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關於沈繼軍說的, 捂上一半眼睛看房子這件事,張夢蘭覺得簡直就是無稽之談、胡說八道。有誰去看房子的時候,會捂著一隻眼睛看一半, 再說了, 即使捂上一隻眼睛,能看一半嗎?
簡直就是瞎胡鬧。
可在張夢蘭這裏, 她瞬息萬變的想法更是瞎胡鬧。因為一開始還是強烈反對, 誓與繼軍鳳霞拚到底, 可沈繼軍晾了她這幾天後, 張夢蘭突然意識到, 她家老三並不是她能擺弄的對象,且沈繼軍說不許去找鳳霞,她還就真的不敢去了。
她的另外兩個兒子沒有什麽出息, 張夢蘭心心念念地養老,完全寄托在了沈繼軍身上。雖然沈繼軍從來沒有說過他賺了多少錢, 但隻看著他租院子、開家具廠, 又三番兩次出差, 再加上這次說結婚不需要張夢蘭管,張夢蘭就能大概猜到沈繼軍是有錢的。
她可不能還沒老呢,就和沈繼軍鬧掰了,這對她能有什麽好處?
再加上已經買好的房子,張夢蘭更覺得這件事不能便宜了褚鳳霞。
鬧掰了之後, 褚鳳霞就完全占有了自己的兒子, 還不需要回家孝順她。
這豈不是全天下女人的夢想?
張夢蘭覺得自己不能這麽傻,要選擇對自己最好的那條路。
“那個繼軍……”張夢蘭看著沈繼軍, 終於鬆了口, 她道:“你先再等一天, 晚上你爸下班後,我和他商量一下再說。”
沈繼軍知道他媽這是要麵子,不想直接就答應了,便就坡下驢,問:“明天行不行?明天一定給我個信兒,我好準備去鳳霞家。”
張夢蘭道:“行吧。”
心裏卻在暗罵:怎麽不急死你個小兔崽子。
沈繼軍答應後騎車要走,他知道事情已經十拿九穩了。可是剛走出家裏的大門,就被身後的聲音叫住了。
沈繼軍轉頭一看是小梅,自行車也沒下,隻是轉著頭看她,問:“二嫂,咱媽那還有什麽事嗎?”
小梅走向前,看著沈繼軍道:“那個繼軍啊,我之前和你說的,鳳霞的事,你別往心裏去。既然你們已經決定結婚,我相信你是已經考慮好的。我也是為了你好,覺得鳳霞她離過婚、有過孩子……”
小梅看著沈繼軍的臉色,立刻又道:“當然,我也想了,這和她有什麽關係,是男人自己消失的。反正繼軍,你知道我的心思就好,我都是為了你好……”
沈繼軍笑了笑,道:“好的,那我先謝謝二嫂了。以後鳳霞嫁進來,還要麻煩二嫂多照顧。”
小梅立刻擺手:“鳳霞什麽都會,做飯啊照顧孩子啊,她怎麽需要我照顧……”
話還沒說完,後麵的聲音就越來越小,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她作為一個“外人”,怎麽會知道的那麽多,還清楚的明白鳳霞什麽都會。
小梅便不再說話了,尷尬擺了擺手,對沈繼軍道:“行,沒別的事,你先回去吧。”
沈繼軍嗯了一聲,就當自己沒聽出來小梅話裏的紕漏,騎上自行車就走劜。
小梅看著沈繼軍離開的背影,免不了長長舒了口氣。
她是不希望褚鳳霞嫁進來的。首先,她並沒有多喜歡褚鳳霞,講白了,鳳霞是許家唯一一個寶貝兒子的老婆,而那個寶貝兒子搶奪了所有應該屬於她們姐妹的資源、還有父母的愛。
她一向不喜歡許文彬,小時候也經常有把他扔掉,或者掐死他的衝動。
她的出生,好像就是為了引他來到這個世界上一般。自許文彬出生的那一瞬間,小梅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就完全歸零了。
至於許文彬的老婆、兒子,對她來說能有什麽感情。她恨他,還能喜歡他的家人?
在那個家裏,她算是唯一一個對鳳霞友善的人。
也是因為許文彬走後,她突然覺得鳳霞和自己是一樣的人,一樣因為許文彬受害、一樣因為他被全世界拋棄了,所以才會偶爾對褚鳳霞表示一些友善。
而在知道褚鳳霞和沈繼軍的事情後,她第一個想法就是不行,堅決不行!
她出嫁就是為了徹底和以前的家庭做個了斷,她嫁到沈家的那一瞬間,就從許梅吳變成了真正的小梅,變成了她自己。她開始成為了沈繼亮的愛人,成為了沈懷強和張夢蘭的兒媳,以後也會成為一個孩子的媽媽。她不再隻是那個為了弟弟出生才有生命意義的許梅吳。她完全成了她自己。
她像翻滾著巨波駭浪一般,投入另一個生命的旅程,並壁虎斷尾一樣,和以往的自己做了一個了結,義無反顧地衝向新生。
可現如今,她卻又要麵對一個和自己的過去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人。
她不願意,不想,十分抗拒!
不過,在親眼旁觀這事情的走向之後,小梅知道,她沒有辦法阻止這一切的開始,隻能順著命運的洪流,做最壞的打算。
她被迫接受褚鳳霞的存在,再次以一個全新的身份。
她沒有辦法阻撓,便隻能接受。她準備去和褚鳳霞談一談。
至少,她會求鳳霞,裝做不認識自己。兩人各自以各自的身份,重新相識。這大概是最好的辦法,小梅心想。
*
崔毓秀回到家便把金戒指等□□和借條放在了一起。
她的計劃中出現了十分意外的一筆,原本說好是買克數小一些的手鏈的,可沒想到在褚家貴的攛掇後,手鏈直接變成了項鏈。白白多出了幾百塊錢。
這些錢,崔毓秀已經和褚家貴說好了,以後是要還她的。借條都寫的清清楚楚,每一筆花出去的錢,都會以最終的票據作為證據。在褚家貴未來的三年內,要全部還清。
褚家貴當初寫這個借條的時候,隻想著眼前的婚禮是有救了,壓根沒有想過,在他結婚後的不久,還要生孩子養孩子,兩個人的工資都不一定夠生活的,還要怎麽還這麽一大筆錢。
而且在褚家貴心中,這筆錢雖然寫了借條,但他認為,是不需要還的。
一家人,還談什麽還錢。
尤其是媽媽給兒子的,應當應分嘛。
崔毓秀攢了那麽多年的錢,一筆一筆的,就是為了今天。她給褚家貴單開了一個存折,這個存折就是為了褚家貴結婚用的。在存進第一筆錢的時候,崔毓秀還覺得,結婚是件遙遠的事情,可沒想到,這麽一眨眼,半輩子已經過去了,褚家貴作為最小的那個,也要結婚了。
人生了了,不過數十年光景,轉瞬即逝。
無須回憶,幾十年前剛嫁入褚家的情形曆曆在目,好像就在昨天,又好像一轉頭就能看見那個穿了件紅色衣裳的自己,再轉回來,鏡子裏的那個少女已經是滿頭白發了。
嫁做人婦、生養子女、認真工作、努力生活,崔毓秀和這世間的人們一樣,被社會的洪流推著往前走。她從來沒有錯過任何一環,也沒有想過自己會走到現在,隻是彈指一揮,自己像極了黃河灘上的一粒沙,不僅藏在沙堆裏看不見,隨時又有被河水衝得無影無蹤的可能。
所以,人活著到底為了什麽?
這般忙忙碌碌又庸庸碌碌。
百年之後,誰又會記得自己?
“媽,想什麽呢?”
褚家貴從外麵回來,手裏提著兩個十分精美的手提袋。
他四處看了看,見家裏隻有崔毓秀自己,便問:“我二姐沒在家?”
崔毓秀回道:“吃過午飯後,帶著童童去看新生了。”
褚家貴哦了一聲,也沒多問。他對紀曉卉的人生沒有什麽興趣,也不想問這些事。
“你幹什麽呢?”褚家貴看見桌上擺著的紙張,好奇走過來。
他今天心情好,和以往直接就回屋不同,想多說幾句話,可沒想到,打開後,就看見了自己的借條和今天買東西的票據。
褚家貴此刻掛在臉上的笑容僵了又僵,對崔毓秀說:“媽,你還真留著呢。”
“那怎麽可能不留?”崔毓秀把借條等都收起來,低眉瞧了一眼家貴手裏的東西,問:“這是什麽?”
褚家貴的好心情就在這裏,他趕緊拿起來,對崔毓秀說:“媽,你也看看吧,這麽好的西裝,我見都沒見過。隻不過先做出了一套,還有一套沒做好。這套也是讓我試試,需要改的地方,也要拿過去改的。”
褚家貴說著就往外掏,他原本以為隻是一套西裝和西褲,沒想到裏麵還有襯衣,一件酒紅色的,色澤和布料都是褚家貴沒見過的。
送姚君歌回家的時候,趙雁遞給他了,讓他回家好好試試,有不合適的地方再改。當時他沒好意思直接看,忍了一路,到家才拿出來。原來還做了襯衣。
褚家貴摸了又摸,喃喃道:“真的不錯。對了,媽,君歌媽媽說君歌的衣服不用咱們帶著去買了,她有個常去的店,她媽直接帶去買,咱們不用管了。”
家貴眼睛瞧著衣服,自說自話,沒有注意到崔毓秀已經站起身來,往外走。
等他注意到的時候,崔毓秀已經走出了客廳,她笑盈盈地站在春日午後的陽光下,看著大步走進來的人,忽然想明白了。
原來,人是為了你永遠都無法預測的下一刻而活著的。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