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良宵◎
信號沒對上。
蘇彌沒搞懂為什麽要買熱搜昭告天下,不過既然是謝瀟言的做派也不足為奇,他一直都挺行事高調。結婚自然也算件大事了,想著熱鬧熱鬧也是情理之中。
見她在沉思著沒吭聲,謝瀟言打消了念頭,支著腦袋懶洋洋說:“罷了。我粉絲那麽多,保不齊幹出點什麽出格的舉動。”
“……”
連“罷了”的理由都這麽臭屁。
蘇彌用“你是不是有什麽毛病”的眼神不敢置信看著他。
謝瀟言視線含著淡淡笑意掃過來,“好好練琴吧蘇女士。”
蘇彌點頭:“好,你也回去好好養精蓄銳。”
他不假思索應一聲:“會的,畢竟洞房花燭夜隻有一次。”
“……?”
或許她就不該跟他這麽客氣。
陳柏叢聽在耳朵裏,終究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謝瀟言睨過去,斥責一句:“開會的時候耳朵也這麽靈多好。”
蘇彌嘟囔:“還不是怪你亂講話。”
陳柏叢滑跪:“我的錯我的錯。我閉麥。”
幸好目的地就在前麵,蘇彌一句話都不想多說,等車停穩,她趕忙溜之大吉。
今天車子開進了藝術團的大門,蘇彌往大廳匆匆走,起初並沒有回頭,但從門玻璃的倒影中看到車子絲毫未啟動,有被目送的感知,隱隱察覺到後背粘了一道灼熱視線。
蘇彌下意識回過頭去。
車窗降到底,謝瀟言用手鬆鬆地托著下頜,隔著四五米的距離,正直勾勾看著她,唇畔笑意淺淺。依舊是那副拽拽的又欠欠的樣子,妖裏妖氣一張小臉白白淨淨,這麽乍一眼看過去,倒像是個沒長大的少年人。
跟蘇彌對上眼,謝瀟言吻了一下自己的指腹。
然後抬手,拋過來一個飛吻。
蘇彌:“……”
臉一下就燒起來了。
他笑意漸深,更為肆意。像是在獻吻,但更像是在惡作劇。
她扭頭就往裏麵走。
紅本本雖然在手裏了,但還沒有快速適應結婚的關係,隻好勸自己,洋人有洋人的open……從容一點。
蘇彌去取琴,途中手機嗡嗡震了下。
她取出來一看,是之前通過媽媽的關係,聯係到的一個知名品牌的珠寶設計師,意圖給自己的鑽戒找到一個配適度很高的男款戒指。
蘇彌說明情況後,攀談間,對方提到怎麽沒買對戒的問題。
她說:因為我們的婚結得有點倉促,他沒有給自己買,但是我作為妻子得給他準備一個嘛,哪有人不戴婚戒的?
設計師說:了解,那麻煩您提供一下謝先生的指圍。
蘇彌想了想:我沒有提前跟他說,所以可能量不到欸。不過他的手指蠻細長的,我有照片,可以用作參考嗎?
設計師:您發來給我看一看。
蘇彌在手機相冊翻了半天。
大意了,她哪裏有謝瀟言的照片?網上那張圖又分辨率太低,派不上用場。很快,相冊翻到底,一無所獲。
蘇彌無奈回複設計師:要不我晚上給你吧,到時候我偷偷拍一張。
設計師:[偷笑]不如睡覺的時候偷偷量。
睡覺的時候……
這是想到哪裏去了?
蘇彌紅著臉,想反駁一下,又不知道和陌生人該從何解釋。
隻好回了兩個字: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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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工作結束,蘇彌沒有提前給謝瀟言發消息,有事要辦。
藝術團在半山腰,山腳是一片老城區,她去巷子裏逛了逛,按照地圖上的指示找到一間中藥鋪子。
蘇彌過去時,前台一位年輕的女藥師在坐診,藥師問她有沒有醫院處方單,蘇彌茫然地搖頭。
她簡單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您好,我先生最近工作壓力有點大,晚上睡不著覺,請問有沒有治療失眠的藥草?”
藥師問:“除了失眠還有什麽症狀?有沒有焦慮抑鬱的傾向?”
蘇彌想了想,抑鬱焦慮?“沒有誒,他還蠻開朗的。”
藥師:“那有沒有精神萎靡,食欲不振?”
蘇彌搖頭:“平常不太會,挺有精神的。”
門口一輛行進途中的車慢慢悠悠地在跟進堵車的車流。
停在路口等候這一兩秒,駕駛座的男人瞥見了藥店裏熟悉不過的身影。
藥師又問:“那……有沒有心悸心慌,胸悶胸痛?”
蘇彌一頭霧水:“應該……沒有吧,他沒有說過心髒不舒服。”
隻能說應該,畢竟她跟謝瀟言這麽久沒見,目前不是很了解他的身體狀況。隻不過婚檢的結果還是挺健康的。
藥師扶了扶眼鏡,思索得卡殼,想了半天,又問:“性功能怎麽樣?”
===第24節===
蘇彌一時間漲紅了臉:“性、性……”
她憋住兩秒的氣,恍惚聽見身後有人倚靠在藥堂的大門的動靜,還發出一聲短促的輕笑。
外邊天際的斜陽也被身後的人影遮住。
怎麽說?
“就……沒有太大的變化。”
藥師答道:“那有可能是因為某些事件導致的短期性失眠,比如說備考,或者有什麽重要的大型活動要參加,以至於精神高度集中,過於緊繃,如果情況不是很嚴重,不建議服用藥物。”
“這樣的嗎……”蘇彌不放心地又問,“真的沒有事嗎?我還挺怕他身體受傷害的。”
藥師說:“作為家人,平時可以多關心關心他,給他做做心理疏導,問題不大。”
蘇彌點點頭,淡淡地應了聲:“好的,謝謝您。”
她轉頭往門外走,低著頭打開手機,看了看下午查的一些方子。
沒什麽問題?那陳柏叢講得那麽誇張,早上才睡覺這還得了啊?
蘇彌糾糾結結擰著眉心,抬腳正要跨出高高門檻。
堵在門另一側的人倏地往她這邊挪了一挪,讓本就不寬敞的路被堵去了一半。
兩人的肩膀悶悶地撞上。
是對方故意的。
以為是來找茬的,蘇彌莫名其妙地抬眼,就看見那張逆著光的妖孽的臉……原來是家夫。
謝瀟言笑意淡淡,沒個正形:“給誰買藥?”
她訥訥地看著他。
“嗯?”
“你怎麽埋伏在這裏啊,我在給你配藥哎。”蘇彌往後看一眼,小心謹慎地拽著謝瀟言的衣袖就著急往外麵走,“問那些問題,搞得我尷尬死了。”
“尷尬什麽?我看你回答得挺不錯。”
謝瀟言被她大力地拉扯著往前,他確實是不尷尬,還一副眉飛色舞的樣子。
蘇彌:“……”要是有這人臉皮的一半厚就好了。
她靜了會兒,回頭望他:“你聽到什麽了啊?”
謝瀟言想了想:“什麽正不正常的。”
她埋頭,窘迫。也不拉他了,賭氣似的往前悶頭走:“……就知道你不正經。”
他閑庭信步地跟著,笑得玩世不恭:“挺好,以後在外麵就這麽維護我。而不是對我一個花季少男抱有錯誤的成見。”
蘇彌輕嗤:“你還蠻記仇。”
謝瀟言輕笑一聲,沒說話,一把將走過頭的人截住腰。
蘇彌淺淺驚歎一聲,很快被人塞進副駕裏。
他躬身進來,嫻熟地替她快速扯過安全帶。
蘇彌往後仰著,生怕與他觸碰似的,可即便隔了些距離,他身上清冷的氛圍香將她緊擁不誤,今天的凜冽裏混雜的不是植物的澀與苦,是一種橘柚或是水蜜桃的甘甜。
很奇怪,謝瀟言這樣的人能跟水蜜桃這種水果融合得如此天衣無縫。
“我們去哪裏。”空間逼仄,她連呼吸都十分謹慎,怕幹擾到他們的距離。
他微笑著,一手扶著安全帶的卡扣,微抬起眸,與她快要鼻尖相擦,但這分寸又被他拿捏得很好。聲音沉涼如磁鐵,碰在她的耳垂之處——“訂了家bistro,良宵要從晚餐開始。”
蘇彌:“哦……好的。”
她呆呆點頭。
到法國餐廳路不遠,生怕她排練一天餓得快,謝瀟言算是準備得很周到。
餐廳很小,因而顯得典雅精致,鄰近一麵內湖。風光還可以,他們在窗前落座,蘇彌好奇四下裏望一望,“這裏沒有人哎。”
謝瀟言幫她醒酒,“你猜為什麽沒有人?”
蘇彌:“啊?你把人家都趕跑啦?”
他放下酒瓶,忍不住笑,匪夷所思地重複她的用詞:“趕跑?”
“……那不然?”
“是包場。”
蘇彌“嗷”了一聲,甜津津地笑了笑,“謝謝老板。”
有花,有酒,有星星月亮,耳畔傳來溫柔的法語小調。自由、美好與浪漫共存的夜晚。蘇彌許久沒有這樣放下過防備跟不快,舒適?????地與人共進晚餐。
她舉起酒杯要嚐一口。
謝瀟言兩根手指勾了勾。
蘇彌以為是要碰杯的意思,於是將酒杯歪過去。
謝瀟言不疾不徐,工整地疊了幾道黑色襯衣的袖口,露出纖白有力的小臂,而後手伸過來,勾住她的臂彎。
“……”
他忽然問:“交杯酒的寓意是什麽?”
蘇彌想了想說:“永結同心?”
謝瀟言微笑點頭:“新婚快樂。”
她仰頭灌下酒時,若有似無地感覺到了他手臂上脈搏的跳躍。或許是一種錯覺,但在此情此景,簾外星月相映,新人對坐,心跳互動。肢體安靜地交纏,隱隱令她感知到了結同心的具象表達。
蘇彌有偷偷看他。
紅酒入喉,喉結灑落地滾動了兩圈。
很快,酒杯被放下。
蘇彌還在努力適應胃裏的灼熱躍動。謝瀟言的話題已經切到下一個。
“送你件禮物怎麽樣?”
她抿了抿嘴角的酒漬:“什麽呀?”
謝瀟言招來一位法國侍應生,自如地切換語言和他交涉,蘇彌一頭霧水看著兩人溝通,簡單幾句講完後,侍應生點一點頭,轉身小跑到牆角,將西南角的燈光打亮,蘇彌跟著對方的動作,偏頭去看。
赫然眼前,一把大提琴安靜地坐在布置精美的玫瑰叢林裏。
“是小蝴蝶!”
蘇彌一眼就認出了她的老朋友。她興奮地提著裙邊跑過去時,眼裏有隱隱的濕氣。
上去摸一摸,抱一抱,撥一撥弦。動作顯出迫不及待的輕慢,她是太高興了。
親熱完,蘇彌抬頭看向坐在那裏平靜酌酒的謝瀟言:“我用它換錢,你怎麽又花錢把它買回來?”
他要是知道,賣出去的錢被她安排來買戒指,會不會覺得很好笑?
而他隻淡淡地回答:“不是我買回來,你可以認為是它再一次找到你。”
謝瀟言起身邁步到她跟前,緩緩開口說:“兩年前我在梵城,普普被人偷走過,是一個家政阿姨帶來的孩子,把它當成玩具順手牽羊捎去了。我聯絡不上對方,當時以為可能跟它的緣分就這樣結束了。幾天以後,我發現它趴在我家樓下,在一個台階前麵,就安安靜靜趴在那兒。就像是它很想上樓,但是爬不動了。”
蘇彌詫異問:“是那個小孩送回來了嗎?”
謝瀟言搖頭:“是它自己找了回來,我看到了它爬行的軌跡。”
她驚訝又驚喜地看他。
他繼續說:“丟掉的東西很多,找不回來的也很多,所以在我看來,失而複得的一切都是命運的饋贈。就像普普找到了我,小蝴蝶找到了你。失去過一次的東西,就很難再與你分開。”
蘇彌聽著,又垂眸看一眼她的大提琴。
她很少和別人講起她和小蝴蝶的淵源。
謝瀟言會這麽理解,大概是因為她小的時候經常用這把琴折磨他的耳朵。
“你相信宿命嗎?”
他一身幽黑,鬆弛地站在她眼前,腕袖堆疊,手插在褲兜裏,歪著腦袋看她時,眼中有那麽幾分散漫跟落拓,明明長了一張危險不靠譜的臉,卻一本正經和她講起宿命。
蘇彌想了想,答道:“就是很深很深的緣分。”
他說:“也可以是反反複複的相逢。”
她品了品,笑起來說:“我很喜歡這個說法——如果你覺得是小蝴蝶找到我,那夾在其中出錢出力的你算什麽呢?”
“我是一陣風。”謝瀟言笑著說,“幫助你的小蝴蝶飛回你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