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換不換？
「呃……前輩……前輩？」
洛川輕輕喊了兩聲，發現中年漁夫完全沒有反應，似乎真的是睡熟了。
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好在洛川仍舊保持著足夠的理智，這才勉強忍住了將對方搖醒的衝動。
「好吧，好吧，但凡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都多少有些精神不正常。」
洛川自我安慰著，直至此時，他已經完全確定了，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中年漁夫，絕對不是什麼凡夫俗子。
好在對方並沒有強奪山海壺的意思，這讓洛川長舒了一口氣。
接下來，洛川通過山海壺中分身孕育的進度，推測自己已經在這寒潭秘境中待了三個月左右的時間了。
似乎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洛川當然不用原路返回，他只需要走出黑石籠罩的範圍，讓自己陷入瀕死狀態，屆時，秘境中所印刻的法陣自然會將他傳送出去。
想到這裡，洛川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葫蘆，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寒潭水，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非常大膽的念頭。
「要不要……弄點兒這潭水出去？」
傻子都看得出來，整個秘境中最值錢的，無疑就是洛川眼前的寒潭了。
莫有雪說這座寒潭又被稱作劍池，裡面藏著成千上萬把絕世神兵。
這到底是不是真的洛川不知道。
至少在他來了之後連一把劍都沒看到。
但潭水是看得見的。
反正都要離開這裡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來，不狠狠撈一筆怎麼行？
下定決心之後，洛川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兩步，蹲在了寒潭之前，手中拿著山海壺，向那平古不驚的潭水舀去。
之前中年漁夫的警告還在耳邊回蕩，洛川可不敢讓自己的手碰觸到潭水，所以他的動作很慢，很謹慎。
「嘩……」
山海壺終於觸及到了水面，盪起一層淺淺的漣漪，一汪汪潭水順著葫蘆嘴倒灌而入，閃爍著莫名的熒光。
洛川不知道山海壺到底能容納多少潭水，但既然已經這麼做了，自然是裝得越多越好。
不多時，洛川的手臂都舉得有點發酸了，眼看寒潭水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降了兩寸及許，洛川這才趕緊收回了手，仔細地堵住了葫蘆嘴，將其收入了懷中。
然而，還不等他邁步走入風雪，主動被傳送回凌劍宗，便有異變突生！
只見那原本無比靜謐的水面突然冒出了幾個小小的氣泡，然後一條如手臂粗細的水柱從潭低猛地騰起，朝洛川迎面拍來！
洛川見狀，肝膽俱寒，便欲向後退去，然而，與此同時，那黑石所散發的熱量卻毫無徵兆地消失了。
風雪再至，冰封萬里！
洛川的星海再發不出半點光芒，他的四肢彷彿在剎那間被凍成了冰雕，動彈不得絲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道水浪激射而至。
在這恐怖的嚴寒下，彷彿連時間都被凍結了，一瞬間被拉伸到了一輩子那麼長。
洛川知道，若被這水浪擊中，自己就死定了。
他的瞳孔緊縮如針，但眼球卻被凍住了，移不開分毫。
所以在生死一瞬間，他看到了，在那水浪的末端，似乎連著一根透明的絲線。
那是……
同一時間，中年漁夫突然睜開了眼睛。
一股恐怖的氣勢自他體內卓然而起，一片杏黃色的星輝照耀人間。
他的手中緊握著那根看起來隨時都會被崩碎的木質魚竿，魚線被綳得筆直，一頭連在魚竿上，另外一頭，則深深地扎入了水柱的末端！
中年漁夫突然揚起了手臂，拽著魚竿向著自己的方向一拖。
距離洛川的鼻尖不到半尺的水柱就此停住了，隨即咆哮著倒掠而回，就像是一頭憤怒的凶獸，轉身撲向了中年漁夫。
呼嘯的寒風揚起了草帽的一角，可以看到中年漁夫那雙銳意無雙的眼睛，以及在細薄的唇角掀開了笑容。
「來得好！」
漁夫大笑一聲，終於站了起來，隨即腳尖在黑石底部輕輕一撩，將其從地上撬了起來，攜殘雪餘風撞向了水柱。
「擋！」
一道金石之音在半空中炸響，水花四散飛濺，尚未落地就被凍成了一顆顆玲瓏剔透的冰晶，看起來煞是美麗。
然後，一切重歸平靜。
洛川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什麼也做不了，甚至連眼皮子都沒能眨一下，因為這場意外開始得太快，結束得也太快了。
快到連秘境中的傳送法陣都還沒反應過來。
但他卻已經在鬼門關逛了一圈回來了。
生死之間，只剩下那不到半尺的距離。
隨即，那熟悉且令人懷念的溫熱再次包裹了洛川，讓他重新「活」了過來。
洛川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隨即對那中年漁夫躬身行禮道：「前輩，我是凌劍宗外門弟子洛川……」
然而，還不等他說完，那漁夫便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知道你是誰。」
洛川頓時愣了，但仍舊繼續說道：「感謝前輩救命之恩。」
中年漁夫慢步走了過來，搖搖頭道：「我可不是為了救你。」
洛川順著對方的目光看過去，立刻看到了那塊重新墜落在地上的大黑石，以及……
被黑石死死壓在身下的長劍！
洛川頓時滿目震驚地問道：「前輩，這是……」
中年漁夫沒有回答洛川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拾起了那把通體漆黑的長劍，隨即長嘆了一口氣：「又錯了。」
說著，中年漁夫便轉身準備將手中的劍重新拋回寒潭中。
見狀，洛川心急口快地說道：「前輩！若您不想要此劍的話，不如將其賜予弟子吧！」
中年漁夫舉在半空的手臂微微一頓，然後他回過頭來看著洛川，輕輕一笑：「你想要這把劍？」
洛川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訕笑著道：「這可是前輩好不容易釣上來的，若是就這麼扔了豈不是浪費？不如……」
聞言，中年漁夫的眼中立刻露出了一絲玩味之意，然後他點點頭道：「好啊，不過……」
「你得用別的東西來換才行，比如，你懷裡面那個葫蘆。」
剛聽到前半句話的時候，洛川的內心還一陣狂喜，但當中年漁夫說完之後，他的目光頓時變得無比警惕了起來。
看起來，山海壺的價值，比自己所預想的要大啊！
居然連聚星境強者也為之心動！
因此他非常果決地搖了搖頭，苦笑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劍我不要了。」
「噢？」中年漁夫饒有興趣地看著洛川，似乎是思索了一會兒，然後再度開口道：「或者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答案能夠讓我滿意的話，我也可以把此劍送給你。」
「前輩但問無妨，只要是能回答的，弟子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洛川的這番話有所保留，但中年漁夫並不以為意，說道：「那好，我想問你，你手中的酒葫蘆，是怎麼來的？」
洛川一愣，隨即恭聲答道：「這是弟子在通過外門考核之後，去宗門的神兵堂選的。」
這下子，輪到漁夫震驚了。
他瞪大了雙眼，一向毫無波瀾的臉上露出了強烈的不可思議，驚聲道：「你是說，這東西就藏在凌劍宗裡面？」
洛川撓了撓頭，如實道：「對啊。」
到了中年漁夫這種層級，他自然能夠一眼就辨別出洛川有沒有說謊，也正是如此，才讓他感到了一種極大的諷刺。
片刻之後，中年漁夫不禁悵然一嘆：「罷了，看來此物當真是與我無緣啊！」
說著，中年漁夫一抬手，將手中的長劍拋到了洛川身前，輕輕刺入了雪層當中。
「你拿去吧。」
見狀，洛川趕緊滿心歡喜地將長劍拿在了手中，連連拜謝道：「多謝前輩賜劍！」
「嗯……」中年漁夫撇撇嘴，隨即重新將黑石放到了寒潭邊，一勾手，再次把那奇妙的魚線墜入了水底。
洛川見對方似乎不願搭理自己了，也不再自討沒趣，當即躬身道：「那弟子就不打擾前輩了。」
說著，洛川便一步步走出了黑石所籠罩的範圍，將自己暴露在了寒風暴雪之中。
十息之後，洛川的意識逐漸變得模糊，他的心跳聲微乎其微，彷彿隨時都會停止，然後，一條條金色的氣線自四面八方洶湧而來，纏繞在洛川的身上，似乎要將他從鬼門關前拽向他方。
便在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刻，洛川似乎聽到了一道虛無縹緲的聲音夾雜在風雪中，飄然而至。
「那壺中的潭水，慎用，若能融入你的分身中……」
後面的話，洛川已經聽不清楚了，他的身體輪廓變得越來越朦朧，隨即徹底消失，那成千上萬條金線也隨之斂去，寒潭之外風雪如故，就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至於那神秘莫測的中年漁夫，則抬手壓了壓頭頂的草帽，遮住了那雙逐漸變得渾濁的雙眼。
不多會兒，一陣熟悉的呼嚕聲再次響起。
中年漁夫的雙眼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合上了，鼻翼急急顫動著，嘴角又淌下了哈喇子……
不知道多久才能醒來。
不知道多久才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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