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113章


  “呼——,呼——”


  瑟瑟寒風呼嘯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那血腥味直往眾人的鼻端鑽,令人聞之欲嘔。


  除了血腥味外,還有一股子刺鼻的硝煙味,揮之不去。


  顧燕飛揉了揉鼻頭,心裏無聲地讚了一句:槍法不錯。


  怎麽會?!百裏胤震驚地微微張大了眼眸,右手拉緊了韁繩,平日裏總是玩味嬉笑的俊麵上此刻再無笑意。


  他胯下的黑馬受驚地高高抬起了雙腿,嘶鳴不已。


  ===第84節===

  百裏胤清晰地感覺到左耳傳來一陣灼痛感,提醒著他剛才發生了什麽。


  他慢慢地轉過身,抬頭望去,二十幾丈外,位於山腰的楚翊仿佛臨於雲巔,姿態優雅地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拿著一杆漆黑的燧發槍。


  那黑黢黢的槍口冒著縷縷白煙。


  所有人的目光都從虎屍轉向了楚翊以及他手中的這把燧發槍,隻見槍身上赫然印著一個鮮紅的貓爪印,似血又非血。


  怦!怦!怦!

  眾人的心跳還在為剛才的那一槍狂跳不已。


  有的覺得驚嚇,有的則倍感驚喜。


  一時間,周圍寂靜無聲,唯有風嘯聲不絕於耳。


  百裏胤定定地地仰望著山腰上的楚翊,一時出了神。


  一襲月白胡服的青年迎著寒風,麵容平靜,衣袂隨風獵獵作響。


  他垂眸望著下方,似乎在看那頭虎,又似乎在看百裏胤,烏黑如墨玉的瑞鳳眸清清淡淡,像是冬日波光粼粼的湖麵,又像是幽深無底的山穀。


  楚祐也怔怔地望著楚翊,狹長的鷹眸中驚疑不定,薄唇緊抿,連手裏的馬鞭是何時脫手也不知道。


  “咳咳。”


  又是一陣寒風猛地拂來,楚翊垂下頭,拳頭放在唇畔,重重地咳嗽了起來,肩膀微微顫動,難掩虛弱之態。


  他又把手裏的那把燧發槍交給了四海,槍口還飄著一縷若有似無的白煙。


  百裏胤灼灼的目光從楚翊移到了那把燧發槍上,眼睛都紅了,舍不得眨眼。


  他厚實的胸膛急速地起伏了一下,心頭的情緒急速翻湧了好幾下,從震驚,到狂喜,到貪婪……再到誌在必得。


  他這一趟奉聖人之命千裏迢迢地渡江來景國,就是為了燧發槍的圖紙。


  他們越國早在六十年前就掌握了火繩槍,國家蒸蒸日上,而北方祁國腐敗沒落,各地起義不斷,直到五十幾年前,楚景率兵揭竿起義,以勢如破竹之勢掀翻了祁國,建立了現在的景國。


  彼時,新國初建,景國兵疲人乏。


  他們越國當時的聖人本想趁機揮軍北上,一舉統一南北,卻不想楚景竟親手改進了火繩槍。


  新的燧發槍自此出世,它遠比火繩槍更為便捷,威力也更大,堪稱神兵利器。


  楚景建立了神機營,給數萬將士配備了燧發槍,導致越國大挫。


  自此,越、景兩國分江而治,便是幾十年的對峙。


  直到二十年前楚景駕崩,景國第二任皇帝楚洛登基,這楚洛是個無能之君,因此越國再次動了侵吞景國的心思,於十四年前、八年前兩次向景國發兵突襲。


  誰也沒想到景國又有個驚才絕豔的定遠侯顧策橫空出世。


  顧策猶如天降神將,憑一己之力助景國以少勝多,扭轉了乾坤。


  越國大軍兩次都被顧策擋在了揚州,十四年前如此,八年前還是如此……


  而今,顧策已經死了,大患已除,但景國依舊有一樣令他們越國忌憚的東西——


  燧發槍。


  想要得一把燧發槍不難,他們越國也曾用各種手段拿到過幾把燧發槍,試著將其拆解,可嚐試了無數次,依舊無法複刻。


  也正是為此,他們才對燧發槍的圖紙勢在必得。


  唯有徹底掌握了燧發槍,他們越國才能有十足的把握,一次性拿下景國。


  思緒急速地閃過心頭,百裏胤的眼神越來越灼熱,越來越迫切,心跳加快,如擂鼓般。


  依他今日之所見,楚翊手裏的這把燧發槍比他知道的燧發槍強了不止一倍,隻區區一槍,就擊斃了一頭猛虎。


  也就是說,在太祖皇帝楚景之後,景國這邊又有人改良了燧發槍!

  自己這一趟來景國沒有白來!


  “大皇子殿下,”這時,幾名鑾儀衛快步上來了,為首之人對著楚翊抱拳稟告道,“猛虎已然斃命。”


  後方的兩名鑾儀衛合力把那具白虎的屍體拖上了山腰。


  那頭白虎顯然是死透了,從頭到尾,一動不動,四肢與尾巴無力地垂下,偶爾在旁邊的樹幹、岩石擦過。


  周圍的所有人包括韋嬌娘、路似他們全都齊刷刷地去看那頭白虎的屍體,百裏胤也策馬慢慢地過來了,隻除了遠處的庾朝雲等世家女或掩麵,或偏頭,或蹙眉,不忍直視。


  楚翊那一槍射出的子彈從白虎口中射入,從後脖頸射出,子彈徹底貫穿了脊骨,一槍斃命。


  那銅鈴般的虎眼張得大大,似乎死不瞑目。


  空氣中的血腥味更濃了,夾著虎口的那股子腥臭味撲麵而來。


  這是……楚祐一眨不眨地盯著白虎後脖頸上那個小小的槍眼,眸色深似海洋,目光充斥著震驚與不解。


  他確信,這是普通的燧發槍絕對做不到的。


  這種速度,這種威力……


  楚祐的右手死死地握著韁繩,幾乎要將它扯斷。


  他身邊的袁哲也同樣驚疑不定,心頭有很多問題要問,可現在也隻能壓下。


  “公子翊真是好槍法!”百裏胤一邊說,一邊驅馬朝楚翊這邊靠近。


  他的唇邊又有了玩味的笑意,雙眼緊緊地盯著他,一瞬不瞬……


  “謬讚了。”楚翊遙遙地與他對視,笑了,“聽聞百裏三皇子在尋虎骨,吾就將這白虎贈於百裏三皇子。”


  他的笑聲暄和溫煦,這一笑,眉眼間似是染上了幾縷陽光,整個人仿佛一尊瑩瑩生輝的玉像般。


  “哈哈哈。”百裏胤朗然大笑,飛揚的眼角襯得他眉目英朗,似乎對狩獵的輸贏結果全不在意,“那本王就多謝公子翊的好意了。”


  他輕輕擊掌,對著身後的下屬做了個手勢,隨行的幾個越國侍衛立刻收下了那具虎屍。


  他一直笑,笑容輕浮隨意,目光一直盯著那把燧發槍,眸光銳利,帶著勃勃的野心。


  十四年前,還有八年前,聖人年輕時沒做到的事,這一回,他與太子皇兄一定會做到的,他會成為太子皇兄手裏的一柄寶劍。


  周圍的氣氛熱鬧非凡,洋溢著一異常亢奮的氣息,衝散了山林間的寒意。


  所有人都在談論楚翊方才的那一槍,“燧發槍”、“威力”、“一槍斃命”之類的詞時不時地飄來。


  韋嬌娘、路芩她們也加入到了這熱火朝天的討論中,七嘴八舌,興高采烈。


  直到瞟見楚翊與百裏胤策馬離開,韋嬌娘招呼著顧燕飛她們趕緊跟了上去,一路走,一路說,嘴巴就沒聽過。


  “我祖父也有把燧發槍,我想問祖父拿來玩,可祖父偏不讓,說萬一走火,不堪設想。”韋嬌娘嘀咕道,“我還是第一次見識這燧發槍的威力呢。”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燧發槍呢。”路芩兩眼發光地說道,“遠比傳聞更讓人震撼。”


  “是啊是啊……”


  她們越說越起勁,衛嬌娘沒留神,胳膊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頭戴赤金鳳凰步搖的黃衣姑娘。


  黃衣姑娘看著自己的左袖子被蹭上了些許泥土,不快地皺起了眉頭。


  “姑娘,您的衣裳!!”她的貼身丫鬟大驚小怪地對著韋嬌娘喊道,“喂,你弄髒了我們姑娘的衣裳!”


  “算了。”黃衣姑娘用帕子輕輕撣去袖子上的泥土,那支步搖垂下的幾縷流蘇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搖曳,“髒都髒了。”


  她的聲音溫溫柔柔,卻難掩嫌棄。


  “哎!”另一個粉衣姑娘幽幽歎了口氣,用帕子捂著口鼻,似乎無法直視韋嬌娘她們,“韋姑娘,路姑娘,你們怎麽搞成……這樣?”


  “是啊,這又是血又是泥的,還怪難聞的。我們姑娘家不該這樣的。”


  這兩個姑娘你一言、我一語地“好心”勸慰道,語氣柔柔軟軟,看人的目光卻是輕蔑至極。


  還有好幾個衣著光鮮的世家女都在低低地笑,話裏話外就差直說,她們又髒又臭,全無女子該有的柔靜嫻美。


  韋嬌娘可不是包子,會好脾氣地任人這般奚落。


  “總好過有些人……”她隨手甩了甩馬鞭,似笑非笑地環視這些世家女,笑眯眯地說道,“我看著也不像是正經人,還有這馬也不像什麽正經馬!”


  哪有人像她們這樣的,盛裝華服來獵場狩獵,像參加宴會似的,還給馬配什麽馬鈴,是嫌獵物聽不到嗎?!

  “噗嗤!”路芩不客氣地哈哈笑了出來。


  她來回看了看那幾個世家女,學著對方的樣子作掩鼻狀,另一手嫌棄地甩了甩,嗤笑道:“身上熏得這麽香,是要把獵物熏死嗎?!”


  那幾個世家女霎時變了臉色,胸膛起伏不已。


  她們自恃是世家貴女,素來講究風度禮儀,就是要損人,也要語藏機鋒地繞個彎子,不帶髒字,她們哪裏見過像韋嬌娘、路芩這種路數的。


  真真粗俗不堪!


  她們不好意思直接罵,隻能憋著,身子繃得緊緊。


  眼看著她們被韋嬌娘等人壓了一籌,後方的庾朝雲眼底掠過一抹異芒,始終微微笑著,連眼角眉梢也沒動一下。


  她默默地做了個手勢,婆子就牽著她的馬往前走了幾步,恰好攔住了顧燕飛、韋嬌娘她們的去路。


  庾朝雲輕輕地攏了攏身上鑲著一圈純白兔毛的大紅鬥篷。


  忽然,她脖頸上戴的那個赤金嵌七寶蝴蝶項圈斷了開來,金項圈從她身上滑落……


  “哎呀。”庾朝雲低低地驚呼了一聲,右手作勢去抓。


  但還是慢了一步,金項圈從她手邊擦過,直直地掉在了下方的草地上。


  “顧姑娘,我的項圈掉了,幫我撿一下吧。”


  庾朝雲對著幾步外的顧燕飛露出了個嫻靜得體的笑容,溫溫柔柔地說道,似乎隻是請顧燕飛順手幫一個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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