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知道了。”


  “那哥哥以後不跟她說話了。”


  他眉眼幹淨,咬字輕且清晰,安撫鬧脾氣的幼兒園小朋友一般,卻並沒有問她為什麽。


  就好像不管她提出什麽無理要求,他都可以無條件答應她。


  溫柔馴順的樣子,讓顧桉想起家裏那隻無辜大隻的德牧崽崽。


  德牧看起來威風凜凜,也多作為警犬軍犬,但是誰能想到,私底下其實是個愛粘人愛撒嬌的可愛鬼。


  而麵前這個冷麵警官,警校畢業之後前三年都在禁毒一線,之後轉刑警又將近三年。


  見過常人一輩子都見不到的陰暗麵,和通緝犯重案要案犯罪嫌疑人打交道是家常便飯。


  可透過他眉眼,卻好像能瞥見那個溫柔幹淨的靈魂。


  顧桉想起弗朗西斯科·薩岡寫的那句話:


  “這個世界腐敗,瘋狂,沒人性,

  你卻清醒,溫柔,一塵不染。”


  江硯站起身拿了飯盒放到桌子中間,又給顧桉搬了把椅子,“過來一起吃。”


  “我說樓道裏怎麽這麽香,原來是妹妹來送飯了,妹妹好像又變漂亮了!”


  楚航端著泡麵進來,看到江硯麵前飯菜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江硯麵前那個不算大的飯盒起碼擺了六七樣菜,裹著濃厚料汁的紅燒排骨亮而剔透,聞起來更是一絕,“硯哥,分一塊唄。”


  顧桉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笑笑。


  自己今天光是準備年夜飯就用了一個下午,所以也沒想著給大家做點好吃的。


  這可咋整……


  她趕緊眼神示意江硯,飯菜滿滿當當裝了一飯盒,他自己吃肯定吃不完,倒不如分給同事,搞好同事關係。


  更別提同事都直接開口了……


  顧桉眨眨眼,大帥哥微怔,睫毛長長的眼睛大大的,看起來茫然且無辜。


  顧桉再眨,再眨,眼睛都要眨抽筋兒,江硯好像還是不明白,一點兒動作都沒有。


  果然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當慣了啊……


  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


  楚航都快看不下去了:“硯哥,您能吃完嗎?如果吃不完的話……”


  “能吃完。”江硯聲音冷而靜,不動聲色把飯盒往自己麵前挪。


  顧桉被江硯這副小氣鬼的樣子驚呆,卻不料這還不算完。下個瞬間,江硯小孩子護食一般,用另一隻手臂圈了個圈,把飯盒牢牢控製在自己能掌控的範圍內。


  還是那張冷冰冰的少爺臉。


  舉止行為卻一點世家公子哥的氣度都沒有。


  倒是更像個揣著糖果想吃獨食不想分給別人的幼兒園小朋友。


  他眼神戒備地看向楚航,一副生怕好吃的被人搶走的樣子。


  顧桉甚至都想衝到他麵前保護我方小可憐,在他腦袋上摸摸順順毛。


  不分了不分了咱留著自己吃,乖!


  隻不過……楚航還杵在那,顯然已經受到成噸傷害。


  顧桉趕緊打圓場,從身後拎起一個大袋子:“楚航哥,這兒有水果。”


  她拎著又重又大的購物袋,低垂著小腦袋從裏麵拿了兩個火龍果遞給楚航,“新年快樂,紅紅火火!”


  她彎著眼睛笑,皮膚又白皙,笑得可可愛愛,像個小瓷娃娃。


  江硯忍不住唇角勾起,卻見楚航眼睛一直跟著顧桉。


  直到顧桉提著水果去給大家分,看不見才轉過頭。


  “如果顧桉不是顧楨的妹妹就好了,顧楨這樣的大舅哥太嚇人,我怕挨揍。”


  “又乖又可愛,還這麽懂事,性格又溫柔。”


  “好想等她長大,給我當小女朋友啊……”


  楚航發出喟歎,遲遲得不到回應。


  他也知道他硯哥雖然家世履曆身高長相堪稱完美,但是語言能力沒開發好,說完也不指望他回話,就是想表達一下兄弟之妹不可追的遺憾,畢竟顧桉這樣的小女孩兒,就沒有人會不心動。


  隻是,身後涼颼颼的感覺越來越強。


  他回頭,剛好對上江硯那雙沒什麽情緒的眼睛。


  眼底澄澈,寒光畢現,沒有任何緩衝眼刀直接飛過來。


  那張高高在上的闊少爺臉冷若霜雪,聲線平靜沒有任何起伏:“你剛才說什麽,我沒太聽清。”


  楚航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哆嗦之後,眼睛緩緩眯起。


  他這貨不像江硯和顧楨那種母胎solo,學生時代正兒八經談過幾個女朋友,所以跟那倆白癡比起來,對於感情這事兒還算敏感。


  雖然江硯冷臉的時候全國通緝犯看了都要心裏犯怵,但他總覺得他好像從冰山之下發現了什麽秘密。


  楚航嘴角吊著,清清嗓子,靠近江硯:“硯哥,這兒沒旁人,我就想問問,你就真沒對人小姑娘心動過?”


  那句話像一把利刃。


  猝不及防刺向心裏最不設防的那塊位置。


  江硯微怔,眼睫低垂,眸色漸深。


  片刻後又恢複那張冷漠淡然的少爺臉。


  他修長劍眉一挑,輕哂:“皮癢直說。”


  這反應恰恰把楚航猜想坐實百分之五六十。


  因為按照江硯的直男行事風格,人家要聯係方式,他能給人留妖妖靈和漂流瓶。


  所以如果不曾心動過,直接說“沒有”才對,而不是顧左右而言他要揍人。


  不過他要揍人好像也並不是說說而已。


  今天江大少爺看自己格外不順眼的樣子。


  楚航笑嘻嘻從他麵前晃出去,“硯哥,我撤了,撤了……”


  顧桉分完水果回來,鼓著臉呼了口氣,“終於分完啦。”


  如釋重負一般,她坐在她的小凳子上,目光相撞,眼睛又開開心心彎下去。


  江硯語氣不自覺放得輕緩,“不要想著照顧所有人感受。”


  顧桉嘿嘿一樂,笑出小虎牙,掰著手指頭數給他聽:“我很喜歡他們呀!戴眼鏡的法醫小哥哥好帥啊,還有楚航哥也很好玩,他剛才對著你飯盒裏的排骨,好像差點流口水……”


  楚航,哥。


  法醫,小哥哥。


  她叫誰都叫哥哥嗎。


  法醫帥嗎。


  不都是倆眼睛一鼻子他怎麽就帥了。


  楚航好玩。


  想吃別人東西就是好玩?


  江硯俊臉清冷神色如常,淡淡道:“你哥的同事雖然看起來和你哥一般大,但是某些人並不是真把你當妹妹。”


  顧桉懵懵懂懂抬頭,娃娃臉上一片空白,慢吞吞吐出個:“哈?”


  就差把“我很好騙的快來騙我”寫在臉上。


  江硯抿唇,估計說辭稍微迂回婉轉一些,小朋友的腦回路就會跟不上。


  於是,他直接皺著眉補充:“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除了你哥和我。”


  顧桉摸摸小鼻尖兒,小腦袋瓜咕嘟咕嘟全是漿糊。


  江硯皺眉的樣子也很帥,但是表情太冷讓她想打寒顫。


  她趕緊配合乖乖點頭,像極上課時老師問聽沒聽白、隨大流心虛點頭的差生。


  這才見江硯眉眼舒展開。


  他今天突然好奇怪啊。


  又小氣,又莫名其妙。


  難道是加班把腦袋加壞啦?

  吃啥能補補腦哇?

  ,


  晚飯後,顧楨依舊沒有回來。


  窗外煙花爛漫,顧桉扒著窗戶呆呆看著,忍不住打了個長長的嗬欠。


  江硯跟隊長打了個招呼,送顧桉回家。


  顧桉係好圍巾,扣好帽子,如假包換的小熊一個。


  小熊剛慢悠悠挪動到門口,樓道傳來匆匆腳步聲。


  身材高大偏胖的男人,帶著手銬。


  一道斜斜的刀疤從右臉貫穿到左臉。


  那個瞬間顧桉好像看到惡魔從地獄跑出來,心驚肉跳,忘了回避。


  似乎察覺她目光,通緝犯抬起頭,視線相撞前一秒,她被人一把拽向身後。


  江硯拉著她手腕帶著她轉了個身。


  她隻來得及看清他警號和銀色簡章,下一秒眼前一片黑。


  她的腦袋被他手指摁在肩側,緊貼著他胸口位置。


  鼻尖是他身上的味道,黑色作訓服隻有淡得幾乎聞不到的洗衣粉香氣。


  “乖,不怕。”


  他聲音壓得很低,呼吸近在耳邊。


  電流順著耳廓劃過,心尖都跟著發顫。


  一人之隔的走廊,有全國通緝犯剛剛落網,臉上刀疤可怖,眼神像是要吃人。


  那種從腳底而起的涼意,和那種汗毛全部豎起的恐懼,重重堆積在一起。


  她被他整個護起來。


  臉埋在他懷裏,不敢呼吸,快要缺氧。


  心跳開始因為其他的什麽跳動,全身的血液瘋狂流向臉頰。


  手銬摩擦的聲響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


  不遠處的審訊室門被打開,又被帶上。


  短短幾秒像是被無限拉長。


  江硯鬆開手。


  人往後退了一步,彎腰認認真真看她表情。


  怕驚擾到小朋友一般,他聲音又輕又溫柔:“嚇壞了?”


  顧桉張了張嘴,什麽都說不出來。


  明明剛才相貼著的,隻有她臉頰和他肩側,可是他懷裏的溫度和觸感都有些久久揮之不去,讓她又緊張又害羞,一開口心髒好像就要從嗓子眼兒跳出來。


  他皺眉,“抱歉,讓你看到這些。”


  顧桉搖頭,緊張到極致,一不小心觸發小話癆開關,聲線卻不穩:“沒、沒關係,我之前隻在電視上看過……我沒有被嚇到,剛才謝謝你呀……”


  小姑娘仰著瓷白的娃娃臉,眼眸濕漉漉一眨不眨看著自己,誤闖人間受到驚嚇的小鹿一般,乖巧無辜又可憐兮兮。


  她發頂剛到自己肩側,手指緊緊攥著羽絨服袖口,似乎在努力平複自己的恐懼。


  看起來茫然無措一小點兒,嘴巴喋喋不休,可可愛愛的小虎牙冒了個尖兒。


  嘟嘟囔囔的聲音越來越小,她低下頭,睫毛輕顫不再看他。


  江硯這才察覺,剛才舉動過分親密,似乎不妥。


  不想讓她看到任何一點這個世界不好的地方。


  所以就直接按進自己懷裏。


  他唇角輕抿,冷白耳側染了一抹紅,往修長脖頸深處蔓延。


  心底冒出一個聲音,清晰且不留情麵:

  ——你就真沒對人小姑娘心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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