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江硯喝了酒,眉眼低垂不像往常溫柔,染了墨色一般能懾人心魄,眼裏的光卻皎如明月,幹淨冷淡沒有一絲雜質。


  視線相撞,空氣無聲無息升溫,炙烤著她臉頰。


  顧桉心跳驀地加快,砰砰砰心尖震顫,竟然像是江硯剛剛跟她告白那天。


  他手牽引著她的一顆一顆解開扣子,眼睛卻一直看著她,肆無忌憚又明目張膽,眼尾微揚。


  顧桉手指有些發顫,手心起了薄汗。


  “就這麽點兒本事。”


  江硯靠近了些,鼻梁抵著她的,是接吻的姿勢,卻並沒有親下來,似笑非笑問她。


  顧桉臉皮還是薄,或者麵對喜歡六年的人,總是像剛戀愛那會兒,容易臉紅,完全不受控製。


  她抬眼看他,心跳震耳欲聾。


  手抱住他脖頸,他年前剪過的頭發刺刺的。


  江硯嘴角輕抿,雲淡風輕看她,並不主動。


  那個小小的梨渦很好看,顧桉輕輕吻了上去。


  他微微俯身,縱容她親,隻是覺得不夠。


  手扣著她腰帶向自己,呼吸糾纏,他微啟唇,而後一點一點加深親吻。


  這座北方城市四季分明,窗外雪花簌簌落下。


  月光灑下如水清輝融在雪光之中,黑夜也變得靜謐甜美。


  顧桉暈暈乎乎,察覺江硯微微彎腰把她抱起來,輕輕放到床上,薄唇壓下來,從她眉心、眼角、臉頰一路往下……


  溫柔又霸道。


  從沒舍得讓她哭過的人。


  這次見她求饒都毫不心軟。


  翌日清晨,顧桉醒的時候,陽光已從窗簾縫隙滲入,細小浮塵都是暖色。


  江硯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起床,棉被邊邊角角都被他掖得仔細,顧桉覺得自己像隻圓滾滾的蠶繭,有些哭笑不得。


  溫柔細心成這樣,等以後有寶寶……會是什麽樣子呀?肯定是幼兒園家長會最帥最迷人的老爸。


  她看了眼時間,已經早上九點,外麵太陽應該正暖,雪還沒來得及化。


  可當她意識到,這不是自己家,而是江家……昨天晚上因為江硯沒睡好,今早一個不小心就睡過頭,生物鍾全部失效。


  顧桉揪緊被子,臉頰紅得滴血。


  她慢吞吞坐起來,娃娃臉皺成奶黃包、帶褶的那種,在她不算清醒的小腦袋瓜排練,待會出門怎麽麵對一大家人、怎麽自然而然打招呼……


  就在這時,臥室門輕輕轉動。


  她條件反射一般“蹭”地一下鑽進被窩,緊緊閉上眼睛。


  空氣裏有食物香氣四散開來。


  她聞得出來,是江硯親手做的。


  床邊位置塌陷,他在她旁邊坐下,俯身貼上她臉頰。


  顧桉嘴角止不住上揚,如願以償騙到大帥哥的早安吻。


  她睜眼,眼睛彎彎的很亮,臥蠶無可遁形。


  江硯輕輕挑眉,手指擰上她鼻尖,像和賴床小學生說話,“醒了為什麽要裝睡。”


  “騙老公親親……”顧桉小鼻音軟軟糯糯,棉被蓋過半張臉,隻露出毛茸茸的發頂和亮晶晶的眼,眼尾彎下去的弧度很甜很可愛。


  “親一下就這麽高興,”江硯嘴角勾著淺淺的笑,語氣溫柔無辜,說正事一般,“昨天夜裏哭的不是你嗎。”


  他手指落在她臉側輕輕撫摸,臉頰升溫,顧桉覺得自己比桌邊的奶黃包還要熱上幾分,無形中呼哧呼哧冒著蒸汽,索性裝出一副“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的樣子。


  江硯忍著笑,“起床吃早飯好不好。”


  “嗯,”顧桉在他掌心蹭蹭,有些難為情,小小聲埋怨,“你起床都不叫我,害我睡過了……”


  江硯彎腰,顧桉從善如流抱住他脖頸借力起身,被人撈到懷裏抱著,往衛生間走。


  他附在她耳邊,溫柔道:“看你太累,沒忍心。”


  顧桉氣鼓鼓,在江硯腰上掐了一把,“你不要再說話了!”


  早飯過後,不間斷有人登門拜年。


  幾個回合下來,顧桉笑容僵在臉頰,像個假笑女孩。


  江硯忍俊不禁,索性牽她去院裏散步,避開人群注意力。


  小胖是個孩子王,現在帶著一幫弟弟妹妹堆雪人。


  顧桉勾勾手指,是說悄悄話的架勢,江硯彎腰靠近她嘴邊。


  “我如果說我也想堆雪人,是不是有些為老不尊?”她娃娃臉繃得認真,倒背著小手,裝出一副長輩模樣。


  “為老不尊?”江硯忍不住笑,奇怪她小腦袋瓜裏裝了多少可愛想法。


  江家的庭院很大,顧桉躲開小輩們,抖開偶像包袱抱起一捧雪,團成團。不一會,手就凍得通紅。


  “我來。”江硯在她旁邊蹲下來。


  顧桉把手塞回羽絨服兜裏,軟而蓬鬆的米白羽絨服,使得她看起來更像憨態可掬的小雪人。


  “你準備一個大的球,一個小的球,眼睛的話用這個黑色石子……”


  江硯乖巧應著,深黑色外套顯得人格外冷淡肅穆,冰天雪地襯得那張臉更加清俊。


  堂堂刑偵支隊副隊長,竟然在她指揮下堆起雪人,顧桉嘴角彎彎,一眨不眨在旁邊看著。


  遠處,小輩們提前一步大功告成,開始交換新年願望。


  “我的新年願望是天天考一百!”


  “我想我媽不要老玩手機,多一點時間陪我。”


  “我想天天睡懶覺,可以不上學……”


  麵前雪人成型,又有雪花紛紛揚揚落下。


  江硯低頭,幫她帶上羽絨服帽子,指尖拂去落在她眼睫的雪。清冷的聲線很軟,落在耳邊,“你呢,有新年願望嗎。”


  “你看,七八歲的小朋友才許願。”顧桉莞爾,拉過他的手,攥在自己掌心一起塞到自己羽絨服口袋,幫他暖熱。


  江硯俯身,漂亮眼睛平視她。


  漫天飛雪斂在他身後給他作陪襯,眼前人俊美無雙,當真擔得起人間絕色。


  “所以我麵前這個二十三歲的小朋友,有什麽願望。”


  在遇到江硯之前,比起“許願”,顧桉更相信天道酬勤。


  後來的每一次相信,都是與他有關。


  在他消失那年,她把她所有的生日願望聖誕願望新年願望用了個遍,每一個願望都是他活著回來。


  而現在,已經有人悄無聲息幫她實現所有心願。


  如果說還有什麽、她想祈求,那便是——


  “希望會有個我們的寶寶。”


  “我們一家三口,歲歲平安。”


  時間嘩啦啦過,天氣一點一點變暖,轉眼就到春末夏初。


  顧桉雖然已經是社畜一個,但是行業特殊、時間彈性大,公司對辦公地點不做硬性要求,隻要按時交稿就可以。


  她的日常便是睡到飽起床,帶崽崽下樓遛彎,吃過早飯進入工作狀態開始畫畫,偶爾沒有靈感,會去顧楨家看小侄子。


  很神奇的,小侄子出生的時候像媽媽,現在卻看起來和顧楨一模一樣,有時候顧楨抱著他,她會覺得血緣真是很神奇,這完全就是顧楨抱著迷你顧楨。


  江硯在他二十九歲這年,成為荊市公安係統最年輕的支隊長。出警、備勤、各種部級督辦大案、各種跨省追蹤,加班加到地老天荒,依舊聚少離多。


  顧桉沒有辦法,隻能盡自己所能做好後勤保障工作。


  “又要出差嗎?”看到江硯收拾的是行李箱,而不是簡單的雙肩包,顧桉眉心擰起。


  江硯眉眼微彎,低低“嗯”了一聲。


  顧桉鼓著小臉呼口氣,接過他手裏的衣服幫他疊整齊裝進行李箱,江硯從身後抱過來,手臂清瘦有力,在她腰上收緊。


  “江警官,”顧桉小小聲警告,“禁止撒嬌,再撒嬌可就不讓你走了……”


  江硯抿起的嘴角有淺淺笑意,他下巴抵在她頸窩,偏頭在她耳邊低聲說:“如果有寶寶在家陪你,是不是真的會好一些。”


  “對,會好很多,”顧桉鼓了鼓臉頰,有些小小的惆悵,“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有。”


  江硯捧著她臉親親她嘴角,“乖,哥哥去去就回。”


  他這趟出差說是隻有一個星期,如果順利的話。


  算起來,剛好能在生日前回來。


  不知道是因為“春困秋乏夏打盹”,還是因為江硯不在家睡不安穩,顧桉最近總是很困,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最近一直在趕稿,壓力有些大。


  她睡了個長長的午覺,按說平時這個時候肚子會很餓,但莫名其妙沒有胃口,就連以前很喜歡吃的,現在也會覺得過甜、過油、沒有任何胃口……


  她大大咧咧慣了,這一切都沒有讓她多想。


  直到某天她窩在沙發看電視,江檸微信發過來。


  【江檸:寶寶,告訴你個秘密!】


  【顧桉:是什麽呀?】


  【江檸:我懷孕了/捂臉】


  顧桉發了一大串恭喜加感歎號,而後呼吸一凝,問她:


  【顧桉:你是怎麽發現的呀?】


  【江檸:老是犯困,吃東西還沒有胃口,生理期延遲……】


  顧桉嘴角緊緊抿著,某種猜測從心底萌芽。


  六月一日,江硯生日。


  這年夏天,市公安局又有一批新人入職,在入職儀式上宣誓:


  “我宣哲,我誌願成為一名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


  “我願獻身於崇高的人民公安事業,為實現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奮鬥。”


  刑偵支隊分來新人,楚航熱情得要命,分分鍾讓他們感受到家的溫暖。


  “給大家簡要介紹一下我們刑偵支隊的情況。”


  “我們支隊長,江硯,這哥們少爺出身,有多囂張呢我給你們舉個例子,一個人端掉一個犯罪團夥你們敢信?”


  “副隊長,顧楨,江隊的警校同窗,全國射擊冠軍,大案要案破了無數,但是脾氣很壞,千萬別惹。”


  楚航那口才不亞於天橋底下說書的,成功把一群還沒上過班的小朋友唬得一愣一愣,嘴裏能塞雞蛋。


  眾人紛紛猜測,能刷出如此不平凡履曆的,必定已經四五十歲……他們調動貧瘠的想象力,分分鍾腦補一個穿皮夾克、夾公文包、長相平凡但是目光銳利的便衣警察。


  這時,一隊警用越野風馳電掣駛進市局大門。


  “那兩個個子最高的,是哪個支隊的呀?”


  “也是近幾年剛入職的大學生嗎?”


  “怎麽跟警匪片裏演的似的。”


  楚航點頭,“是帥,就走在前麵那個,讀警校的時候蟬聯四屆校草,直接憑借一己之力,絕了全校男生桃花。”


  有幾個女生湊過來,小小聲問:“聯係方式有嗎?微信有嗎?以後請教工作比較方便。”


  “有,”楚航咧著嘴角壞笑,“妖妖靈。”


  顧桉午覺起來已經不早,想起蛋糕還沒做,趿拉著拖鞋噠噠噠往廚房跑,想到什麽,她穩住腳步,深吸口氣。


  以後一定要穩重些。


  不能再這樣蹦蹦噠噠了……


  長發挽起,她係上圍裙,做了一個六寸輕芝士蛋糕。


  夏天,日落很晚,窗外萬物鍍了一層暖光。


  不知道江硯今天能不能回來,顧桉決定去市局碰碰運氣。


  犯罪嫌疑人緝拿歸案,江硯從警車下來,蹬著警用作戰靴,黑色作訓服外麵套著防彈背心,人瘦高,腿又長,冷著一張俊臉麵無表情。


  新來的大學生目光全部落在他身上。


  那麽年輕的一張臉,那麽英俊的一個冰山帥哥,怎麽看怎麽不像楚航嘴裏“一人端掉一個犯罪團夥”的傳奇人物。


  可是那樣冷靜銳利的目光,那麽肅穆冷淡的氣場,又的的確確是警察才會有。


  他越走越近,眾人屏住呼吸等著跟領導問好。


  卻不想江硯剛進市局大樓,下一秒就被個小姑娘壁咚抵在牆上。


  眾人瞠目結舌,心道小姑娘你怕不是是要找揍——


  “這位警官,我要報案,”顧桉癟著唇角,“我老公丟了。”


  江硯微怔,片刻後冷冽的眼有笑意化開。


  他斂起表情配合她,盡是縱容:“哦?”


  “江硯,男,身高187,膚白貌美,六塊腹肌,已經一個星期沒有回家……”女孩扯住他的袖口,小小聲說:“我很想他。”


  眾人就見那位以冷漠不近人情聞名的年輕警官,悄悄把受傷手臂背到身後,俯身和女孩平視,語氣溫柔得能將人溺斃。


  “知道了,江太太。”


  他們哪見過這樣的江硯。


  又哪見過他對著小女孩低頭。


  一開始江硯突然打報告結婚,大家紛紛猜測是家庭聯姻感情不和,因為這哥們一出警,經常十天半個月不回家。


  可是,這個眼神這個語氣這個溫溫柔柔俯下身的動作……


  簡直是在要人命!!!

  顧桉抿起的嘴角彎彎,聲音軟糯。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很想你。”


  江硯低頭看她,眼眸清潤,目光很軟,有微微笑意。


  顧桉深吸口氣,一字一頓,笑著告訴他:

  “還有,我們的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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