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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縣主

  第40章 縣主

  書房裏麵圓石正同齊敬堂稟報著京城傳來的消息:“陛下前幾日便下了旨, 想必為薛大人平反一並破格加封南枝姑娘為縣主的旨意,今日午間便能到。”


  齊敬堂應了聲,這在他的意料之中, 陛下前幾年一直推行新政,尚未騰出手來, 但其實早已生了為東宮舊部平反的心思, 如今他隻不過加快了這道旨意而已。


  他撚著手中的黑子, 靜靜地出著神, 正此時, 外頭傳來敲門聲, 緊接著那人隔著門回稟道:“主子, 叢知府已將南枝姑娘帶走了。”


  齊敬堂放下手中的棋子, 嗓音聽不出波瀾:“備車吧。”


  ***

  大堂內,叢知府將手上的驚堂木一拍,朝台下的南枝問道:“有人檢舉你乃罪臣薛望之親女, 可否屬實?”


  “大人明鑒, 小女姓林,單名一個湄字,是從京城來杭州投奔的孀婦,有路引和戶籍為證,望大人明察,並非什麽薛望之女。”


  叢知府冷哼一聲:“我已派人查驗, 你那戶籍和路引分明是偽造, 若你與薛望毫無關係, 為何要上山前去祭拜?你又緣何與薛望之妻如此相像?你卻還要狡辯, 欺瞞本官。”


  說罷, 又朝堂下喊道:“將證人傳上來。”


  很快一個婦人走上公堂, 跪了下來。


  叢知府問她:“你且看看這是不是你家小姐?”


  那婦人轉頭朝南枝上下一打量,隨即跪拜道:“回大人,雖時隔日久,但老奴不會記錯,這正是從前薛府的三小姐薛眉涵,且老奴手上曾有過薛家夫人的畫像,此女麵容與薛家夫人有七八分的相似,正是薛望之女無疑。”


  叢知府又將驚堂木一拍,看向南枝:“證人證物皆在此,你還有什麽話講,莫非真要請上這堂上的刑罰,才能問出你幾句真話來,還不從實招來!”


  南枝瞧眼那婦人隻覺得麵生,即便相隔已有十年之久,也該有些印象,她卻確信從前身邊並無這個奴婢,況且她竟指認自己為三姐,可見哪裏知道實情,想必是受人前來指認她的。


  而以區區一個奴婢之言,一個薛夫人的畫像,都算不得鐵證,這叢知府卻草草辦案,南枝還有什麽不清楚的。


  她本想著借機拖延一二,或許等到陸伯父下衙,還有一二生機,她原以為是自己哪裏露出的馬腳讓對方握了證據,這才被檢舉,如今看來,即便今日自己不是真正的薛眉泠,隻怕這也難逃這罪名了。


  是非黑白顛倒不分,父親當年蒙冤入獄,跪於堂前受審之時,是否也如自己一般覺得荒唐可悲,憤懣無奈?


  叢知府隻想盡快了解了這個案子,剛想扔出一個責打的令簽,卻有差役匆匆進來,與他耳語幾句,叢知府臉色大變,急急離離了公堂。


  南枝有些不明所以,約莫在堂下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那叢知府再回來時卻已是換了一副臉色,竟親自起身將她扶起來,手卻又不敢真碰到實處,隻道:“是誤會一場,誤會一場,林姑娘快快請起,想必受驚不小,不妨到堂後用些糕點茶水,一會兒必派人將姑娘好生送回。”


  又指著那婦人道:“這刁奴竟敢信口開河,此件事由本官料理,必給姑娘一個交代。”


  南枝也不與他為難,到了後堂後,見擺上來的茶水點心亦不敢多碰,原本覺得或許是陸伯父出麵,可想想,如果論品階,叢知府在陸伯父之上,何必如此畏懼。


  心中驀地想起一人,心口處一突,卻忽覺身前光束被遮擋,南枝緩緩揚起頭來,那人背光而立,依舊如高山般巍峨。


  她這些年也多少聽過些,聽說他已做了大都督,掌著數萬的兵馬,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比起從前積威更重。


  南枝覺得自己比想象中要平靜許多。


  好像回到了當年,在興濟縣,逃跑後被他捉回馬車上,有種周而複始的宿命感。


  她聽見自己平靜地開了口:“是你嗎?”


  “不是。”


  “我隻是,又旁觀了一回。”


  南枝點點頭:“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南枝,樹欲靜而風不止,隨我回京吧,隻要你答應,我就替你父親洗清汙名。”


  “好。”


  ===第36節===

  南枝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隻是臉色卻愈發蒼白,齊敬堂本能地想伸手摸摸她發涼的臉頰,南枝卻偏過頭,冷冷躲了他的手。


  “你何必兜這樣大一個圈子。”


  南枝走後,圓石從屏風後轉出來,看著自家主子那孤寂的背影有些心疼:“主子,你為何不告訴南枝姑娘實情,明明您早在來杭州府之前,已上了折子求陛下重申當年薛家的案子,又以撫恤補償的名義,替南枝姑娘請了一個縣主的名號,不就是想護她周全,如今又何必……”


  “你不明白,我得讓她怕我,她才肯聽我的話,回到京城,受我的蔭蔽。”


  起初,他也隻是想借李念的身份悄悄地靠近她,隻要能見她幾麵,說上幾句話,他已然知足,不敢再心生妄念。


  可看她一次次陷入生死之際,那股莫大的恐懼便又浮湧上來,他便知道陸家護不住她,那便由他護她餘生安穩,哪怕為她所恨所怨。


  ***

  陸夫人正從妝奩中挑了隻東珠流蘇簪,替女兒戴到鬢間,又選了一對兒做工極為精巧的玉蟬,替女兒壓在鬢邊。


  左右端詳一二,見女兒杏眸桃腮,水靈靈的模樣,便心生歡喜囑咐道:“明日你便穿那身鵝黃色的裙衫,最顯嬌俏,待明日叫你哥哥將你謝家哥哥引至花園裏,你去見他一見。”


  “屆時不必過於拘謹,這個年紀的兒郎總歸是喜歡活潑些的女孩子,卻也不能上趕著,你不知道男人,太容易到手總歸不知道珍惜。”


  “你放心,你謝家哥哥再怎麽樣,日後也是要走仕途的,怎麽可能娶一個罪臣之女,待日子久了,他自然會將那林湄忘卻,我女兒這般出挑,不信他看不上。”


  陸蓁蓁看向鏡子,也撫著鬢邊的玉蟬,嫣然一笑。


  母女兩人正其樂融融,忽地丫鬟進來稟報說林姑娘回來了,陸家母女頓時變了臉色。


  “怎會?”


  他們陳家早已捏住了那叢知府的把柄,他怎麽可能不盡心為陳家辦事,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些年,叢知府雖是自己丈夫的頂頭上司,卻從不敢輕忽陸家。他也年歲見長,隻等著他一卸任,這知府的位置便是自己丈夫的,如今究竟哪裏出了變故?


  陸蓁蓁也氣惱地將頭上的玉蟬一拽,“哐當”一聲擲到妝台上,上好的白玉質地碎裂開來。


  正在此時,卻又有丫鬟急急通稟:“夫人,夫人!宮裏來旨了,說是讓您帶著府上的人全部準備接旨,那傳旨太監還著意提到了林姑娘,說讓她務必前去,有旨意給她。”


  陸夫人聽得不明就裏,一時卻不得多想,忙派人去將衙門裏的丈夫叫回來,又傳令命眾人焚香更衣,一起到明堂內接旨。


  隻聽那傳旨的太監高聲傳唱:“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已故先杭州知府薛望貪汙築河堤款一案,一月前由三司重新審理,裁定薛望無罪,乃受奸人所害,其後亦有百姓門生為其鳴冤不平,力證其清正廉潔。先皇曾受奸人蒙蔽,朕亦未盡勸諫之責,令忠正之臣陷於泥淖,任奸邪之徒蠅苟於廟堂,朕思之甚慟,今證其清名,追諡從一品少師一銜。另聞其有一女尚存於世,特封嘉寧縣主,賜居京都縣主府。另嘉獎陸府庇護遺孤之舉,賞錦緞千匹,欽此。”


  “陸大人接旨吧。”


  陸通判上前接過,眾人一起跪拜謝恩,待接旨完畢,陸通判這才站起身,擦擦額上的汗,請了傳旨的公公入府上喝茶。


  他本聽聞事關薛家,以為是藏匿罪臣之女的事跡敗露,要降下罪旨來,不想峰回路轉,竟是道加賜的恩旨,一時內心暢快,為舊友終於得證清名而開懷。


  而另一側陸夫人卻臉色發僵,卻也不得不強撐起笑顏,同眾人一道給南枝祝賀。


  因著齊敬堂的緣故,南枝事先知道了為父親平反的事,卻不知另有道旨意將自己奉為縣主,不過想想一個空架子的縣主有何用,在齊敬堂麵前還不是毫無反抗之力。


  正想著,那傳旨公公卻走過來,行了禮道:“先恭喜縣主了,縣主今日好生歇歇,明日一早,便有使臣來接縣主回京。”


  南枝並未回禮,卻客氣道:“公公一路辛勞。”


  待送走了傳旨太監,南枝謝絕了府上的送行宴,隻回去開始打點收拾,其餘的還都好說,隻是那一間糕點鋪子,收攏起來卻有些費神。


  可真當將賬本理完,南枝又覺得自己可笑,這次一回京,他不知道又要如何囚困自己,隻怕再不肯讓她留有銀兩和金飾,自己打理這些又有何意義。


  第二日晨起,便有侍女進來侍奉南枝,梳妝盤發,另捧了縣主規製的華服華冠,為其一一更換。


  南枝望著銅鏡中的自己珠環翠繞,滿目琳琅,一時竟有些認不出自己,摸了摸一身的金玉枷鎖,最終轉身決絕往門外走去。


  陸府門外,齊敬堂正坐於馬上,同一旁的圓石叮囑些南枝路上的行路事宜,聞得腳步聲,抬頭一望,見她不複往日模樣。


  雲鬢堆疊,珠翠環繞,一身藕荷色織金灑花裙,在日光的映襯下溫婉卻也奪目,偶爾露出的鞋尖一角,卻嵌著東珠,熠熠閃著光芒,又瞧見她蹙冷著一張小臉,竟有種難得的貴氣清冷。


  他不禁欣然一笑,下馬將她一步步護送上馬車,身後的侍衛盡皆俯身行禮,齊道恭迎縣主,南枝卻並不理會身旁的齊敬堂,隻端持著禮儀,這樣抬步走上馬車。


  齊敬堂卻輕扯她的衣袖,南枝不解,回過頭來看他,卻恰對上他灼熱而蘊含波瀾的眸子。


  他望著她低聲一字一句道:“臣恭迎縣主回京,願縣主自此長樂無憂,平安喜樂。”


  作者有話說:


  明天開始正式虐狗子,你們不要心疼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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