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心動

  湯泉小築此時卻是整個後宮最冷清的地方，主子閉門思過，奴才們遵照千尋閉門之前的安排，死守著小築各個出口的門禁，與主子一樣謹小慎微地過日子。於是這偌大的院落裏，竟然空無一人，恰好給蒼鷹一個降落的空地。李熾從鷹背上一躍而下，蒼鷹振振翅膀飛起來，就一直在湯泉小築上空盤旋。李熾環繞看看，湯泉小築，他也已經數年沒有來過了。昔年先帝在世時，他常來此處一邊陪先帝藻洗溫泉，一邊談起邊關戰事，而群臣往往此時在小築湯泉池外的茶室裏靜候，等待進去向先帝奏請國事。來的最多的，並不是今天大紅大紫的武直府大人，而是那位才思敏捷鞠躬盡瘁的燕三思大人。倏然之間，這裏竟然成了囚禁燕千尋的冷宮。李熾心頭焦急，二十大板子，可真是夠燕千尋受的，那樣清瘦的形容，怎麽經得起又是尚茶間促使換，又是閉門思過的揉搓？他走到閉門思過的小屋前，屋子四周都被用柏木板子死死釘住，隻有一扇還可以活動，供下人送些冷食溫水給閉門思過的主子。李熾從門縫裏往裏看，有一盞昏暗的油燈，油燈前是一個形容枯槁的女子，頭發已經兩天沒有梳理，雙目緊閉，跪在地上思過。而她跟前隻擺放著一個盤子，裏麵是三塊水晶雲片糕，再也沒有別的東西。對於嬪妃來說，大概這已經是奇恥大辱了吧。索性，李熾看到燕千尋的屁股上，沒什麽大傷痕。“原來根本沒挨什麽板子……”李熾嘴角漏出一絲輕慢的笑，人長得美，連太監都惦記。“誰？”千尋聽到小屋外的聲響，起身來看。擔憂下人被驚動，李熾索性一個側身，打開門板，閃進了閉門思過的小屋，一瞬間從背後抱住千尋，緊緊地捂住她馬上要叫喊出聲音的嘴巴。等了片刻，千尋才從這背後抱住自己的男人身上的味道，明白了究竟。她不再掙紮，嵌入李熾手背裏的指甲也鬆開了。李熾明白她已經不反抗，鬆了手。“怎麽是你？”千尋用氣聲說，心頭又疑慮又驚恐——這輕浮的王爺深夜入了後宮，可是要殺頭的。“怎麽不能是我？”李熾眼角的那風流與輕慢又來了。不知道為什麽，再見已經是相隔了這麽多是是非非，自己也已經從茶女變成了尋妃，又從新寵的妃子，瞬間變成了閉門思過遭受冷落的棄婦……但再見李熾時，卻並不覺得陌生與隔閡。燕千尋覺得奇怪，自己仿佛知道，他一定會來，注定會來，無論隔山隔水，隻要她在危難中。意外之外，心頭居然流過一絲心動。而這心動，又迥異與和茯陵之間那種青梅竹馬的熟悉和眷顧。“我以為，此生，再難和王爺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