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謝長老

  饕餮曼陀羅。


  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卻仿若達摩克利斯之劍一般，始終緊懸在洛川的頭頂，又像是一場揮之不去的夢魘，永遠都縈繞在洛川的心間。


  每當他以為自己已經擺脫了此毒的牽制的時候，它又會在不經意間悄然而至。


  洛川怎麼也沒想到，就在自己深入寒潭秘境的同時，紅豆體內的饕餮曼陀羅竟然再次復甦了。


  好在這一次有王海提前煉製出來的紅豆膏，再加上謝長京的小心謹慎，以及他大伯那神鬼莫測的丹術，倒是沒讓紅豆受什麼苦，很快就將饕餮曼陀羅再度壓制了下去。


  但無疑，謝長京的這番話，頓時讓洛川那雙原本明媚的眼睛再度被蒙上了一層陰影。


  果然一切正如他所預料的那般，即便是紅豆膏也無法徹底根除饕餮曼陀羅的劇毒，只能暫時抑制！

  而精通草木葯道的洛川比任何人都清楚，人體對於任何丹藥都是有抗性的。


  紅豆膏第一次可以壓住饕餮曼陀羅兩個月的時間，那麼，下一次呢？


  一個月？


  還是二十天？

  總有一天，紅豆的身體將會對此葯徹底免疫，到了那個時候，洛川又該怎麼辦？

  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立刻充斥在了洛川的心中，然後他猛地抬起頭來，對謝長京問道：「你大伯可曾說過有何應對之策？」


  謝長京猶豫著開口道：「我大伯說，此毒他生平未見，極其難纏，即便是他，在短時間內也找不出將其根除的辦法。」


  聞言，洛川的體內驟然爆發出了一陣恐怖的煞氣，驚得他腳下的大白渾身一顫，隨即無比倉皇地向後廚逃去了。


  隨即洛川站起身來，沉聲道：「我要見你大伯一面。」


  謝長京有些為難地說道：「師兄想必也知道，我那大伯的性子……」


  然而，洛川卻毫不猶豫地邁步走到了門前，揮手將謝長京打斷道：「去了再說。」


  話音落下，木門隨之大開，風雪倒灌而入，帶來了無盡的凄寒。


  紅豆似乎聽到了動靜，有些好奇地探出一個小腦袋出來，對洛川問道：「少爺又要出去嗎？」


  洛川笑道：「冬雪小比的事情得好好準備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那我等著少爺吃飯噢。」


  洛川笑著點點頭，隨即與謝長京消失在了風雪之中，趴在紅豆腳下的大白還有些發抖，不知道是被冷風吹的，還是被洛川身上的煞氣給驚的……


  片刻之後，洛川與謝長京火急火燎地來到了丹房之外，過往之人紛紛駐足行禮。


  「洛師兄好，謝師兄好！」


  「洛師兄今天怎麼有空來丹房了？」


  「洛師兄好久不見……」


  洛川沉著臉，隨口打了幾聲招呼，很快就順著那條蜿蜒曲折的長廊走進了丹房深處。


  謝長京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臉上帶著苦笑，似乎已經預想到了洛川與自己大伯之間的火爆對撞。


  一路走來，不少人都發現了洛川與謝長京的異狀，紛紛好奇地討論了起來。


  「洛師兄這是怎麼了？怎麼渾身煞氣？」


  「不知道啊，難不成是哪個不長眼的得罪洛師兄了？」


  「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面面相覷之下，也有不少膽大的丹童和丹師打算跟上去瞧瞧熱鬧，但很快，所有人的眼中都透著強烈的驚懼之色。


  「天……天字房……洛師兄怎麼往天字房去了！」


  「洛師兄不會是去……去……」


  百草堂內所有人都知道，整個丹房以「天地玄黃、甲乙丙丁」為字型大小，共劃分出了十六間煉丹室，越往上，丹室的品階就越高，相應的，其內地火的溫度也就越強。


  而在天字型大小的四間煉丹室內，常年都只有一個人。


  執丹長老，謝坤。


  難道洛師兄與謝長老之間起什麼衝突了？


  這一想法頓時讓丹房眾人心中一顫。


  毫無疑問的是，謝長老在百草堂的這些年，雖然極少露面，也鮮問世事，但其對百草堂所做出的貢獻，絕對是任何一個人也比擬不了的。


  他是百草堂內唯一一位長老，正是有了他的庇護，其他三峰四堂的人才不敢輕辱百草堂眾，也正是有了他所煉製的靈丹，才能為百草堂換來源源不斷的修行資源。


  從感情上來說，謝長老在眾人心中的地位甚至比掌門還高。


  若是換做其他人慾對謝長老不敬，恐怕直接就被丹房的人給扔出去了。


  但偏偏是洛師兄……


  自數日前洛川在演武堂一戰封神，挽百草堂於危難之後，他的個人聲望便在百草堂達到了頂峰，現在不管是藥房的人，還是丹房的人，不管是新晉的葯童、丹童，還是老資格的藥師、丹師，但凡看到洛川，都得恭稱一聲「洛師兄」。


  謝長老、洛師兄，這兩位都是大家打心底尊敬的人，都是百草堂內頂樑柱一般的存在，若是兩人針鋒相對，他們該站在哪一邊？

  就在所有人內心無比糾結的時候，洛川已經來到了天字乙號房的門外，緩緩躬身行禮。


  「百草堂洛川，求見謝長老。」


  見狀，圍觀的一眾丹師紛紛長出了一口氣，看洛師兄這架勢，好像不是來找麻煩的啊，這就好，這就好……


  然而，他們心中的慶幸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


  眼看謝坤遲遲沒有回應，洛川竟忽的自掌間揚起了一片璀璨星光，狠狠地砸在了煉丹室的房門之上。


  「嘭！」


  天字乙號房的木門應聲而碎，隨即洛川便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無比從容地邁步走了進去。


  眾人被驚掉下來的下巴尚未合上，便又是一聲巨響發出，緊接著，便看到兩條火龍從天字甲號房內轟然而起，直接把洛川給撞飛了出來。


  「嘶……」


  一聲聲倒吸冷氣之音此起彼伏。


  再然後，洛川直接抄起了腰間的長劍，又沖了進去。


  「砰！鐺！哐……」


  各式各樣的聲音接踵而至，似乎有人把丹爐給掀翻了，又好像有人把石牆給撞碎了，眾人聽得心驚膽戰，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勸架，畢竟作為謝長老子侄，洛師兄心腹的謝長京就站在門口，看起來並沒有趟這趟渾水的樣子。


  緊接著，又有一道道人聲激昂而起。


  「臭小子，你打壞了我的丹爐該怎麼賠！」


  「我賠你個大頭鬼，是你先出手偷襲小爺的！」


  「你不要臉！」


  「你為老不尊！」


  「看掌！」


  「看劍！」


  ……


  於是又是一陣叮叮噹噹的打鬥聲不絕於耳。


  足足打了將近一刻鐘的時間，就在圍觀眾人面色越來越古怪，心中越來越好奇，開始大著膽子擠到門口去張望的時候，屋內的一切響動卻忽的戛然而止，隨即一層光幕無聲籠罩在了煉丹室的門外，將裡面的一切都隔絕了開來。


  待做完這一切之後，謝坤這才氣喘吁吁地靠在石壁上，惡狠狠地瞪著洛川。


  不得不說，此時的這位執丹長老的確顯得有些狼狽，不僅頭髮、鬍子被大火撩得漆黑一片，身上的長袍也被利刃割出了一條條口子，連腳下的鞋都被踩掉了一隻，完全一副糟老頭子的模樣。


  當然，另外一邊的洛川也不好過，烽火劍被擊落在地，頭上的髮髻被折斷成了兩半，披頭散髮的樣子顯得有些瘋狂，更別說此時的他胸口還被火龍撞得一片焦黑，嘴角還淌著點點鮮紅。


  「要不是老子今天被丹火反噬，一隻手就能把你捏出屎來！」


  「我呸！要不是小爺今天把神劍放在了家裡面，一劍就能把你劈成兩半！」


  「老子是執丹長老，一句話就能把你趕出百草堂去！」


  「小爺有太上長老的免死金牌，一句話就能把你扔到茅坑裡頭去！」


  「這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別以為你是紅豆的少爺老子就會放過你！」


  「別以為你是紅豆的師父小爺就不敢打你！」


  ……


  一老一少就這麼靠著煉丹室的牆壁，紛紛指著對方的鼻子打著嘴炮，誰也不肯服輸。


  也不知道罵了多久，或許是終於罵累了，洛川終於漸漸啞了火。


  見狀，謝坤頓時得意地笑了起來，翻手拿出了一個玉杯，滑到了洛川的腳邊。


  「怎麼樣？罵不過老子吧，來，喝點兒水解解渴。」


  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一位丹道大師給的水，誰敢隨便亂喝？

  然而，卻只見洛川幽幽一笑，解下了腰間的山海壺也送到了對方的腳下。


  「哼，我葫蘆裡面也有不少清水，不知道你敢不敢喝？」


  謝坤一瞪眼，隨即將山海壺抄在了手中，獰笑道：「小子，不用激我，不如咱們一起干？」


  「好啊！」


  洛川當即拿起玉杯，放到了唇邊。


  謝坤也裝模作樣地將葫蘆嘴湊到了眼前。


  然後兩人的動作就這麼停住了。


  「你先喝！」


  「有種你先喝！」


  「你喝了我就承認你是大爺！」


  「你喝了我叫你聲爺爺！」


  ……


  眼看誰也不肯中計，場面一度變得非常尷尬了起來。


  然後謝坤漫不經心地向山海壺中看了一眼，隨即口中發出了一聲慘絕人寰的驚叫。


  「我操！這……這……這是……」


  洛川頓時春風得意地笑了：「不錯，這是寒潭的水。」


  下一刻，謝坤猛地抬起頭來，彷彿要吃人一般盯著洛川，一字一句地問道：「怎麼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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