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淚流

  “皇上，尋娘娘隻是風疾之症，並無大礙。”正副太醫兩個人一起會診，茯陵才長舒一口氣，他撫著千尋的手，一臉的柔情：“你看，從小大大你都這樣嚇唬朕。小時候有一回，你非要上樹去摘櫻桃，跌傷了腳踝，讓我又被主管公公和燕相責罰。”“臣妾有罪，多勞皇上操心。”嘴上是這樣謙卑，千尋卻已經傷透了心，“燕相”二字，茯陵說起來是這樣雲淡風輕，仿佛那個還沒有等自己的老師咽氣，就狠心下旨抄他的家，將青梅竹馬的千尋流放邊關的人，不是茯陵本人，而是一個遙遠的、無情的且並不存在的人。“你這樣客套做什麽，太醫和太監們都下去了，你就不能如小時候那樣叫我的名字？”茯陵握著她的素手，緊緊貼在自己的臉上。千尋微恙，那蒼白的臉色卻更添一絲病態之美，讓茯陵覺得她溫順可愛，卻和他分擔過兒時沒有負重的那些歡愉的日子。“茯陵……哥哥。”茯陵忍不住去解開千尋的衣裳，露出雪白的脖頸，而這脖頸剛剛還被李熾的手撫摸過。“別……”茯陵訝異地看她，有些失望，隻好說：“尋兒今日身上不爽，你好好歇息吧。朕明日再來看你。”千尋已經習慣了他的無情和自私，隻是應承道：“多謝皇上關懷！”沒想到千尋的冷漠，卻更讓茯陵心頭燃起了一團火焰。說來奇了，她對他一往情深的時候，他隻覺得她累贅，而今日她溫順平和，他卻覺得渾身更加不自在。仿佛，這份感情，隻有盛在盤中，等他享用時，才是順理成章的。茯陵一用力，俯下身子，將千尋緊緊壓在了身下。千尋奮力掙紮，無奈兩日閉門思過，隻吃了幾塊生冷的糕點，在床上根本無力反抗。茯陵將她的雙手舉過她的頭頂，按在床頭，一雙眸子滿是冷峻和占有的欲望：“燕千尋，你變了！”“皇上，您弄疼我了！”“你變了，你過去什麽都在乎，你現在什麽都不在乎，不在乎位份，不在乎賞賜，你甚至不在乎我的寵愛！你到底怎麽了？”“茯陵，你放開！”情急之下，千尋稱呼了他的名字。這憤怒的稱呼，卻讓茯陵心頭一陣溫熱。他有多久沒有聽人喊過自己的名字，特別是，這樣熟悉如親人一般的嗬斥？自從皇祖父仙逝，登基之後，就連皇叔李熾都要跪在地上山呼萬歲，又有誰還敢稱呼他“茯陵”？慢慢地，握住千尋的雙手就鬆開了。“皇上，您多慮了。尋兒隻是不想給皇上添麻煩。”千尋覺得此時此刻有什麽東西在等待自己去撫慰，卻又不知道該撫慰什麽。“這是什麽話……你是在怪我，這兩日沒有來看你，來開赦你。”“沒有這個意思。如今邊陲告急，怎麽能夠鬆懈。皇上更應該多拿出些時日來陪伴東宮，如此武直府大人在邊關，也可以安心鎮守，於國於民都是利事。”原來，還是燕千尋懂他。“你能這樣為朕著想，真是太好了。也隻有你能這樣懂事。”茯陵褪了衣衫，鑽進千尋的被子，又從一個狠厲的君王變成了柔軟的少年。“尋兒，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在你府上，我們也常常這樣褪了衣衫，鑽進一個被窩裏玩鬧？”“記得。”千尋背過身，眼淚已經如雨而下。她傷心的並不是過去的茯陵已經不在，而是那個能夠心心念念和茯陵一起玩鬧的自己，也已經在這深宮的深夜裏，淹沒了。“皇上快睡吧，明日還有國務。”茯陵從背後緊緊抱著她，並不知道那淚水，已經沾濕了她的枕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