰火掀飛了數十丈！
「嘭！」
熊原無比凄慘地落在地上，立刻砸出了一道深及半尺的淺坑，他身上的金絲軟甲變成了廢鐵，他手上的十隻法戒盡數碎裂，至於那件原本流光熠熠的白星長袍則被鮮血浸成了暗紅色。
他抬起頭來，眼中的殺意已經徹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恐懼。
不是因為洛川。
而是因為此時站在洛川身前的那四個人。
裡面實力最低的，是滿面寒霜的莫有雪。
如果只是莫有雪一人，絕不會將熊原重創至此，他也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但除了莫有雪之外，另外的三個人，熊原一個都惹不起。
太上長老，林如。
青州星殿殿尊，秦江。
最後一個，也是最令所有人為之意外的，竟是血獄谷的副谷主，林楓！
其中莫有雪是洗星境九重巔峰，除此之外，其餘三位都是貨真價實的聚星境強者！
四人聯手一擊，威勢何其恐怖？
熊原還活著，已經可以算得上是奇迹了。
若不是他身上穿著價值連城的金絲軟甲與白星長袍，若不是他在生死一瞬間主動爆開了手中的十隻法戒，若不是林如手下有所留情，若不是此時正站在演武台下的徐子林出手慢了一步……
熊原也真不愧是老江湖了，既然能夠坐上勛祿堂長老的位置，就絕對不是蠢人，只是這麼一會兒時間，他便已經從怒火攻心的衝動中平靜了下來，當即從口中咳出了一片猩紅，對林如開口道：「望太上長老恕罪，熊原也只是一時被氣昏了頭，不慎壞了規矩。」
熊原很聰明，他知道在什麼時候說什麼話，更知道該對誰說。
此時站在洛川身前的四個人，莫有雪只是小輩，秦江的地位倒是高，但他畢竟不是凌劍宗的人，同樣的道理，也適合於林楓。
不管他們先前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同時出手保下了洛川，但毫無疑問的是，在此時此地，在凌劍宗的宗門之內，太上長老林如的態度才是最關鍵的！
林如若要責罰熊原，那也是凌劍宗自己的事，與星殿和血獄谷無關！
但令熊原沒有想到的是，太上長老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回應他，而是轉過頭去，向洛川問道：「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
此言一出，演武堂滿場嘩然，熊原更是雙瞳一緊，因為誰也不會想到，太上長老竟然會詢問洛川的意見！
就連莫有雪也微微蹙眉，滿含深意地看了洛川一眼。
但接下來，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洛川微微躬身，正色道：「事涉門規，弟子不敢妄言，但我認為熊長老的衝動也是人之常情，畢竟弟子一時沒收住手，不小心殺了他的愛徒。」
聞言，太上長老微微一愣，隨即笑著拍了拍洛川的肩膀，點點頭道：「話雖如此，但熊原此番的確觸犯了門規，即便情有可原，但天子犯法，也需與庶民同罪，這樣吧，從今日起，暫時剝奪其勛祿堂長老一職，去劍林幽閉反省三個月，三個月後視其態度，再做定奪。」
話音落下，熊原已經死死地攥住了雙拳，但他卻連半句辯解之詞也不敢說，只能垂首恭聲道：「熊原領命！」
「如此……」太上長老看都沒看熊原一眼，而是繼續對洛川說道：「你可滿意了？」
洛川面帶微笑，低聲道：「先前熊長老那一劍雖然未能傷到弟子分毫，但卻給弟子造成了極大的生死陰影，若能讓熊長老再賠償弟子一些精神損失費就更好了……」
「精神損失費？」太上長老哈哈一笑，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倒是個新鮮詞兒，此事我允了，至於怎麼賠償，你們就私下裡商議吧。」
熊原作為勛祿堂幾位長老裡面唯一一個接管俗務的，中飽私囊之類的事情不知道幹了多少，太上長老也多少聽說過一些對熊原不好的風評，但還是那句話，此事在他們這些大人物眼中，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畢竟熊原為了勛祿堂的發展還是出了不少力的。
不過既然今天洛川提到了，那麼藉此敲打下熊原又有何不可？
太上長老那邊答應得痛快，熊原則已經咬緊了后槽牙，對於近日前來觀戰的一眾凌劍宗弟子而言，更是一個個被嚇得瞠目結舌。
洛川竟敢在冬雪小比中當眾殺人？
然後熊長老想要教訓洛川，最後不但丟了職務，還被罰去劍林幽閉，還得賠錢？
太上長老對洛川青睞有加也就罷了，莫師姐與洛川之間的關係如今也是盡人皆知，可那血獄谷的林副谷主是怎麼回事？涼城星殿的殿尊又是怎麼回事？
怎麼好像他們都在為洛川出頭的樣子？
一時之間，無數疑惑縈繞在眾人心頭，卻是誰也想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更不知道的是，此時的林副谷主，正在滿心的遺憾。
原本他還想著，洛川與宗門的一位長老起了衝突，必然會被凌劍宗所責難，而到了這個時候，就是他拉攏洛川的最佳時機。
在修行界裡面，更換門庭又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如今的洛川在凌劍宗只是一個小小的外門弟子而已，若去了血獄谷，林楓便打算直接任命其為掌獄使！
那可是堪比親傳弟子的位置！
可惜的是，林如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一旁的秦江則是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先前熊原出手的時候差點兒沒把他給嚇出病來，這洛川可是首尊親自交代下來，需要拉攏的對象，若是讓對方就這麼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可怎麼向首尊交代！
好在現如今危機總算是解決了，倒也算是沒有出太大的紕漏，只是……
秦江暗暗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身邊的那個如冰山一般的小丫頭，又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愛女秦未央，不知道為什麼，竟無端從心中升起了一絲淡淡的危機感。
「看來美人計不怎麼好使啊……」
就在秦江心中暗自盤算的時候，演武堂的沈長老和袁長老也上前與幾人見了禮，又誠惶誠恐地向林如承認了自己的失職，隨即猶豫著開口道：「太上長老，這場榜首戰尚未結束，您看……」
話音未落，黃昭便第一個開口道：「弟子認為洛師兄作為本屆小比的榜首頭名才是真正的實至名歸，所以我棄權了。」
緊接著，魏源森也一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弟子沒意見。」
至於秦未央則難得露出了一抹生澀的笑容，對著洛川微微拱手道：「恭喜洛師兄。」
沈長老見機得快，立馬就當眾宣佈道：「如此，今年冬雪小比的外門榜首，便是洛川！」
便在陣陣歡呼與喝彩聲中，秦江悄悄來到了洛川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不知小女是否與洛藥師有提及過，待會兒還望洛藥師能給秦某一個面子……」
洛川用餘光掃了掃太上長老，發現後者輕輕點了點頭，隨即一拱手。
「榮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