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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1章 以往之事提他作甚

  而從外面看起來,卻是一隻斑斕大虎,一隻前爪死死地踏在大漢的胸口之上,另一隻前爪卻是在大漢的胸口狠命地刨了起來,不一會兒,大漢身上的肌肉塊塊斷裂,大半個身子竟被斑斕大虎抓沒了。


  而此時在大虎身體內的小乙,眼見自己這麼輕輕幾抓,大漢的身軀便被抓的所剩無幾,他雖心裡知道這個大漢並非真的大漢,並非真的有生命的人,但他看著那被自己抓的血肉模糊的身軀,仍是忍不住發怵。


  但他自己知道自己處在如此深不可測的險境之中,萬不可有一絲的心慈手軟,否則只會給自己帶來無盡的災難,所以他雖然對那慘狀稍稍有些發怵的心思,但爪下依然沒有鬆懈,直到大漢猛烈掙扎的身軀變得有氣無力,直到大漢的再也沒有力氣動彈,任由自己抓刨,直到他將大漢的整個身體徹底抓刨成了七零八碎的東西,知道大漢再也不能反擊,他才呼出一口氣,停了下來。


  他默默地看著眼前的慘狀,定了定神,倒退了幾步,雖然來自大漢的危險解除了,但他心裡沒有一點欣慰,因為還有一個難題在縈繞著他,那就是他此刻還是老虎,抑或是他還在老虎的身體裡面,該怎樣擺脫這種情況呢,他獃獃地看著大漢已經不成形的身軀,心中非常的難受,也不知是替自己,還是替大漢。


  他怔怔地看了好長時間,忽然記起先前大漢是從老虎的嘴中鑽出來的。


  嘴中。


  他想到這個情景,忽然心中一動,猛地也試著張了一口嘴,但自己的嘴明顯和老虎的嘴不是在一起的,因為他張開自己的嘴時,並沒有感覺到老虎的嘴也同時張開。


  怎麼回事呢?哪裡出了問題?


  他又試著動了動手腳,感覺身外的老虎也是同時動了動四肢,這說明他還和老虎還聯接著,可為什麼自己的嘴巴和老虎的嘴巴不是聯接在一起呢?


  他想了一想,想不出其中關鍵來,又想了想大漢出來時的樣子,是腦袋先出來的,想到這個他猛然腦海中又閃過一點靈光,罷,當此情形之下,只有試一試了,他便倏然閉住雙目,然後整個身子狠命的向著前面一鑽,他本意是像那大漢從虎口中出來一樣,自己這樣做也能從虎腹中鑽出,但一試之後,才知道這個法子根本行不通,他猛地用力之後,反而是帶動整個老虎的身子向前縱了一大步。


  他心中苦笑,這真是進來容易出去難了。


  但是他一點也不泄氣,又慢慢回憶大漢從虎口中出來的樣子,當時大漢是慢慢出來的,並不像自己現在這般的猛力而出,於是他又心中一動,盡量放慢動作,慢慢地向外鑽去,但這一次還是徒然,自己放慢動作的時候,整個老虎的身軀也是放慢步子地前行。


  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哪裡錯了?


  不可能出不去的。


  連那不是真的人的大漢都能出去?自己不可能出不去的。


  不是人的大漢?


  小乙忽然心中一動。


  大漢到底是用何種方法出去的呢?


  他此時便換位思考地心裡想象自己是那大漢,而他是如何從老虎的口中出去的呢?

  他這樣想的時候忽然悟道:是了,大漢既然並非真的人,心中也便不會像人一樣的思考,他在老虎體內的時候一定是不會想自己是自己,而老虎是老虎,他心中一定不會有這個想法的,而自己在老虎腹中,明顯地將自己和老虎分了開來,心裡所想也總是老虎是老虎,自己是自己,全然沒有將兩者混同為一,也許應該忘記這些吧。


  他心中想到這點的時候,便真的凝住心神,不再想這些,而是凝神守一,不再讓有一絲老虎與自己的想法,這樣的時候,他又慢慢地試了起來。


  但是,還是不行,還是自己一動彈,老虎整個的身子還是動彈。


  小乙心中可真有些惱怒了,難道自己真的永遠要被困在這老虎身體里了嗎?

  他心中惱怒,不由得奮爪揚頭,整個老虎的身軀也大大地動了起來,他這樣用力地搖晃了一陣,還是毫無頭緒,彷彿整個老虎的身軀就這樣永遠地與自己結合在了一起一般。


  他閉住眼睛,又將先前大漢從老虎口中出來時的前後事情細細地想了一遍,忽然又記起先前大漢從老虎口中鑽出是自己將老虎打的像是死掉之後才發生的事情,他想到這,心裡又是一點光亮閃動。


  自己都禁不住驚呼道:「難道是老虎死掉之後自己才能從老虎的身體里出去嗎?」


  他的這個想法一時使他有些發懵,難道非得這樣才能成功從老虎身中出去嗎?

  他有一點點欣喜,也有一點點的猶豫。


  自己畢竟此時與老虎的一舉一動息息相關,假如老虎死去的時候自己也一同斃命呢?


  這也是太大的賭注了。


  但難道就在老虎的身體里被禁錮一生一世?

  自己本來被打入天帝之牢已是莫大的冤屈了,難道現在還要忍受別樣的冤屈嗎?坐牢也不能堂堂正正地坐,像人一樣,而是窩在這大蟲體內,像蟲子一般了。


  這,自己怎麼能容忍。


  他抬起老虎的頭,望著那光滑而平整的石壁。


  心中若有所動。


  也許人生就是一場不可預測結果的賭注吧,既然身而為人,何必還要去害怕孤注一擲呢?


  就像是自己當年在浮壽山的地穴之中,在那往前一步就可能是萬丈深淵的處境中,他一咬牙,孤注一擲地沖了出去,結果,他贏了,獲得了一個與世隔絕的洞天福地。


  而這次呢,自己會不會贏?


  命運,當然是不可預測的,而自己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加速命運的完成。


  也許,自己這一次的孤注一擲,會是連同老虎一起,同時滅亡。


  又也許,自己可以像那個大漢一般,在老虎的滅亡之後,他可以從容走出老虎的身體。


  只有這兩種結局。


  為什麼自己總是遇到這樣極端的抉擇呢?


  小乙的心好像被什麼力量緊緊地捏著,使他有些透不過氣來。


  也許,這次不會像上次在地穴中那般好運了,畢竟好運不會總是降臨到同一個人身上的。


  那麼,他難道就這樣的放棄嗎?


  不,他在自己心中這麼喊了一聲,又像是對著命運喊了一聲。


  不管怎麼樣,自己總要試一試,也許在冥冥中命運早已安排的妥妥噹噹,那麼,就讓自己來揭開這謎底吧。


  他這樣地想著,幾乎是決絕地,但沒有一絲的猶豫,四爪奮起,額頭一低,身子一縱,向著前方不遠的石壁,狠命地撞去。


  幾乎是斷金碎玉般,老虎的身子在觸碰石壁的一霎那之後,隨著幾個翻滾,老虎的身軀像散了架的一件破物一般,掉落在離石壁五六尺之遠的地上,小乙也同時感覺自己與老虎的身體聯接之間有什麼東西噶擦一聲斷裂了,幾乎同時,他胸口熱血一涌,意識短暫之間就要離他而去,但他狠狠地一咬舌,使劇痛蔓延著他的全部神經,也硬生生地將自己的意識留住,不致散去,然後,他又彷彿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又回到了自己,他什麼也不敢想,生怕稍微有一絲的胡思亂想,自己衰弱的意識就要永遠離開自己,他只在全身心裡堅定著一個信念:出去。


  於是,他手腳並用,向著前方的黑暗不顧一切地爬出,而前方的黑暗也忽然間被他沖開了,眼前光明呈現,他爬著,從已軟癱在地的老虎的大口之中,這一段距離,雖然只是短短的僅僅是幾步就可邁過的距離,此時他感覺甚至比先前在地穴中自己爬向那個洞口時的距離都要長都要吃力,但他還是像先前一樣咬緊著牙關,不顧一切地爬,當終於,他爬出了老虎的大口,衰弱的意識又重新強壯了起來,充實著他的心靈,回頭一望已經成為一張虎皮的老虎,感覺著自己又找到自己身體的感覺,他笑了,但即刻,但就再也支持不住,腦袋一沉,嘣地磕在地上,他又昏厥了過去。


  許久許久,再沒有一點聲音發生,寂靜,又覆蓋了這裡。


  那張虎皮輕飄飄地在地上落著,忽然,似乎有什麼力量輕輕地招了招手,那虎皮便飄飄蕩蕩起來,向著那力量而去。


  ……………………………………………………………………………………


  那是亘古的寂靜,這寂靜讓人好難忍受,但也許並沒有人注意到這些,因為,此時這裡唯一的小乙,已進入了沉沉的昏迷之中。


  許久,在許久之後,在那無法忍受的寂靜中,彷彿有一人輕輕長嘆了一聲,似乎是幻覺,但又似乎不是,但過不了過久,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吃吃地笑了起來。


  這個笑聲極大,也極為的真實,終於讓人感到先前的那聲嘆息並非是幻覺。


  只聽得先前那個嘆息的聲音,那個聽起來有些似人非人的聲音又是長長地嘆了一聲,說道:「此子可惜了,如此好的天分卻被關入這天牢之中,永無出頭之日了。」


  那個吃吃而笑的聲音又是吃吃而笑了兩聲,接著發出了如齒輪般的聲音道:「仲山甫,這不像你一向的風格啊,他一個凡人小子,將你的虎倀衣耍的團團轉,我看比你自己親自操縱都要熟練幾分,你不但不生氣,反而是誇獎於他了。」


  那先前似人非人的聲音,那個名叫仲山甫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忿,道:「我不是誇獎他,我是就事論事,再說我的虎倀衣已多年不用,法力有些低下也是情理之中之事,只不過是被這小孩誤打誤中罷了。」


  「是嗎?」那齒輪般的聲音帶著譏笑的語氣道:「可是我卻不明白你可惜他什麼了。」


  那仲山甫哼了一聲,不答他反而說道:「上面那位也太有些心狠手辣了,連這樣一個小孩都不放過。」


  那齒輪般聲音的人又吃吃而笑,道:「你焉能知不是那位怕你寂寞難耐,專門給你找了個玩伴兒,給你解悶啊,他知道你的性子,此子不正合你的口味嗎?」


  仲山甫冷然笑了一聲,道:「你以為他會那麼好心嗎?他是寧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


  那齒輪般的聲音聽了這句話之後,聲音鄭重起來了,道:「你們至親兄弟……」說了這句之後,彷彿感覺到自己有些失言,慌忙改口道:「這麼多年了,該殺的也都全殺了吧,難道還有漏網之魚?」


  仲山甫哼了一聲道:「漏網之魚?你這個說法很好嘛,不過該殺的還沒全殺,不是還有你我嗎?」


  那齒輪般的聲音彷彿又是被提起了興緻,吃吃而笑,道:「我就不必說了,你可是他不想殺的人啊。你們畢竟……」


  他說到這裡,感覺再說出口的話一定會犯對方忌諱,馬上及時地住了口。


  仲山甫道:「他不是不想殺我,他是不敢殺我,畢竟當年我被擒之時已布了五顆棋子在下界,牽一髮而動全身,他終究是有顧慮的。」


  那齒輪般的聲音道:「畢竟還是仲山甫老謀深算啊,說起來,那五顆棋子究竟是什麼?這麼多年你竟一點也不吐露,難道還怕我泄密不成?」


  沒想到仲山甫直接了當地道:「確實如此,畢竟你們當年出生入死,同甘共苦,比我這……」他說到這,彷彿觸動了傷心往事,哼了一聲,又道:「簡直比親兄弟還要親,我能不提防你?」


  那齒輪般的聲音聽了,心裡好像十分的不痛快,聲音也微微顯露出怒意來,恨聲道:「你們親兄弟,他都要如此對你,我們只不過是結義之情,難道他會對我好到哪裡去。他一旦得勢,便要對身邊最親的人下手,一個都不放過。」


  他的恨聲說到最後漸漸帶了悲哀的語調。


  仲山甫又嘆了口氣,道:「豈但是他,古往今來,得尊位者誰不是如此,只不過你我放不開而已。」


  那齒輪般聲音的人情緒波動極大,道:「罷罷罷,這都是以往之事,還提他作甚,咱們現在是好好玩一天便賺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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