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軟肋◎

  蘇彌被謝瀟言放在床上,她勾住他脖子沒有放,但親熱未果,一通電話來的很不是時候。謝瀟言撈出手機看了眼,正準備酌情考慮接不接。是沒有備注的號碼,卻讓他皺起眉鬆開了她的手。


  他說:“睡吧,我出去接。”


  蘇彌含含糊糊地應了聲。


  謝瀟言到臥室外麵的廊上,把門關緊。蘇彌躺床上堪堪聽見一聲戲謔的——“想不到啊童小園,你也有今天。”


  蘇彌翻了個身,抱住娃娃,找到非常舒適的睡姿,頃刻又被困意吞噬。


  謝瀟言在護欄處倚下:“居然為了一個男人找我求情?”


  童小園笑得訕訕:“我也沒想到你會為了一個小嘍囉下狠手,不覺得掉價?都知道謝總本領滔天,但動用權勢壓著小明星,說出去有點兒不好聽吧?”


  “怎麽還跟我說上教了?我給你留過情麵,也給過他機會。與其來跟我磨嘴皮子,你不如去勸勸他別暗搓搓做這些小動作。我想讓他翻不了身,就像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這螞蟻撓得我心煩,死就死了,我還管他複活麽?我又不是聖父。”


  “……”


  謝瀟言接著說:“另外,讓人私闖我酒店房間,這事兒我是不是還沒跟你清算?”


  童小園梗了下。


  他輕笑:“不必哆嗦。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把你送局子裏去,我也撈不著什麽好。不過呢,這事兒會不會捅到高家那邊,我就不能擔保了。”


  被威脅的不悅讓她的聲音冷下來:“你想怎麽樣?”


  謝瀟言說:“別去煩蘇彌,她是我的底線。”


  她說:“我跟她沒仇。”


  謝瀟言不置可否,他默了默,又說:“順便我奉勸你一句,你留個小情人在身邊,早晚也會玩膩,不如趁早給他個痛快。省得他賊心不死還想著複辟,今天是我,明天又打算坑誰?”


  略一沉吟,童小園說:“我知道,用不著你管。”


  “掛了。”


  收掉電話,謝瀟言回到房間,蘇彌已經將腦袋埋在公仔的肚子裏睡著了。


  他坐在床前看了她一會兒,替她輕輕捋掉頸間的碎發。


  她留下一邊側影,暗沉又明媚,極致的清麗難以言喻。


  消失的遊樂園讓他想起從前。


  確實有那麽一段時間,謝瀟言跟在蘇彌身後,躲過了一些麻煩。她是不會挨罵挨打的,她是公主,如果真出事,她爸媽不會讓黎映寒有好果子吃。


  隻要在蘇彌身邊,謝瀟言就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她隻稍微捏一捏拳,假意威脅,敵軍就統統退散了。


  隻不過,她到最後還是沒有學會罵人,嘴裏最惡劣的詞是豬頭三。她這樣罵過黎映寒,替他罵的。


  她說到做到。


  很柔婉,又偶爾表現得很較真的一個人。


  那時她告訴他:“長大就好了,等你長得像你爸爸一樣高,就不會有人敢欺負你了。”


  比起她真心誠意的寬慰,讓謝瀟言更能夠銘記的是,她說話時看著他,那雙和煦而堅定的眼,給了他很多很多的勇敢。


  ……


  蘇彌翌日起床,她坐起來準備去穿衣時,發現床頭放了一個平板,她以為是他的工作設備,正疑心怎麽會放在這裏,然而撳亮屏幕,赫然眼前的是一幅畫。


  這幅畫讓她的困意一下便消散。


  畫上是蘇彌睡著的樣子,她穿的是身上這件衣服,抱的是懷裏這隻公仔。畫中人合著雙眼,睡得平靜,耳後夾了一個鵝黃色的蝴蝶發卡。


  顯然,是他趁她睡著的時候畫的。


  蘇彌好奇地摸摸頭發,她頭上有發卡嗎?

  於是再放大細看,她終於朦朧地回憶起,這發卡是她小時候最愛的。


  而畫上的女孩,也就七八歲的樣子,臉色紅潤,頰肉渾圓,看起來像隻小桃子。


  蘇彌都快忘了,她童年時期的臉頰是有兩團肉的。不過有人替她記得,還把她畫得可愛的要命。


  女孩在畫裏睡得酣甜,粉嘟嘟的嘴唇旁邊標了一串:zZzZ

  蘇彌看著看著,不禁笑起來。


  可以去投稿“趁我睡覺的時候,老公居然……”


  腦洞漫無邊際地延伸著,直到有電話打過來,蘇彌放下手中的平板。


  來電的是餐廳老板,他們領證當天去的那家迷你的法式餐廳,她的首選,包場也花不了多少錢。不過老板遺憾地告訴她,今天座位已經訂滿,要另約時間。


  蘇彌有些心急,不太願意等。她正要換一家再問,又怕謝瀟言已經訂了。


  正這樣想著,家夫心有靈犀地發來問候。謝瀟言:早安。


  蘇彌:早呀,我們晚上去哪裏約會。


  他說:我來安排吧。


  難得她想要主動浪漫一把的機會也被奪去了,不過蘇彌覺得這確實很耗費精力,於是懶惰地丟給他去做:好的。


  她回完消息,又去搜了一下韓舟的事。


  他的熱度果然還高居榜首。


  “雪藏”這個詞很微妙,沒有封殺來得那麽徹底,他還能出現在大眾視野,還有高居榜首的可能,個人微博的熱度也在飆升,還有一點撲騰的機會。


  韓舟把這點機會抓得很緊。


  昨天晚上,他發了一條長微博,直指節目有黑幕,聲稱是有人要害他。他會想辦法找回清白的,讓大家稍安勿躁。


  隨後po出一張律師函——眾所周知,是用來安撫粉絲的。


  蘇彌翻了翻評論,有吃瓜群眾捕捉到蛛絲馬跡,樓層很快被撐高:


  是不是和前兩天嶺文那件事有關啊?之前就聽說他跟嶺文太子爺不對付嘛,是不是被針對了啊?

  我的天,細思……資本也太狠了吧,居然明晃晃就敢隻手遮天。


  可是那跟韓舟有什麽關係啊?他搞韓舟幹嘛?

  xxy看起來就是興風作浪的那種人,封殺一個小歌手什麽的也做得出來吧。不襯他的意就弄死,有內味兒了。


  啊啊啊我不管我還是站謝,我是顏狗我沒原則!


  謝跟gigi是假的吧?我怎麽那麽不信,他不是有老婆嗎?而且gigi風評也爛得要死,帥哥被仙人跳了吧?


  有老婆咋了,看他這長相就很會玩啊,標準的花心浪子臉。長得帥又有錢的男人是不可能老實的。況且聯姻本來就是有目的性的,他跟蘇彌就是塑料夫妻啊。


  天啊不要,他倆顏好搭,我磕生磕死,球球不要be!


  ……


  蘇彌繼續往下?????看,點開查看更多,但下一秒屏幕顯示:該評論已被刪除。


  “……”


  這事的前因後果,蘇彌昨天已經問過陳柏叢了。


  她有理由相信謝瀟言,本來風波不大,但蘇彌一看這些議論,又忽然覺得不太平,心裏猛然就敲起了鼓。


  ,


  晚上,謝瀟言去樂團接她。


  他開了那輛鑲鑽的布加迪,光是停在門口就拉風至極,吸睛不已。


  開車的少爺滿不在乎別人長長短短的視線,樂團門沒讓他進去,謝瀟言就逗留在門口平台,抽了根煙的功夫,蘇彌出來了。


  她坐上車,看看外麵的晴空,問他:“現在吃飯會不會有點早。”


  “會。”謝瀟言踩著油門往下坡滑,將手裏煙頭彈進路口的垃圾桶,他說,“飆車。”


  ===第111節===

  蘇彌聞言一愕,按住安全帶的鎖扣:“什麽啊!你、你都沒跟我商量!”


  他投過來一眼,狡黠得很:“有商有量的事怎麽能過癮?”


  “——不行!謝瀟言你給我停車!我要去吃飯!喂!!”


  車還沒開多快,她的驚叫已經蓄勢待發了。等她嚷嚷了半天,快沒力氣,聲音被他樂不可支的笑聲蓋過:“你要不要睜眼看一下。”


  “……”


  “這車速還沒我快。”


  蘇彌慢慢將眼皮掀起,瞄一眼他吊兒郎當的笑意,耳畔是似是而非的葷話,蘇彌臉一紅,尷尬起來:“……幹嘛耍人,流氓。”


  謝瀟言漫不經心地笑著看她,他說:“好乖啊蘇彌。”


  怎麽有人飆個車都嚇得半死不活?

  “知道我乖就不要嚇我啊。”她不滿地皺起眉,怎麽有人在大馬路上就敢這麽橫衝直撞的?

  同時也納悶,突然之間深入思考起來,這樣天壤相別的兩個人也能成為愛人嗎?

  如果早一些時候,蘇彌的回答當然是不。現在她又背叛過去的自己,舉棋不定地覺得他們也可以情投意合。


  她很喜歡他笑起來時頰邊的兩道小括弧,很好看,很陽光。讓他的氣質有一種在正派和妖邪之間搖擺的浮浪感。


  大概就像網上說的,他長了一張花心浪子臉。


  每次都想用手去碰一碰,但蘇彌沒有這樣做過,而眼下她正要伸出手去,他的笑意已然慢吞吞地收了回去,括弧便這麽匆匆地消失了。


  車子開上一座寬敞的橋,夕陽滿滿地鋪在他們的身上,雋永而溫暖。


  謝瀟言忽然停下說:“就到這兒吧。”


  蘇彌望著前麵的路,“還有一段呢。”


  “太亂了,不走了。”


  前方擁堵的車尾巴,刺眼的信號燈,是他叫停的原因。蘇彌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他們停在略顯空曠的橋側空地。他問:“你還有什麽遺憾嗎?”


  蘇彌不解:“哪方麵啊。”


  “任何方麵。”


  沉重的問題,讓她隱隱預感到什麽,她沒有回答,忐忑地反問道:“你要跟我說什麽?”


  略一沉默,他問:“你知道了吧?”


  猜到是說哪一件事,蘇彌:“……嗯。”


  謝瀟言打量她平靜的神色,“就不怕是真的?”


  她搖頭:“不會的,陳柏叢說你沒有。”


  他笑了下,笑容有些酸澀,不是開心的意思,又問:“結婚快一年了,有沒有打算開啟人生新篇章?”


  蘇彌怔了怔:“你什麽意思啊。”


  謝瀟言:“我是覺得,最近有點動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說呢?”


  “韓舟?你擔心使絆子?”


  “我不擔心他對我怎麽樣,我是擔心他——”


  “對我嗎?”


  他沒吭聲。


  隻不過在猜測,也許換個身份,才能更好地保護她。


  他怕她受到流言蜚語的間接傷害,也怕韓舟的怨氣波及到她身上。


  人一有了軟肋,就不得不行事小心。


  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等他謝瀟言也沒鞋穿的時候,他一定要讓那孫子跪下喊爹,還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那種。


  這賬沒完。


  他心裏盤算著,稍稍往後仰,腦袋枕在靠椅上,撩起眼皮看向遠方沉墜的火燒雲,他說:“何況快到期了,塑料婚姻,還差兩個月,堅不堅持也沒意義了,停在最合適的地方比較好。”


  “……”


  “離了婚,我就可以到處尋花問柳了,我可以帶膽大的妹妹飆車。你呢,也不用被我的名聲所累,各自逍遙,不好麽?”


  蘇彌坦言:“我不怕的。”


  他說:“我怕。”


  一陣冷風卷過遠處林梢,倦鳥撲棱,氛圍僵持片刻,像是被凍住。


  沉吟少頃,她質問道:“你不是很拽嗎?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怎麽突然又這樣,你騙人的吧謝瀟言,我都不怕你怕什麽啊?!”


  “總要到這一步,早晚都一樣。”有別於蘇彌的情緒,謝瀟言表現得很平靜,一副淡然的語氣,是深思熟慮後的淡定,他說:“蘇彌,這一年我很愉快,可以的話,以後還做朋友。”


  蘇彌忍不住哽了下,她想說:我不要跟你做朋友。


  但脫口的話被堵塞在緊繃的喉嚨口,一時沒說出來。


  緩了緩,她冷靜了一下問:“那你呢,你還有什麽遺憾嗎?”


  “我啊,”謝瀟言簡單地笑了下,“沒有遺憾,我心大,知足常樂。”


  蘇彌鄭重其事地告訴他:“其實你也可以不知足的。”


  她將手探進背包裏,摸到她新買的戒指,手指在暗處輕輕摩挲著價格不菲的絲絨盒。


  這是給他準備的,在出國之前她就已經買好。


  這一次是量身定製,絕對不會出問題的尺寸。


  本來想著他一定會喜歡的,但蘇彌沒有料到,今天卻不是送出去的最好時機。


  她想了一肚子告白的陳詞濫調也不得不暫且打住。


  但這不代表她同意他的提議。


  謝瀟言轉而深深地望著她,目色凝水,清澈又泛著一點低沉的涼意,沉默很久,他說:“那你給我揉揉心髒吧。”


  蘇彌伸手,隔著他衛衣的綿薄布料,輕揉他的胸口。


  “好了嗎?”


  他勉力一笑:“好多了。”


  “你等我幾天,我會給你答複。”


  謝瀟言輕握住她的手,片刻沒有說話。最後看她一眼,像是告別,抑或挽留。很久,他應了一聲:“好。”


  ,


  蘇彌第二天又回了一趟爸媽那兒。


  彼時隻有葉欣藍一人在家,見蘇彌急匆匆進了門就往樓上衝,葉欣藍哎哎了兩聲,沒喊住她。


  蘇彌用背影回了句:“找東西,一會兒解釋。”


  樓上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葉欣藍站在樓梯口,擔心地望著,但也沒多問。


  幾分鍾後,櫃門抽屜碰撞的聲音消失了。


  蘇彌找回了自己的舊手機。


  她目前在用的這個手機是結婚後換的,舊手機上還有一些可能有用的內容。


  蘇彌打開兩個手機裏的錄音文件,大致翻了翻,從去年冬天他們分手那一次到現在,長長短短,加起來有將近十條。


  幸好都沒有損壞。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秉持這樣的想法,她記錄下和韓舟的每一次談話內容。有用的、沒用的,她都錄了。


  正好這時蘇振中出差回來,蘇彌下樓撞見進門的爸爸,蘇振中看著她並無欣喜和訝異,神色反而略顯凝重起來。


  猜到他有話要說,蘇彌搶先了一步提問,她的語態顯得很緊急:“爸爸,你能不能介紹幾家媒體給我?大的小的都可以,越多越好。”


  蘇振中微怔:“媒體?”


  “你不熟也沒關係,給我一個渠道,我可以自己聯絡。”


  蘇振中望著她,沒問用途,鼻息輕歎,他頷首說:“行,我一會兒找一找匯總給你。”


  蘇彌點頭:“好。”


  “是因為謝瀟言?”還是不免多提了一句。


  這連名帶姓的稱謂,讓她聽出了幾分嫌隙。


  蘇彌看著他眼裏的懷疑跟擔心,說道:“不管你和媽媽聽到了什麽,看到了什麽,不要把任何捕風捉影的消息放在心上,也不必提前替我委屈。我從來不覺得片麵的風聲可以給一個人定性,我也不強求你們和我們站在同一邊,但是,再多給我一點點時間,這件事會結束的。”


  聞言,蘇振中稍稍放心下來一些:“那你務必保護好自己,有什麽需要及時聯係我和你媽媽。”


  蘇彌說:“我會的,謝謝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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