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章 睡葷的還是素的
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還是身為主人的季南霆和北悅略略起身歡迎了一下,前者搬把椅子過來,招呼著:「靳兄請坐。」
靳喻言穩了穩心神,將目光艱難地從伍媚身上移開,把手裡的花遞給北悅,「身體怎麼樣,沒什麼大礙吧?」
「沒事。」北悅道了聲謝,將花和果籃都接過來,順手就被季南霆拿過去了。
人家兩對情侶正在吃飯,靳喻言的存在莫名有些違和。
他站在飯桌一旁,身體正對著伍媚的方向,視線再次落在她臉上,這次再難移開目光。
不知怎的,許久未見,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伍媚的形象改變了很多,以前灰棕色的大波浪卷拉直了,也剪短了,只到脖頸下面一點點,她的臉本來就小,甚至還有些嬰兒肥,由於周圍環境複雜,怕人小瞧她也怕一些咸豬手輕薄她,因此才裝出一副御姐范兒,總是濃妝艷抹的,讓人看不清真實模樣。
現在她只化了點淡淡的妝容,剛才因為吃飯的緣故順手把墜下來的髮絲在頭頂扎了個揪,看上去特別減齡,清新。
靳喻言注意到伍媚的打扮也變了,不再穿一些深色或者艷色的裙裝,而穿著件淺藍色的衛衣,配著牛仔褲,跟個女學生似的。
他適才發現,葉少蘊也穿著一件同樣的衛衣,兩個人竟然穿的是情侶裝!
這個認知,讓靳喻言鏡片后的雙眸跟著眯了眯。
比起靳喻言目不轉瞬地注視著伍媚,伍媚則好像沒怎麼感受到他的存在,只是悶頭吃著自己小碟子里的菜,大口大口的。
葉少蘊比她禮貌多了,一邊給伍媚夾著菜,一邊友好地問,「靳總要不要坐下來一起吃?」
靳喻言看著他身上的衛衣,眼神像刀子似的,抿抿唇道:「不打擾了,你們吃。」
沒走兩步,又停下來,轉身道:「差點忘記恭喜你們,新婚快樂。」
聽到這裡伍媚才抬起頭來,眉眼平和,口吻淡淡,「同喜。」
靳喻言心,扎了一下。
……
靳喻言走沒一會兒,伍媚就嚷嚷著吃飽了,撐死了,讓葉少蘊給她揉揉肚子。
葉少蘊好脾氣地給她揉著,往左轉一圈,再往右轉一圈,打趣道:「吃成小豬了,你這幾個月了?」
伍媚也笑,「小北三個月,我這起碼得四個月了。」
北悅突然覺得這一口好難下咽,也放下筷子不吃了,摸著肚皮悠悠嘆道:「我得減肥了,不然怎麼穿的下你那伴娘服。」
「那不行,懷孕的人都在增肥,哪有減肥的啊。」季南霆在一旁發表意見。
北悅懶得理他,心道肥的又不是你,你當然不在乎了。
伍媚笑道:「沒事,你只管敞開了吃,盡量把自己吃的胖一點,這樣才能凸顯出我這個新娘子的美。」
北悅口慢慢張成「O」型,想反駁又說不出反駁的話,委屈巴巴地抿起唇。
扎心了,老鐵。
季南霆看不得媳婦受委屈,在一旁慢條斯理地說,「這太難了,我媳婦天下最美,就算胖了也是楊貴妃,風華絕代。」
「呦呦呦,風華絕代都用上了,你媳婦是楊貴妃,那你是什麼?」伍媚調侃他。
季南霆瞪眼睛,「我,唐玄宗啊。」
伍媚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杵了杵葉少蘊,「老公,你覺得呢?」
「我覺得啊……」葉少蘊拉長腔賣關子,一雙丹鳳眼微微眯起,「高力士還差不多。」
「哈哈哈,跟我想到一塊去了!」
伍媚興奮地跟葉少蘊擊掌,氣得季南霆作勢要掀桌,「竟然罵小爺是太監!你們見過這麼陽剛威猛的太監嗎?」
「陽剛威猛」二字引發了另一波笑料,北悅被他們插科打諢的熱鬧氣氛所感染,也跟著啼笑皆非。
一切風波好像悄無聲息地過去了,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可為什麼,心還是很難過?
***
身上有幾片比較嚴重的淤青依然未消,北悅塗抹完藥膏就支腿坐在床上凝望著窗外夜色。
常言道「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她早已能夠獨立於世,可要到「不惑」的年紀,似乎還有好長的一段路要走。
她想起很久以前看過的一句話,「人可以在命運面前不低頭,但是一定會對生活妥協」,一直以來她都勇敢而樂觀地活著,不管面對怎樣的困境,她都堅韌如蒲草決不放棄,決不妥協,她以為自己已足夠堅強,可到頭來發現,她還是會有撐不下去的時候。
自父親走後,她強迫自己快速地成長起來,面對這個複雜而紛亂的世界,踏入社會,沒有什麼為了理想而奮鬥,只是為了生存而拼搏,她一路走得很快,不敢回頭看,更不敢讓自己停下來,可這幾天在醫院養傷的日子,讓她難得停下來,思考了很多東西。
她在所有的事情上面都是個勇者個,只有在面對感情的時候,就成了懦夫。
在親情方面,她明明知道父親是被母親和繼父謀害的,可她顧慮著母女親情,始終不敢採取行動替父親討個公道;在友情方面,她是個失敗者,沒有守護住和秦露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她以為她們之間的友誼會像太陽每天升起那樣,從來不會改變,只可惜,天不遂人願,終究還是走到了分崩離析的地步;在愛情方面……她在兩個男人之間搖擺不定,終究嘗了結下的惡果。
一切發展到今天這地步,難道不是她咎由自取嗎?
北悅自嘲地笑了一下,手滑向臉頰,托著腮仰望天空,兩行清淚順著眼瞼滑落,可她依然在笑著。
既然怎麼做都是錯,為何還要小心翼翼?
為何還要委曲求全?
一再妥協的結果,是自己不痛快,也讓周圍所有人都跟著不痛快。
與其如此,倒不如不管不顧地去愛了、恨了,至少自己能夠痛快,也不枉來人世走這一遭。
北悅擦去眼淚,告訴自己沒什麼好哭的,也沒什麼好值得掉眼淚的,眼淚流的太多,就跟愛說多了一樣,都會變得不值錢。
坐久了,她放下腿在床上躺下來,剛剛蓋上被子,就聽見門微微響,一個身影躡手躡腳地走進來,跟貓兒似的。
北悅閉上眼睛,假裝自己睡著了。
不一會兒,被子被人掀開一角,身上還帶著涼意的季南霆小心翼翼地鑽進被窩裡,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驚醒了司令大人。
呼吸還沒調勻,就聽見一道涼涼的聲音在耳畔傳來,「誰讓你上來的,下去。」
季南霆身子驀地一僵,「……你不是睡著了嗎?」
「睡著了你就能乘虛而入了?」
北悅冷哼一聲,沒好氣地說,「下去。等著我推你嗎?」
季南霆嬉皮笑臉的,「你推下試試。」
還敢挑釁?
北悅猛地推過去,手剛伸出去就被握住了,季南霆溫熱的掌心包裹著她剛剛癒合的小手,「呀,這麼涼,我給你暖暖。」
說著就把她的手伸進自己的衣服里,放在熾熱的胸口處,一股暖意順著手心登時傳遍整個身子。
北悅心頭一激靈,作勢要把手收回來,「幹什麼?」
季南霆喉嚨處湧出沉沉的笑,黑暗裡他的聲音說不出的磁性低啞,「怎麼反應這麼大,你現在情況特殊,我可不敢碰你。」
北悅一聽,驀地想起醫生千叮嚀萬囑咐的話,好像三個月之後,就可以同房了來著……
正想著,季南霆突然道:「欸,三個月是不是已經過了,我諮詢過醫生了,說是前三個月和后三個月要睡素的。」
黑暗中,他一雙鹿眸望著北悅閃著晶晶亮亮的光芒,「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可以『睡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