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決斷

  “千尋妹妹，沒有想到你還是這麽決絕要到宮中去。”第二天，千尋還沒有蘇醒，就已經見到流月帶著兩個皇家侍衛款步進來。“側妃是什麽意思？”流月低頭一哂，道：“遵王爺懿旨，已經於內務府內監通融，妹妹不日就可以入宮了。”“入宮？”千尋這才明白，昨天李熾所言：“讓你回到他身邊”雲雲，並不是嚇唬她，而是真的。隻是，她現在是罪女之身，如何入宮？入宮又能做些什麽？而即便入宮，為何要由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妖嬈豔婦來主張？流月似乎看出了她的憂慮，上前一步，解釋道：“妹妹想做皇妃，恐怕已經不行。你如今已經剝除了官籍，既不能參加秀女遴選，也沒有資格侍奉君王。隻能繼續以官婢的身份入宮。”什麽？怎麽到頭來還是入宮為奴？千尋有些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來，他所說的“送你回他身邊”，也不過就是不再搭救她於危難。“妹妹不必為難，入宮為婢，意味著一生都要老死皇城，生死都要由主子們決斷，萬般苦楚不是常人能夠忍受。妹妹若是此時此刻改換主意，我正可以請求王爺，讓妹妹做王爺的侍妾。”千尋默然，抬頭看看窗外夏日韶光正好，熾熱的烈日烤炙大地，她的命運確如日頭下一滴水珠，瞬間就被消弭於無形。但是她並不希望懇求眼前這個心機深厚居心叵測的女子。她自知是燕三思的女兒，家學教養讓她懷有基本的自尊心：“廉者不受嗟來之食”——父親從小這樣教育她。當年，燕三思從平凡的江南學子，經鄉試、會試，後中進士，且探花郎及第，成為天子門生，入文淵閣侍讀，而後上感其治學嚴謹，心懷天下，治理有功，特封太子洗馬，從此位列王公，地位顯赫。這一切，用了十年時間。如今，我燕千尋從堂堂宰相府獨女，一夜之間淪為階下囚，要靠皇家親眷的賞賜，囚禁在這樣一個小院裏，隨時有可能淪喪為流月這樣以色事主的玩物。這樣的日子，並不是千尋的選擇。既然一定要走，那就走得幹淨利落，哪怕入宮嚐盡百般苦楚，也一定要對得起自己，對得起自己的姓氏與出身。流月微笑把玩千尋的無助，似乎一隻迷人的大貓賞玩一隻煢煢孑立的小老鼠。流月還沉浸在勝利之中，千尋卻站起身來，彈彈身上的浮塵，輕裝簡從，看也不看流月一眼，對身後的侍衛淡淡道：“走吧，入宮。”流月驚愕，轉念間臉上的得意消弭，卻又添了一絲殺機：“沒想到妹妹卻是個有決斷的人，既然如此，我告辭了。也好對王爺複命。”走出院子，她回頭看看一身白衣素裹的千尋，在門楣間憂傷而立，一雙桃花眼無限多情，蝴蝶髻伴垂髫落於香肩——真是美貌無雙，氣質出塵。流月想，自己無疑甩掉了一個包袱，而入宮的這個女子也必定會掀起未可知的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