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早就忘了
兩名綠衣侍者應了,公羊有命急匆匆地進艙而去。
只見兩名侍者不多說什麼,拿出兩根繩索將趙正的雙腿綁緊了,便把他頭下腳上的倒掛在船頭的桅杆之上,兩人便再不理會他,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趙正大驚,這是做什麼啊,自己今日不同往日,好歹也是一門之主,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待遇啊。
但是不管他怎麼叫喚,都沒有人理他。
此時陽光正盛,他被倒掛在桅杆之上,眼光晃得眼都睜不開,過了好長時間眼睛適應能睜開了,見這艘大船還是自己以前乘坐的那艘,甲板上此時一人也無,遠望大河之中,便如金鱗點點閃動,美不勝收,只是自己的境遇怎麼和以前還一樣呢。
遙望遠處,沒有一點其他的跡象,不知牛魔王和那船夫的境遇怎麼樣了,會不會都遭了滅頂之災呢。
想起自己本來還是好不容易生髮出了一點雄心壯志來,還沒開始有什麼舉動,便遭到了這樣的挫折,真是無法可說啊,無法可說。
他心裡一下又回落到了當初,只覺得人還是安分守己不妄動的好,一有所動,麻煩挫折的什麼都來了,彷彿自己的命運就是註定了只能守在浮壽門裡似的,自己一有什麼覬覦的想法,老天便會來懲罰。
他這樣胡思亂想地想著,不覺太陽愈來愈曬,自己的背上也愈來愈熱,漸漸自己的淋濕的身上也被烤乾,漸漸有些頭昏眼花起來,但也就在這個時候,艙中走出兩名綠衣侍者,抬頭見趙正乾的差不多了,便把他解了下來押回去見公羊有命。
公羊有命此時正在艙中的躺椅上躺著看一本書,見趙正被押來,什麼也沒有,還在繼續看書,趙正抬頭看船艙中的景象,自上次離開后,這裡好像也沒怎麼變,這時艙中的人都是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趙正一瞥之下,只見有曾經見過的阿魏阿膠,還有小葯童劉寄奴和白芷。
他們忙忙碌碌的不知做了什麼,見了趙正都有一些驚奇,但都沒說什麼,又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趙正看著這熟悉的地方,不知為什麼雙膝又回到了原先的軟弱,好想跪下去,但這個想法一生出的時候,同時又想到自己現在已經是一門之主了,不能隨便的向人屈膝了,便又生生站住,不過,也沒有人來威逼他跪著,他便就那樣站在角落裡。
一會兒,里艙下走出一個道士打扮的人來,正是青松,青松以前在公羊居也見過趙正的,這時見趙正無端出現,臉上現出一點的驚訝,但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麼,趙正笑了笑,表示打招呼,青松皺皺眉頭,沒有理會他,趙正不覺十分尷尬。
只見青松找了在公羊有命跟前的一個圓凳上坐了,等了許久不見公羊有命說話,他便乾咳了一聲,公羊有命將手中的書翻了一頁,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嘴中哼了一聲。
青松道人神色間有一點的尷尬,幾次都欲言又止,最後好像終於忍不住了,終於鼓起勇氣,吶吶地道:「公羊老弟,這麼久了,不是我賴著不肯走,實在是……實在是無處可去,而且上次又給你惹了那麼大的麻煩,讓你……」
青松說到這裡,公羊有命忽然從躺椅上直起身來,咆哮道:「都不是告誡不要你再提那件事了嗎?你怎麼不長記性,再說老子是救女兒來的,干你什麼事。」
趙正被他這突然一吼嚇了一大跳,心頭突突地跳了起來,忍不住膝下一軟,跪了下來,跪下后才知道自己剛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原來跪著才是最舒服了。
只見艙里的其他人也都被公羊有命的大吼驚擾了一下,但一驚之後還都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好像對公羊有命的這種暴躁情緒都是習以為常了。
青松低下了頭,嘴裡一個勁地道:「是,是,是。」
公羊有命發了脾氣之後,再次躺下,將身轉過,將背背向了青松。
但青松好像還不罷休的樣子,想了一下,又鼓起勇氣說道:「不管怎麼樣,老弟,我還是想勸勸你,這次的蝦嫫之事,咱們還是不去為好,我聽說有許多修真之人去了,咱們去了只怕凶多吉少。」
「蝦嫫之事?」趙正心中一跳,原來公羊有命也是去取那蝦嫫的,哦,怪不得在這裡能遇見他,原來是這樣的。
青松說了這句話,小心謹慎地等著公羊有命再次發火,但這次公羊有命卻是沒有發火,反而是坐起身來,看著他,心平氣和地說道:「你都說了五六次了,你看咱們現在都快要到葫蘆峪了,你還說那有用嗎?我千里迢迢都到了人家家門口了,難道要我連門都不進一下,就這樣返回去嗎?你覺得這可能嗎?」
青松也覺得不可能,但他還是忍不住要勸,他又道:「聽說去葫蘆峪的都是有邀請函的,咱們沒有,能進去嗎?」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越來越低,彷彿這句話會惹起公羊有命的勃然大怒似的。
果然他一說完,公羊有命就勃然大怒道:「正因為前門進不去才走後門。你消息那麼靈通,沒有聽說過走水路是無人把守的。」
青松被嗆得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趙正卻更加糊塗了,葫蘆峪怎麼還要什麼邀請函呢?而且前門還有人把守,這是怎麼回事呢?石之紛如當日也沒說這些,難道不是去了就能取出蝦嫫嗎?
青松似乎無話可說了,但過了一會兒,他又說道:「那蝦嫫身為異寶,爭奪之人必多,就是咱們僥倖奪取了,那麻煩也會是源源不斷而來……」
公羊有命哼了一聲,道:「說了這麼多,你還不是怕惹禍上身嗎?你玉屏山最安全了,你倒是回去啊。」
說到后一句,已滿是諷刺意味。
趙正心道,原來公羊有命也想奪取蝦嫫,那麼自己看來是沒有希望了。
青松神色悲慘地笑了一笑,又道:「公羊老弟,蝦嫫雖為異寶,但是只能煉製威力無比的兵器,咱們從不參與打打殺殺之事,得之一毫用處也沒有,反而惹得一身的災禍。」
公羊有命大怒,道:「還有完沒完了,我便是要煉製兵器,怎麼了?不可以嗎?」
青松又想說什麼,公羊有命已掌不住的不耐煩,跳了起來,正想向著青松大發一陣淫威,忽然望見了艙中自己正對面跪著的趙正,公羊有命一愣,對青松的火氣暫時消減下去了,向著趙正道:「你是誰?跪在這裡做什麼?」
趙正也是一愣,公羊有命怎麼把自己這麼快就忘了,自己這麼容易讓人健忘嗎?
他趕忙抬起了頭,讓公羊有命看見他的臉。
公羊有命這才哦了一聲,想了起來,道:「是藥材啊,你怎麼在這裡?」說了這句話后,忽然想起了什麼,道:「你站起來說話。」
趙正恭恭敬敬地站起身來,但不敢抬頭,雙手併攏,低頭看著腳尖。
公羊有命一切的怒氣彷彿就在趙正這低三下四的樣子中消逝了,他點點頭,道:「很好,很好。」
趙正不知他說「很好」是什麼意思,只聽公羊有命問道:「你方才怎麼會在水裡?」
趙正一愣,旋即便將自己也想奪取蝦嫫,以及與同伴到了這裡小舟沉沒的事情說了。
公羊有命臉上現出鄙夷的神色來,彷彿是在說就你也想得到蝦嫫。
趙正默不作聲,公羊有命又道:「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妄想和別人搶奪蝦嫫,你有這個能耐嗎?」
「搶奪?」趙正一愣,石之紛如當日說是取走蝦嫫的,並沒有說還需要搶奪,難道有很多人在搶蝦嫫嗎?他一臉的驚訝、疑惑與莫名其妙之色。
公羊有命似乎從他臉色上看出了他的內心所想,笑道:「你這個藥材傻乎乎的看來只配做個藥材了,你難道以為蝦嫫放在那兒讓你隨手就拿走嗎?」
趙正脫口而出道:「不是這樣嗎?」
公羊有命一聽,哈哈地大笑起來,連青松都忍不住笑了一聲。
趙正立刻滿臉通紅,臉現怒色,似乎是被公羊有命羞辱了,他同時想道:難道石之紛如是騙自己嗎?他並沒有說蝦嫫還需要搶的?自己還以為是像抓魚一樣把蝦嫫從那葫蘆峪中捉出來呢?
笑夠多時,公羊有命正色道:「好了,你這藥材,我來問你,你要老老實實回答,不可像剛才一樣戲謔於我。」
趙正剛想反駁說自己並沒有戲謔公羊有命,公羊有命已開口道:「你老實交代,你這次來搶蝦嫫,受了何人指使?」
他認為趙正去搶奪蝦嫫一定是受人指使的,不然趙正不可能有這頭腦的,而找出所指使之人,無形中消滅了一個勁敵。
趙正茫然無以應對,自己想得到蝦嫫以壯大浮壽門,難受這有錯嗎,他猶豫了一下,呶呶地說:「……是浮壽門?」
「什麼門?」公羊有命沒有聽清楚。
「浮壽門。」趙正又重複了一遍,同時低下了頭,彷彿被公羊有命知道自己現在已是浮壽門門主這件事情而感到羞愧。
沒想到公羊有命嗤之以鼻道:「什麼扶手門把手的,你這人怎麼連誰指使你的都不知道,真是笨得再不能笨了。」
他轉念一想,指使之人定是和藥材同行而葬身大河之人,那就不足慮了,想了一想,又道:「你們這次而來是有備而來?還是只是來碰碰運氣的?」
趙正毫沒思考便道:「有備而來。」
公羊有命倒沒想到趙正會回答的這麼快,他咦了一下,道:「既然是有備而來,那麼你準備了什麼?」
他向著趙正身上掃了一遍,也沒看出趙正身上帶有什麼東西,他不無譏笑地道:「你不會是只靠你這雙手去搶蝦嫫吧。」
這句話彷彿是提醒了趙正,他想,對啊,自己怎麼什麼工具都沒拿,就是抓魚還得拿釣竿什麼的,而自己捉蝦嫫卻是空手而來,這真是一大失誤啊。
他正要答道:「確實什麼也沒拿。」
正要開口說話,這時里艙的樓梯上腳步聲響起,接著,一聲熟悉的女子聲音傳了上來,「爹爹,你們在談什麼嗎?」
那女子聲音雖然極為的普通,就像人世間任何一個女子說話的聲音那般普通,但趙正聽了竟渾身一顫,接著滿臉上火燙起來,因為發出這聲音的女子正是公羊有命的女兒公羊紫花。
想不到她竟然也在這裡,趙正的心砰砰砰地跳動起來,別過臉來,想找個地方躲藏似的,生怕被公羊紫花看到了,羞人答答的,怎麼是好。
隨著腳步聲的走近,公羊紫花的氣息撲面而來,趙正的臉上像火一樣燒了起來,同時想到她看見我了,她看見我了。
心中沒來由的狂跳不已。
他好久都沒有這樣的感情急速波動了,這是自從浮壽山毀滅之後的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但幸虧公羊有命此刻的注意力全看在了女兒身上,沒有看到趙正的臉色變化,不然他一定又要以為趙正心裡有什麼壞心思,而給上他幾個嘴巴了。
公羊有命看著女兒這幾天已明顯憔悴了許多,心疼的說道:「乖女兒,現在還早,你怎麼不再睡會了?感覺好點了嗎?」
趙正心想,現在都太陽曬到屁股上了,還睡,這公羊有命也太溺愛女兒了。
公羊紫花嗯了一聲,道:「好點了。」
趙正聽這話,心想難道紫花病了嗎?忍不住抬起頭來,偷偷地向公羊紫花瞄了一眼。
見公羊紫花的臉色還是以前那樣的白,不知道自己的心裡作用還是真的,此時他感覺公羊紫花的臉色帶了一點點病容,不過還是那麼的好看。
趙正的心不由得砰砰亂跳。
公羊紫花這時也看到了趙正,問道:「爹爹,這位是……」
她一時還沒看見趙正的樣子,或者早就忘了趙正的誰了。
公羊有命隨口道:「這是藥材。」
公羊紫花哦了一聲,也不再關心,好像對這些長得像人一樣的藥材已經見怪不怪了。
公羊有命聲音里忽然柔情四溢,道:「乖女兒,八珍湯都喝了沒有?味道還可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