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老虎

  隻見那一把折扇如圖箭鏃一般朝著李熾所落座的角落飛去，蹙不提防！當眾人察覺到那從頭頂或者發髻飛出去的折扇的時候，隻見李熾已經站了起來，隻不過頭扭向了身後。他回過臉來，口中咬著那把折扇，而一縷青絲從額頭上垂落，咬住折扇的瞬間，秀發飄逸，瀟灑至極。不僅僅是諸位列座的皇親國戚，就連三宮六院的妃嬪，也驚呼了一聲！“魯王陛下！”“魯王陛下咬住了皇上的折扇！”此時坐在李熾身邊的流月，也已竟驚呆。“嗬嗬，皇叔好身手！”茯陵起身，啪啪啪擊掌，從皇座間起身，走向了李熾的案幾、魯王把扇子從口中取下，輕輕打開，在手中搖了一搖，端看折扇上的四個字：難得糊塗。“竟然是鍾繇的墨寶，扇子骨是瀟湘斑竹的，果然隻有皇上有這樣高雅的品好！”李熾麵色平靜，居然仿佛這扇子是皇上遞給他，而不是帶著巨大的殺氣，從空中如箭鏃搬飛來。“哈哈，什麽東西都瞞不過皇叔的法眼！”語罷，茯陵眼中已經閃過一絲幽怨和憤怒，幾位肱骨大臣也已經看出了端倪。這叔侄兩個，一老一少，貌似平和，其實卻已經讓此次壽宴，有了巨大的火藥味。“臣多謝皇上賜扇！”“難得糊塗四個字，最襯此時的皇叔！隻可惜，這麽好的扇子，要想得到，得回答一下朕的問題！”“細聽皇上尊便！”茯陵眉頭一沉，聲音更陰霾許多，道：“這剛剛上來的黃金玉瓜雕刻的老虎，皇叔覺得是個什麽虎？”“臣愚鈍，是真的糊塗。老虎便是老虎，哪裏有什麽不同？”整個鳳鸞宮鴉雀無聲，烏壓壓的壽宴，卻已經沒有一個人敢動筷子。武長憐覺得這樣景象是壞了她做壽的閑情逸致，本來要發作，紛兒和繽兒卻趕緊按住了她。茯陵閑閑踱著步子，回到了高高在上的王座之上。“非也非也！皇叔，要知道老虎和老虎，可是大大的不相同！”“皇上此話怎講？”“民間有傳聞，上山虎與下山虎，可是不一般。上山虎是吃飽了的老虎，而下山虎嘛，肚子裏空空，正要下山禍害生靈，最是需要防備的。我想問問皇叔，這隻老虎，是上山虎還是下山虎？如果皇叔答得合朕的意，這扇子不僅僅可以贈給皇叔，朕還要再賜香車秀女，黃金絹帛給皇叔做點小禮物。但若是答得不和朕的意思……”茯陵的臉上略過弄弄的殺氣。李熾看著那張年輕俊秀的臉上，如此陰鷙和歹毒的表情，沒有畏懼君威，竟然……忍不住笑出了聲音……茯陵震怒：“大膽！魯王李熾居然敢大不敬！”李熾略微斂起臉上的不屑，在地上朝著自己的親侄子行了三跪九叩之禮，徐徐道：“請皇上息怒！依照臣的拙見，這隻老虎既不是什麽上山虎，也不是一直下山虎，其實是一直三腳貓！否則又如何需要什麽黃金做的王字兒，貼在頭上嘛！”眾人屏住再屏住呼吸，神情更加凝重。不知道這心機深重的少年天子要如何處置自己的皇叔。而茯陵，也已經是騎虎難下。他萬萬沒想到，李熾竟然是一個能屈能伸的真豪傑！此時此刻居然能夠放下身段，忍辱負重，暗示自己是什麽“三腳貓”。今日是皇後的壽辰，本來的就是為了安撫邊關的武直府大人，更不方便因此治李熾的罪名……但是茯陵心裏更加不能再容忍這個皇叔父——要知道一個剛愎自用的冒失鬼，其實要比這樣能屈能伸的好漢好對付的多。沒有想到，此時讓這次壽宴沒能變成鴻門宴的人，竟然是壽星本尊。武長憐是多麽痛恨茯陵，讓這場壽宴不歡而散，本來是她盛大的喜事，卻仍要扯上叔侄間逐鹿天下的較量、長憐臉上的憤怒已經壓抑不住，甩開紛兒和繽兒，大聲說：“鑼鼓絲竹，樂工歌女，都是吃素的嗎？”茯陵狠狠地看著李熾，嘴上卻配合道：“還不遵照皇後旨意，演奏起來！”鳳鸞宮又繼續了杯盤狼藉，歌舞升平的熱鬧，隻是眾人心頭的快意都蒙上了一絲提心吊膽的顫顫巍巍。至於那一把折扇，李熾毫不在意地順勢別在了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