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從今以後
「九……九品……」
邢無別有些茫然無措地站在原地，腦中變得一片空白。
一眾天元門的藥師與丹師呆若木雞，瞠目結舌，彷彿這世界上所有的語言，不管是讚美的也好，驚嘆的也罷，甚至是嫉妒之辭，都通通在這顆九品藥丸的面前變得蒼白。
正如一開始米源所說的那樣。
勝負強弱從來都不是靠嘴說出來的，而是靠的行動與結果。
事實勝於雄辯，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真理。
當一個多時辰之前，當洛川告訴天元門眾人，若想要挑戰自己，需要先過他侍女那一關的時候。
所有人都覺得此事荒謬無比。
更認為這是洛川對天元門的侮辱。
但後來洛川的小侍女，紅豆，卻用一顆五品汶水丹擊敗了他們最引以為傲的少年天驕。
用最無可辯駁的事實回擊了一切嘲諷與質疑。
可這依舊不夠。
隨即天元門的人認為那是米源輕敵而致，是凌劍宗的人用卑鄙無恥的手段換來的勝利。
於是洛川終於出手了。
一心百用，以一敵百。
以一己之力，打敗了來犯凌劍宗的所有天元門藥師和丹師。
最後，再以一顆完美無瑕的九品，將所有的勝負懸念徹底終結。
至此，自天元門立宗以來，在丹藥比鬥上的不敗金身，被徹底打破了。
他們輸給了凌劍宗。
或者更準確的說，是輸給了一個人。
現在回想起來，自洛川登場后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辭都不再顯得狂妄，因為他真的有這個實力。
就算天元門一百多名藥師和丹師全部上陣，也不是他的對手。
米源敗了，丘師兄敗了，晉石也敗了。
整個天元門都敗了。
敗得毫無爭議，敗得徹徹底底。
可以預想到的是，當今日之事傳出小祁山，將會引起青州何等的震動，將會給星殿帶去多大的震撼！
當然，對於此時的洛川而言，他並不關心這個。
「你們不會認為，這顆青木丸也是我作弊得來的吧？」
洛川的眼中帶著戲謔的笑意，絲毫沒有因為天元門眾人那失魂落魄的慘樣而口下留情。
打臉要打痛，踩人要踩死。
這是洛川從很多年前就信奉的金科玉律。
否則的話，豈不是以後無論什麼阿貓阿狗也敢來招惹他了？
洛川輕輕一抬手，將九品青木丸收到一隻玉瓶中，隨即慢步來到晉石的身前，微笑著看著這位六品藥師。
「嘖嘖，只是一顆七品靈丹，也敢拿出來丟人現眼？也是我太高估你天元門了，居然還用了八成力，真是……」
洛川搖搖頭，似乎看起來很是失望的樣子，而他的這番話，無疑就像是第二把尖刀，再次狠狠地戳進了天元門眾人的心口。
丘師兄再次張口吐出了一片血花，再次昏死過去。
米源已經徹底被擊碎了道心，只是雙目無神地直視著前方，看起來就像是個傻子。
然而，令洛川沒有想到的是，此番他主要的攻擊對象，晉石，卻似乎顯得很平靜。
下一刻，晉石微微躬身，對洛川行了一禮。
「洛藥師天資絕倫，卓爾不群，此役晉某輸得心服口服，此番便回長白嶺幽閉思過，不至九品，此生絕不再踏足小祁山半步。」
晉石的這番話說得很重，令天元門眾藥師、丹師無不色變，而洛川則輕輕皺起了眉頭。
「似乎遇到了一個難纏的傢伙呢……」
心中這麼想著，洛川卻放聲長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靜候晉丹師佳音了。」
言罷，洛川一拂衣袖，抬步回到了演武堂的高台之前，對邢無別緩緩躬身。
「弟子不負所望，勝了。」
「哈哈哈哈……」徐子林眉開眼笑地走下來，一把將洛川扶起，連連道：「好！好！好！果然不愧是我宗之棟樑，今日比斗的一應丹藥都歸你了！之後老夫會再向太上長老為你請功！」
徐子林的快慰，自然就更加襯托出了邢無別的黯然。
此時的邢無別終於慢慢醒過神來，他看著眼前這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年，就像是在看著五十年前的自己，不，即便是五十年前的他，也不如此子遠矣。
難道說，凌劍宗就此將要第二次大興了嗎？
一時間，邢無別的心中突然有些苦澀。
天元門用了近乎一個甲子的時間，才逐漸追上了凌劍宗的腳步，並且在丹藥一道上樹立了自己的無上榮耀，但現在，一切，都將隨著這個叫洛川的凌劍宗弟子橫空出世，被打落凡塵。
邢無別甚至不敢去想象，當今日一戰傳遍整個青州之後，天元門的聲望將遭受何等的重創。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在賭輸了那個月影秘境的名額后，心有不甘，所以才釀成的苦果。
如果後悔有用的話，邢無別哪裡還敢如此興師動眾地率人登臨小祁山，再給他一百次機會，他也絕不會來招惹洛川這個小煞星！
恨不得躲他越遠越好！
也就在邢無別心中百轉千回之時，洛川的聲音再次輕飄飄地傳了過來。
「我想，以邢副掌門之名望，斷不至於耍賴才是吧？」
聞言，邢無別的雙目頓時露出了一抹凶光，他狠狠地瞪了洛川一眼，冷聲道：「哼！老夫此番代表天元門而來，所道之言便不代表自己，而是代表天元門的承諾，又豈會言而無信！」
說完，邢無別也不願在此地多留半刻，當即身形一掠，來到了自家一眾藥師、丹師之前，一揮袖。
「我們走。」
邢無別灰溜溜地走了，米源與丘師兄則一個是被扶著走的，一個是被抬著走的。
雖然用喪家之犬來形容有些過分了，但灰頭土臉總是有的。
至此，一眾凌劍宗弟子這才重新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百草洛川，霸氣凜然！威風八面，名震河山！」
「百草洛川，霸氣凜然！威風八面，名震河山！」
這並不是徐子林第一次聽到這個熟悉的口號，但卻是他第一次覺得這句話似乎一點也不誇張，反而恰如其分。
或許在某一天，這句話將會響徹整個大梁帝國吧……
便在萬人的振臂高呼聲中，洛川慢慢牽起了紅豆的手，來到了台前，然後緩緩地，將紅豆的手臂也高舉到了空中。
於是場下又響起了一道截然不同的聲音。
「紅豆師妹威武！紅豆師妹無敵！」
「紅豆師妹天資卓越，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
這場只屬於凌劍宗的狂歡持續到了傍晚，最後王藥師邀請眾人去百草堂慶祝，也無人不應，邢無別更是特批今夜可盡興飲酒，只是不可避免的，聶玄宇和李大壯等守堂弟子的任務就變得更重了。
謝長京當然是被眾星捧月的存在，因為到現在誰都已經知道，他便是洛川的代言人。
而洛川與紅豆則早早地以不勝酒力為由離開了。
主僕二人帶著微醺的酒氣慢步在回家的小道上，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洛川向紅豆講述了自己在寒潭秘境的一切，包括那壯麗的雪景，以及一個用魚線釣劍的古怪老頭。
而紅豆則告訴了洛川自己是怎麼贏得謝長老歡心，被後者收為弟子，然後又是如何學習煉丹術的。
三個月的離別很長，能夠講的故事自然也很多。
今天的洛川顯得興緻很高，紅豆也比往日更活潑了不少，就算一路上寒風凜冽，也絲毫阻擋不了主僕二人臉上的喜意。
「少爺，我打算過幾天去闖闖藥王塔。」
「紅豆啊，你想不想修行啊？若是想的話，我明天去托莫師姐問問，宗門能不能破例收你為記名弟子。」
「對了少爺，你覺得我能闖到第幾層？」
「嗯，好在之前白先生贈予我的陽辰丹還有不少，給你降星應該夠了。」
「還有啊少爺，你說之後太上長老會賜給咱們什麼好東西？能不能有上萬星石？」
「我總覺得啊，你跟著我這幾年，真是委屈大發了，說不定咱們家紅豆其實是一個天下間少有的天才丹師呢？日後少爺可就得跟著你混啦。」
「哦，我想起來了少爺，之前謝師兄還給咱們家領回來一個小傢伙，可漂亮啦，唯一的缺點就是太能吃了，每天得吃三斤糧食呢！」
……
不知不覺中，在酒精的作用下，主僕二人開始了自說自話，看起來有些滑稽，卻也流淌著一種淡淡的溫馨。
不知道這條路走了多久，終於，兩人來到了家門口。
然後紅豆突然止住了話頭，她緩緩伸出手，一粒晶瑩剔透的雪花緩緩飄落在了她那小小的掌心之中，隨即被融成了一滴水露。
紅豆的眼中頓時出現了一絲雀躍，激動地抬起頭來看向天空。
「少爺……下……」
紅豆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見到洛川忽的抬手捧住了她的小臉，眼中帶著少有的鄭重其事。
他輕輕地說道：「從今以後，你我不再命如草芥。」
大梁帝國，星羅歷七十九年冬。
凌劍宗降了一場初雪。
洛川與紅豆主僕二人，正式踏上了歷史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