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良苦用心
次仁邊珍形單影隻,孤獨無助地坐在咖啡屋裡,回想著唐大山說過的每一個關於美郎多吉的細節,這些細節接著就變成了電影中的一個個畫面,栩栩如生地浮現在她的眼前,讓她感到十分的震驚和害怕!
吐針,眼鏡蛇的臉,長鱗片,還會吐蛇信子!這是多麼可怕啊!美郎為什麼會突然間變得如此詭異?
紅寶石倒還是有點印象,但是,他說的五通帝國、玉洛光輪,這又是什麼東西?它們之間會有必然的聯繫嗎?
他突然從泥土中冒了出來,之前是一直都被掩埋在泥土裡嗎?怎麼可以在泥土中存活那麼久?這可是不合常理啊!
難道,他鬼使神差闖入了那片原始森林,遇到了神秘力量,誤打誤撞去了另外一個奇特的世界,改變了人體的結構,滋生了某種特異功能?
現在的他,是人,是魔,還是鬼?……
次仁邊珍就這樣漫無邊際地想著,突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瞄了來電一眼,原來是哥哥的電話,心中馬上一陣抽緊。
自己的親哥哥是從來不在晚上打她電話的。在哥哥眼中,自己一直是個乖乖女,哥哥從來不當心自己會在外面闖什麼禍端、犯什麼錯誤的,對自己是一百個放心。
但是哥哥今天怎麼了?才十點多啊,就打電話來了?難道家裡出什麼事了?
不容多想,次仁邊珍接起了電話:「哥!我在外面散步,怎麼了?」
「散步?快點給我回來!」格桑頓珠憤怒的聲音轟得次仁邊珍耳朵發麻。更甚的是,不等次仁邊珍回答什麼,格桑頓珠就「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次仁邊珍匆匆回到家中,就看見哥哥沒有好臉色地坐在沙發上。她膽戰心驚地挨著他的一側坐下,不敢正眼看他。
「次仁,你的年紀已經不小了,也應該是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我今天想把我的生死兄弟於都成介紹給你。但是,你當時的反映非常激動,這到底是為什麼?」
次仁邊珍沉默不語。她低著頭,垂著眼皮,看著正在撫弄著風衣紐扣的手指,還是不敢說話。
邊瑪丹珍知道丈夫馬上就要進入正題,便輕輕地在他的大腿上捅了一下,示意他別發脾氣,一切好好說。
「我從小看著你長大,每到人生的關鍵時刻,我都會提出我的意見,有時甚至是很強勢的意見,比如說你上大學的這個問題——你原來是不打算去上大學的,要在家裡陪阿爸阿媽——但是你最終還是聽了我的話。現在已經大學畢業工作了。對於我的強勢安排,你作何看待?」
「哥,對於您的安排,我一輩子都心懷感激。」次仁邊珍怯怯地說,「如果沒有您,就沒有我的今天。」
格桑頓珠語氣漸漸冒火:「但是,我想安排你和於都成處對象,你當初為什麼反應如此強烈?你說你還不想這麼早結婚,這可是你的真心話?」
「哥,他不是說他已經有了女朋友了嗎?是師大美術系畢業的碩士畢業,在一家廣告公司當設計總監。」次仁邊珍用眼角餘光瞄了瞄格桑頓珠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他都有女朋友了,我再跟他談,這……這這麼好?而且,您的要求,來得太突然了,我一時還不能接受。」
格桑頓珠緊追不放:「但是,都成已經感覺到了他們之間的愛情似乎快要走到頭了。如果都成和他的女朋友吹了,我想把你介紹給他,你願意嗎?」
邊瑪丹珍側側的打量著次仁邊珍,眼神充滿了愛憐、疼惜和憂慮。這個話題已經直接切中了次仁邊珍的要害,次仁邊珍會不會像草原上激動的小馬駒一樣突然發瘋起來呢?種種擔心和隱憂,使邊瑪丹珍的心跳遽然加快。
「哥哥,請原諒我!」
果然,正如邊瑪丹珍所料,次仁邊珍心底最敏感的閘門,此時被拉開了。
次仁邊珍像發瘋了一樣,衝到了格桑頓珠的面前,抱著他膝蓋,跪在地上,把頭緊緊地的埋在他的膝面上,全身顫抖,嚎啕大哭。
橫流的淚水就如決堤之河,滔滔不絕,疾瀉而出。
「哥,我很對不起您!很對不起您對我的良苦用心,很對不起您對我寄予厚望。我笨、我無能啊,哥哥!我現在已經不是女兒身了,我已經是美郎多吉的人了!」
次仁邊珍已經被淹沒在崩潰的情感狂瀾中,徹底失去了理智,再也顧不上什麼廉恥和羞澀,把她和美郎多吉的過往,前前後後,毫無保留地兜底了出來。
格桑頓珠像是被定了穴位一般,坐在沙發上,呆若木雞,只有臉上的表情在時而憤怒、時而緊張、時而悲催、時而無奈中反覆變化。
「你……你怎麼會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出來?你……混蛋一個,我的臉都被你丟盡了。太不懂得自尊,太不懂珍惜了!」
當他聽到次仁邊珍在那個電閃雷鳴的草原雨夜,把女人最珍貴的貞潔草草地獻了出去以後,不由得心頭大怒。
他拍椅而起,面容緊繃,唇角抿著從來沒有過的冷酷,目光如劍,直視著次仁邊珍,厲聲喝道。
邊瑪丹珍站起身,把次仁邊珍拉到自己的旁邊坐下。此情此景,已經觸動了她的情腸,心中不免哀凄婉轉。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斜了格桑頓珠一眼,示意他不能夠再次動怒。
「你哪裡知道女孩兒的心思?少女初戀的痴情,勝過男子的千千萬萬倍。」邊瑪丹珍容色寞寞地說,「那時候,她的心裡直想著對方,一切也都是為了對方,覺得對方的一切都是那樣的完美,哪裡還會想那麼多……」
次仁邊珍慢慢止住哭聲,抬起頭來,再次睜開雙眸時,迎接的是邊瑪丹珍眼睛里溫暖傳遞過來的憐惜與溫情。聽著邊瑪丹珍那平穩而又安詳的聲音,次仁邊珍彷彿在茫茫漂泊的大海中找到了依靠,一時緊緊合摁著她的左手,極其孤獨地躲在那一角,片刻靜默后,終於抑制住了自己激動的心情。
格桑頓珠用審視的目光,定定地看著她們好一陣,然後站起身來,踱步到窗前,把沉沉冷冷的背影對向她們,卻將目光投向了夜色闌珊的遠方。
「一切順其自然吧,次仁命中自有定數。」邊瑪丹珍走了過來,溫柔地把手搭在丈夫的肩膀上,悄聲說道,「你不能動怒,怒極攻心,該休息了,嗯?」
格桑頓珠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瞟了一眼妻子那略顯倦怠的表情,忽然想起,她已身懷六甲,不由得為自己剛才的暴怒感到後悔。
格桑頓珠側過身,深情地凝視邊瑪丹珍幾秒,輕輕地把她攏入懷中,右手在她的腰間柔柔地拍了幾拍。
此時無聲勝有聲。邊瑪丹珍心中明了,丈夫如此已經向她表達了剛才動怒的歉意。
然而,格桑頓珠的腳步卻沒有邁向卧室,而是在次仁邊珍前面停住。他朝她點了點頭,示意她站起來。
次仁邊珍怯怯地站起,只敞開半個眼帘,躲閃著瞅了瞅格桑頓珠一眼,隨即又垂看地上。
「次仁!」格桑頓珠暖暖地喚了一聲。
次仁邊珍心中一熱,抬起頭來,見哥哥眼裡的怒氣雖然正在消散,但殘留在嘴角的威嚴卻依然存在。他剛才的雷霆高壓森然氣勢已如強弩之末,不再銳利鋒芒。
「哥哥!」次仁邊珍心安了許多,哽咽著應道,「對不起,哥哥,讓你失望了。」
格桑頓珠頷首說道:「你已經失去了身上最寶貴的,我從此永遠不會把你和都成聯繫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