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山海壺
孟成余頓時愣了。
「啊？」
洛川臉上憋著笑，搖了搖手中的酒葫蘆，再道一聲：「孟成余！」
一時之間，孟成余被洛川這連番的舉動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就這麼僵在了原地。
見狀，洛川不禁大感無趣，只能無奈地蓋上了葫蘆嘴，便欲將其放下。
卻在此時，孟成余反而開口說話了：「洛師弟，按照我神兵堂的慣例，一旦拿起某件兵器，就不能再更換了。」
「什麼！」洛川心中一驚，直愣愣地看著孟成余，竟摸不準對方究竟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的真的。
緊接著，孟成余苦笑著道：「若洛師弟執意要換的話，我也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看到，但有一句話不知道洛師弟有沒有聽過？」
「什麼話？」
「我輩修行，修的是機緣。」
洛川不露痕迹地皺了皺眉頭，沒有接話。
孟成余則繼續勸道：「修行之路很長，少則數十寒暑，多則百年輪迴，在這茫茫時間長河中，你可能會遇到很多機緣，結下很多因果，但有一種機緣，卻只有一次。」
「什麼機緣？」
「便是初緣。」孟成余淡淡一笑：「比如你所欽定的第一顆命星，再比如你所選擇的第一本功法，還有，你所拿起的第一件兵器。」
洛川看著孟成余，想要從對方的眼中看出半點虛妄之色，但令他失望的是，他只看到了絕對的真誠。
這代表孟成余並沒有騙他。
於是洛川有些猶豫了。
當然，從理論上來說，像他在勛祿堂挑選的《斬星劍》，其實並不是他所修習的第一本功法，他現在拿在手中的酒葫蘆，也不是他的第一件兵器。
洛川修行的第一本功法是《落塵訣》，他第一次用來戰鬥的兵器則是被陳七擊碎的鐮刀。
但有一點孟成余說得很對。
不管是《落塵訣》，還是那把黝黑的鐮刀，都不是洛川自己選擇的。
但《斬星劍》與這個酒葫蘆就不一樣了。
「這麼說起來，寶閣也應該有同樣的規矩才對，可我入閣的時候，為什麼付老什麼也沒說？師姐也沒有這般提醒過我？」
洛川心中百轉千回，更有無數的疑惑，但不可否認的是，在孟成余的這番話，就像是一根刺，在無形中深深地扎在了洛川的心底。
若今日洛川執意放棄酒葫蘆，另擇良兵的話，恐怕對他日後的修行不利！
念及此處，洛川似乎有些明白了，之前在勛祿堂的時候，付老與莫有雪什麼都不對自己說，反而才是最好的選擇。
但這個孟成余……
洛川的眼底悄然閃過一絲精芒，臉上卻什麼也沒顯露出來，作勢就要放下酒葫蘆。
於是那孟成余頓時有些急了，連連道：「說起來，洛師弟所選擇的這個劍葫蘆也並非凡品，不信洛川將其翻轉過來看看。」
聞言，洛川將信將疑地把葫蘆倒轉過來，頓時在其底部看到了一個類似北斗七星模樣的印記。
「這是……」一看之下，洛川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氣。
孟成余點點頭道：「不錯，這星殿的徽記，可是任何人都做不得假的，據傳此劍葫蘆是從星殿某位鍛造大師的手中流出來的殘次品，雖然品階不高，但威力無窮，只是沒人能夠破解其中的秘密，只能任其在我兵閣內蒙塵罷了。」
星殿！
這兩個字所代表的分量，在整個大梁帝國所有修行者的心中，便是比天還大！
正所謂，星殿出品，必屬精品！
不管是從星殿裡面走出來的人，還是星殿打造出來的器物，無不有著冠絕九州之名，甚至就連星殿內的一草一木拿到外界來也是一等一的靈寶！
洛川握著葫蘆的手掌微緊，開口問道：「你說，這是個劍葫蘆？」
孟成余見洛川態度有所迴轉，趕緊解釋道：「此葫蘆名為山海壺，傳說裡面被星殿的鍛造大師封印著神兵榜第十的山海劍，只待有緣人將其取出！洛師弟今日一來我兵閣，便看中了此葫蘆，不是有緣人是什麼？」
聽著孟成余這話，洛川心中暗笑，臉上卻是一副緊張的模樣，再度問道：「那這山海壺在兵閣內存放了這麼久，就沒有其他弟子拿去用過？」
孟成余滿目遺憾地點了點頭：「沒有。」
「那孟師兄可知道此壺該如何使用？」
「我又不是那傳說中的有緣人，哪裡能知曉……不過我相信，此劍葫蘆落在洛師弟的手中，一定能大放光芒的！」
洛川看起來頗為心動地點了點頭，立刻將山海壺揣進了懷中，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選它了。」
「好！相信我，你一定不會後悔的。」孟成余似鬆了口氣般大笑道。
既然選完了兵刃，兩人也就不再逗留，直接走出了兵閣，向著神兵堂的大門走去，而事實上，這番進來，洛川根本連兵閣所藏的一成神兵都沒看到！
相比起他在寶閣內左挑右選，糾結萬分，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所用的時間更是連半炷香都不到。
門外的莫有雪見洛川這麼快就出來了，也是有些意外。
「選好了？」
洛川點點頭，笑道：「多虧孟師兄照拂，一切順利。」
莫有雪似乎有些不放心，還想要再問些什麼，卻見得洛川向自己使了個眼色。
「既然如此，那我們走吧。」
說完，莫有雪直接轉過身，連招呼也沒跟那杜長老打一個，便翩然而去了。
洛川自然不敢如此囂張，當即躬身道：「此番有勞杜長老費心了，待日後有機會，弟子再來拜訪。」
洛川的這番話頗有深意，但杜長老卻不知道是沒聽出來，還是故意裝糊塗，笑呵呵地說道：「我會吩咐下去，若小川你下次再來，可不經通報，直接來見我。」
聞言，洛川並不覺得意外，再次拱手致謝，便緊隨著莫有雪離開了。
見兩人走遠，杜長老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收斂起來，輕聲問道：「他拿了什麼？」
孟成余如實道：「山海壺。」
「那他一定會回來換的。」
「自然。」
……
杜長老與孟成余的這番交談洛川並不知道，但他已經將兩人的打算猜得七七八八了，待走遠后不久，便將懷中的葫蘆拿了出來。
「師姐，我在兵閣裡面選了這個。」
莫有雪顯得有些意外，接過葫蘆看了看，隨即皺眉道：「這是什麼？」
洛川笑道：「這是什麼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並不是一把劍。」
「所以呢？」
「所以那杜長老一定在等著我再次回到神兵堂……」頓了頓，洛川又補充道：「最好是在師姐不在的時候。」
莫有雪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她本就不擅權謀之事，也不喜歡打啞謎。
「你到底想說什麼？」
洛川不慌不忙地指著那山海壺道：「其實今天不管我怎麼選，最後在那孟成余的干預下，也絕對選不到最心儀的佩劍，就算我沒有拿起這個劍葫蘆，他也一定有辦法誘導我拿起別的東西，為的，就是讓我之後會再去一次神兵堂，選一件其他的兵刃。」
見莫有雪還是沒有聽懂自己的意思，洛川只能將其挑明道：「換言之，杜長老想要收買我。」
莫有雪微微一愣，眉宇間的寒氣似乎更重了幾分。
「我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但關鍵在於……他想收買你做什麼？」
洛川搖搖頭：「我暫時還猜不到，但無非就是一些老掉牙的招數，比如在他想對付的敵人身邊埋下一顆棋子，待需要的時候給對方一個驚喜。」
話說到這個程度，若莫有雪再聽不懂的話，也枉為堂堂親傳弟子了。
「你是說，他想用你來對付我？」
洛川對此不置可否：「這只是其中一個可能，也不是絕對的，畢竟我並不知道，你與那杜長老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東峰與神兵堂的關係變得如此糟糕了？」
此言一出，莫有雪頓時顯得有些猶豫。
片刻之後她才開口道：「這件事情比較複雜，對於你來說，現在知道太多了也沒有好處，總之你需得記住，現在於我東峰，總共被分裂成了三股勢力，其一是師尊一脈的人，其二就是這神兵堂的人，最後……」
說到這裡，莫有雪的面色頓時變得有些凝重了起來。
「最後，便是現任的代執峰長老，許懷秋，許長老一脈的人。」
聞言，洛川瞳孔微縮，雖然他與那許懷秋並沒有什麼交集，但他至少聽說過一件事情，這個許長老，原先便是勛祿堂長老之一。
與熊原更是莫逆之交！
如此看來，在柳如風去往星殿閉關，洛川被打落塵埃的這幾年裡面，整個東峰真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啊。
不過洛川倒是並沒有顯得太過憂心忡忡，而是颯然一笑道：「師姐信不信我？」
莫有雪先是一怔，隨後點點頭，言簡意賅地說道：「信。」
「如此，便讓我們一起將這東峰奪回來吧……」
說完，洛川伸出手掌，像是某種無聲的邀請，又像是某種永恆的誓言，落在了那個如寒冰一樣凄冷的少女眼前。
再然後，洛川的掌心迎來了一片有些柔軟的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