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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修羅場(劃重點)

  第24章 修羅場(劃重點)

  南枝最後是他用披風裹著抱上馬的, 馬蹄噠噠地跑了起來,並不算快,她濡濕著發被他護在懷裏, 並不冷。


  待回了營帳前,齊敬堂將人抱下來, 有巡邏的士兵恰巧經過, 目光掃過那露出的瑩白圓潤的腳指頭, 慌忙低下頭去, 不敢多瞧。


  第二日, 齊敬堂便將教習南枝騎馬的那個侍衛換下了, 重新又給她挑了一個, 並好生敲打了一番。


  “要將人看護好, 不可受傷,但也不能因怕生出意外,便不敢放開手來教。”


  一連兩三日, 南枝都是白日裏隨著那侍衛學, 晚上再由齊敬堂親自教,得益於他嚴苛的教學,第三日的時候,南枝已算掌握了這禦馬的門道,獨自策馬跑上幾圈。


  齊敬堂將人從馬上抱下來,很是與有榮焉地將人擁緊了往微涼的臉蛋兒上親了兩下:“明日我早些回來, 帶你去林裏獵隻灰兔兒。”


  ***

  是日, 正是黃昏時候, 有大雁撲著翅膀, 行於鑲了金邊的雲層之下, 清寧郡主今日一身火紅色騎裝, 騎於馬上,時不時的往身後的侍衛瞥去一眼:“可仔細著這虎皮,是要送給敬堂哥哥的,若有半點損壞,我扒了你們的皮!”


  那侍衛受了敲打,扛著虎皮連連應是,清寧郡主這才揚著下巴,繼續騎馬往西行著,待到了營帳前,侍衛上前道:“郡主,我們侯爺還未歸來。侯爺走時吩咐過,他不在時,這帳中不許外人進來,不若煩請郡主先下馬歇歇腳,等上一等,或是晚些再來,那時候也想必侯爺已在營中。”


  清寧郡主在帳前被攔下,自是有些不悅,隻在營帳外下了馬,想起今日早晨敬堂哥哥那脖頸上被人打趣的三道抓痕,頓時心裏發酸,想著不知道是哪個膽大包天的狐媚子留下的,怕隻眼下正在這裏金屋藏嬌呢。


  隻是這裏守備嚴密,她也不敢硬闖,正思存著將虎皮留下打道回府,還是等上一等,哪知一瞥,卻正見營帳不遠處的西邊兒,用籬笆圈出了一塊兒平地。


  而其中有個倩影坐於馬上,那身姿纖細婀娜,隻是明顯禦馬的姿勢還有幾分生澀,清寧郡主卻瞧著那身影,越瞧越覺得熟悉,便命人擱下那虎皮,故意走遠路繞了一圈兒,方才看清那女子的麵容,可不正是南枝。


  清寧郡主頓時恨得將牙根暗咬,想起壽宴那日正是因為這個賤婢,堂哥哥才下了自己的臉麵,而那之後,不知是哪個天殺的,將壽宴的事傳到她繼母耳朵中。


  她繼母跑去她父王那很是哭訴了一通,說她教錯弟弟,敗壞門風,害她被禁足府中,若不是這次秋獵,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才會被放出來。


  不過是個賤婢,怎麽敢爬到她頭上!


  又見此處有林木遮擋,有幾分隱蔽,更加膽大,清寧郡主朝身後的侍衛吩咐道:“把弓拿來!”


  待接了弓箭,她屏息將弓拉滿,箭頭指著那抹倩影,“嗖”的一聲,利箭破空而出。


  南枝估摸著齊敬堂快要回來了,便早早地換了身水藍色的騎裝,來這跑馬場裏練上幾圈,雖則她也有些擔心這人又會趁進了林裏對她動手動腳的,可想想上次那縱馬迎風的感覺,仍難免有些心生期待。


  卻聽嗖的一聲響,緊接著那教她騎馬的護衛,便在馬屁,股上抽了一記:“姑娘小心——”哪知下一刻,利箭頭射,進馬臀上。


  白馬吃痛,兩隻前蹄高高揚起,瘋了一般地跨過圍欄急速向前衝去,那侍衛原本還死拽著那韁繩,隻是後來終究力有不敵,韁繩脫了手。


  那侍衛顧不得掌心火辣的疼痛,立刻便上了馬,命一侍衛前去稟報自家侯爺,自己則揚鞭追了上去。


  清寧郡主見這一箭射偏,很是懊喪,再見那馬兒瘋了似地往前奔,心裏又起了幾份快意,隻盼著南枝連同那瘋馬一起跌進懸崖裏,免得髒了自己的手。


  那傳信的侍衛正心急如焚地往皇帳處趕,卻正在此時,與駕馬回來的齊敬堂遇了個正著,頓時心中一喜,將方才的情況稟報給了他。


  齊敬堂聽完眉心狠狠一擰,揚鞭狠狠抽在馬背上,那棗紅馬是千裏的良駒,得了主人的令,前蹄高高揚起,一躍便是幾丈的距離,一路往西追去。


  白馬一路風馳入了山林,南枝掌心早已被勒出深深的血痕,隻是她卻分毫不敢鬆開手,風馳電掣的速度讓她幾要穩不住身子,眼見前頭有密匝匝的枝葉橫亙著撲麵而來,她忙伏在馬背上盡力穩住身形。


  手上死命將韁繩勒緊,“籲——”了好幾聲,然而那馬速度分毫未減,已是發狂得態勢。


  ***

  林子裏,沈知章下了馬,將射中的那野雕提起來,一旁的高大人坐在馬上,探頭往那野雕身上瞧了瞧:“這雕皮毛水亮,我瞧沈兄平日文質彬彬的,沒想這射箭的功夫也不差。”


  沈知章將手裏的野雕丟給身後的侍衛,也上了馬,搖頭笑道:“我手上生疏,也隻獵得這些小物件,你若不嫌棄,我讓人將皮毛處理好了,往你府上送去,做條圍領來倒是合宜。”


  兩人相熟,高大人也不與他客氣推拒:“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帶回去給我家妹子,她定然喜歡。”


  他說著還半真半假地笑道:“我家那妹妹被我母親養的有幾分驕縱了,這些日子相看人家挑選夫婿,卻沒一個合她意的,我瞧著沈兄你也未有家室,倒不如湊上這一對兒,也省得我被我娘念叨。”


  “高大哥何必打趣我,你知我如今無心於此,不敢耽誤你家妹妹。”


  高大人聽他所言,知是婉拒,也不強求,隻在心中為自家妹子歎了口氣,看上誰不好,怎就偏生瞧上了這個性子冷清的。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忽瞧見眼前一馬疾馳而過,上頭還俯著個狼狽的女子,沈知章隻瞧了一眼便覺那身影熟悉,心中一沉,忙揚鞭縱馬跟上。


  他追了半裏的路,越瞧那身影越愈發確定那就是南枝,心中焦急,怎奈前頭那馬行得太急,無論他如何抽打身下的馬匹,始終追趕不上。


  他所幸棄了那鞭子,散了頭上束發的玉冠,手握玉簪往那馬身上一紮,果然馬兒吃痛,也瘋了似地往前竄去。


  “阿泠——”


  待兩匹馬挨得近了,他忙出聲喚她。


  南枝此時卻已被顛得昏沉,隻覺四肢發著軟,哪裏還聽得清什麽,隻想著這馬瘋跑無度,隻怕要遭,趴在馬身上想著尋個空曠些的地兒跳下馬來也許還能救自己一命。


  正在此時,忽覺身後跳上來一個人,他將她護在懷裏,南枝本能地想到了齊敬堂,一聲公子還未喚出口,卻忽瞧清身後人的麵容。


  “阿章……”


  沈知章顧不得回她的話,隻用力收緊手中的韁繩,欲穩住馬匹。


  卻正在此時,淩空一支箭射來,正射在那馬頸上,汩汩的血流出來,白馬悲鳴一聲,身子歪斜就要倒下來。


  沈知章忙護住南枝,將人抱緊,兩人跌倒了草地上,一連滾了幾圈,沈知章後背直直撞一棵樹幹上。


  他悶哼了一聲,南枝隻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睜眼時便見沈知章眉心蹙起的模樣,不由得有些焦急:“阿章,你可有事?”


  她話音剛落,便聽的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她抬眸一瞧,那人正是齊敬堂。


  齊敬堂勒繩下馬朝兩人趕來,見兩人挨得極近,不禁眉頭微蹙。


  沈知章率先反應過來,怕給南枝惹上麻煩,忍著痛撐起身子:“姑娘可還安好?方才多有冒犯。”


  南枝此時已被齊敬堂扶著站了起來,她見沈知章腳步有些不穩,想著他該傷得不輕,卻不能伸手去扶,隻問他:“多謝表公子大恩,奴婢無事,您傷勢可還好?”


  齊敬堂見她這個時候了還關心旁人,不禁有些氣悶,卻也知是沈知章救了南枝一場,隻有些憂心地看向南枝:“可傷著了哪?”


  南枝衝他搖搖頭。


  齊敬堂不放心,瞧了一番見過真沒什麽大礙,這才轉向沈知章,替南枝向他謝過:“多謝,這恩情我定記上,沈大人傷勢如何?”


  “侯爺言重了,隻是小傷,也算不得什麽恩情,隻是家妹與南枝姑娘相熟,見她有危險,一時出手相幫罷了。”


  ===第20節===

  齊敬堂卻見他捂著肩膀,覺察出他傷得不輕,不敢疏忽大意,忙叫侍衛找了太醫來。


  畢竟人救了南枝一場,他也不好領著南枝先走,見她鬢發散落,頗為狼狽,唇角也幹裂起皮,一副憐弱模樣。又見她細白的掌心裏兩道血痕,更是心疼,拿了帕子替她小心擦了下,又叫人拿了墊子,扶著她坐下來,又取了水喂給她喝:“是不是嚇壞了?早知道不讓你學什麽騎馬了。”


  南枝擦了擦唇上的水漬,不想當著外人的麵與他這般親昵,臉有些熱,想去瞧瞧沈知章的傷勢,又怕齊敬堂多想,橫生枝節,隻扯了扯他袖子,實際他別再說了,齊敬堂知道她臉皮兒薄,也不勉強,想著等著回去再問。


  目光掃向那倒地流血的白馬,隻見馬屁股上還另有一支羽箭,想來便是讓這馬受驚的緣故所在。


  眸光一瞬間冰寒起來,像隆冬的冰雪。


  而此時已有侍衛將沈知章的馬牽了回來,他抬眼一掃,看見那馬臀上有個血洞,像是人故意紮出來的,齊敬堂心中幾番思量,眉頭便蹙了起來。


  又想方才在馬上,遠遠地見兩人抱在一起,倒在地上的情景,心中更加生疑。


  他掃了一眼有些心不在焉的南枝,又見沈知章靠在樹下,低頭處理著手臂上的傷,眉頭蹙得更緊。


  南枝與沈清月那般相熟,而與沈知章卻似頗為疏離,即便男女有別,也該熟絡些,更何況方才人才救了她一場,而如今這兩人未免過分疏離了。


  待太醫替沈知章診治完,說手臂脫了臼,也有些瘀傷,得好生調理。


  齊敬堂料理完這邊的事,才帶了南枝回去,叫了太醫來把了脈,又好生瞧了一番,見果真沒事,隻是手肘處有些擦傷,才放下心來,取了砂布和藥,替她清理著掌心上的傷口。


  南枝疼得瑟縮了下,齊敬堂抬眼,見她眼中水光盈盈,眼巴巴地看著自己,隻歎了口氣,放輕了聲音:“我輕些,你忍著點。”


  待上完了藥,將人哄睡了,齊敬堂才將自己收拾一番,聽著屬下查來的結果,神情有些冷肅。


  剛要踏出營帳,又想起什麽,憶起沈家接住在三房,而南枝當時也在三房伺候,眉心微攏,朝身後的圓石吩咐道:“你去查查沈知章這個人,看看他從前在咱們府上寄住時,和南枝可有什麽牽連。”


  因著這場意外,南枝驚懼之時又吹了山風,到底染了風寒,一連兩三日都窩在營帳中養傷,狩獵的事自然被擱置了下來。


  齊敬堂雖未帶她出去,到底捉了隻活蹦亂跳的灰兔兒,給她在帳中解悶兒。


  秋獵很快便要結束,眼見她身子剛好,不敢帶她出去兜風,隻好食了言,怕她失落,又撫弄著她細白的頸子安慰道:“待你傷養好了,我便再帶你出來一趟,可不會讓你白學一場。”


  南枝正有心事,她昨日收到了沈知章的消息,說要見她一麵。


  她知他的性子,若無要緊的事,並不會約她私下出來見麵,她出著神,隻隨意應了一聲,倒不甚在意。


  “驚馬的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南枝聞得這句回過神來,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原本她並不知道那日射過來的一箭是誰的手筆,隻是養傷的那幾日,常聽侍衛同齊敬堂回稟,言語之間經常談及清寧郡主,南枝心中便有了數。


  後來更是聽說郡主騎馬時不小心墜了馬,摔斷了腿,好像很是嚴重,已派人先行送回京了。


  她便覺得這裏頭有他的手筆,不過她也不會托大,覺得他是盡數為了自己。


  她在齊敬堂身邊伺候久了,知道他雖是護短,對於自己的人也好,物件也罷,都絕不容外人冒犯,不過她倒是沒想到,一次墜馬竟不足以平他的怒火。


  南枝也懶得問什麽,隻想著一會兒去見沈知章的事,便說前頭宴席快開了,催促他趕快去,莫耽擱了。


  今日算是秋獵的最後一日,因此陛下擺了宴席,百官同慶,明日便要啟程回京了。


  待齊敬堂走後,南枝算著時辰,找了個由頭出了營帳,匆匆往約好了的林地裏走去。


  她到時,沈知章已等在那裏,他背身而立,站在月下,是一貫的清冷岑寂。


  南枝走近,便瞧見他一隻纏著繃帶的胳膊仍吊著,不禁鼻頭一酸,有些說不出話來。


  “我沒事。”他安慰似地笑笑,走上前兩步,將袖中的紙張掏出來遞到她的麵前,“拿著。”


  南枝接過,那紙質地偏硬一些,她沿著對折處翻開,指尖顫了顫,竟是一份戶籍和路引。


  “你想出府,為什麽不告訴我?”


  沈知章的聲音裏染著濃濃的哀痛,那夜在碼頭上,見她冒雨驚慌出逃,才知道她有多想離開這座府邸。


  他幫了她一把,可沒過幾天,便傳出齊敬堂又將她帶回來的消息。


  南枝看著手中的文書,眼眶發燙,淚珠子滾落下來,她忽地哽住,不知道要說什麽,他向來為官清廉正直,她從未想過要將他牽扯進來,更不想他為自己破例做這種作奸犯科的事。


  “不……我不能收……若有朝一日東窗事發,一旦查到你頭上……”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自沈家敗落後,他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這樣恩情,她拿什麽還他。


  沈知章看著她臉上細碎的淚光,像是有什麽長久壓抑著的忽然破土而出,他伸臂一把將人摟進懷裏,抱得很緊,甚至能感受到她的慌亂和掙紮。


  “別動,隻抱這一次。最後一次。”


  “其實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待我早已沒了那份情意,又或許你真的從未喜歡過我,隻是當初深陷泥潭時本能地慰藉和依靠。”


  “可是沒關係,除去那些混沌的情愛,我們曾在最狼狽的時候,不曾拋棄過彼此,也曾在最寒冷孤寂的夜裏,仰望天上的寒星,期待著著最遙不可及的日後。”


  “如果,如果你還願意把我當一個肝膽相照的故人,如果你想讓我放下過往,如果你想讓我不要再回頭,隻心無旁騖地往前走,那就收下,便當是我報答你對清月的救命之恩,走到今日,我沈家欠你的早已還不清了。”


  “這些東西你收好,找個機會離開這裏,過你想過的生活,而我也會留在這繁華的京城,像你當年在祈願燈上寫的那樣,金堂玉馬,光耀門楣,從此橋路各歸,遙祝安好。”


  她投他以真摯,他願報之以自由。


  “好。”


  南枝不由哽咽,終是在這月下,在這林木中,想起那些埋在塵灰裏彼此依靠的日子,她顫著聲音,終究應下了他。


  “你……你們!你們在幹什麽!”一聲驚厲的質問劃破了這林中的靜謐。


  南枝和沈知章聞聲皆驚愕轉頭,本能地拉開一些距離,卻恰見滿麵淚痕的齊若茗一步步走來,往日裏那雙靈動的眸子,此刻卻盛滿了憤怒、悲傷和哀慟。


  沈知章反應過來,擋在南枝麵前:“三姑娘,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


  齊若茗看向沈知章,又看向南枝,眼淚流得更凶:“你……你們……對得起我大哥嗎?”


  她忽地想到什麽,止住步子:“我要去告訴我大哥!”說著,含淚便要衝出林子。


  沈知章知道若此事被齊敬堂知曉,隻怕要遭,忙將人攔住道:


  “三姑娘可否容我說句話,姑娘若將此事告與侯爺,可想過會有什麽後果?我與南枝的確有些故交,但並非像姑娘想的那樣,姑娘信我……”


  “誰要信你!”齊若茗仰頭看著他,淚水自臉頰滑落,她也不想這般沒出息地哭,可眼淚就是怎麽忍都忍不住。


  她看著眼前這個她偷偷喜歡了數年的人,覺得那些怦然心動的情誼都變得可笑起來,抹了把淚隻問他:“你一直不肯娶我,是因為喜歡她是嗎?”


  她看得出來,他看南枝的目光,就如同自己看著他的時候的模樣,眼裏仿佛都盛著光,好像怎麽看都看不夠似的。


  她雖喜歡他,卻從未生出勉強的心思,原本聽了哥哥的話,下定了決心,日後隻將這些情意深埋於心底,隻是這次秋獵,她覺得終於離他那麽近,她終究有些意動。


  本想再見他最後一麵,好好告個別,日後各自嫁娶,再不相幹,可哪知道到營帳前,瞧見他匆匆出門,便遠遠地一路跟著。


  原本還猶豫著要不要進這林子,哪知一進來,便瞧見他抱著另一個女子,竟是她大哥的通房南枝。


  她想起那個香囊,想起他說有了喜歡的人,原來那個人就是南枝,一直就在她身邊,她像個小醜一樣在他麵前獻著殷勤,他們是不是都在笑話她。


  看著沉默下來的沈知章,她自嘲地笑了下,抹了把淚,像個不服輸的小女孩似的,倔強地抿了抿唇:“你喜歡誰與我有什麽幹係,誰稀罕!”


  她說著,一把揮開他的手,往回跑。


  南枝見沈知章還要再追,隻得將人攔下來,匆匆同他道:“阿章,不要再追了,若出了林子,叫人看見反倒不好,三小姐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隻是眼下在氣頭上,我去同她說說。”


  她說完便快步追了上去,齊若茗在氣頭上,跑得很快,南枝一直追出了林子,等將人趕上,哪知話還沒有出口,便被她一下子甩到了地上:“你是個什麽東西!不要同我拉扯!”


  說著便氣勢凶凶地繼續往前走。


  “這是怎的了?”聲音微沉,帶著些薄怒。


  南枝聞聲抬頭,竟是齊敬堂,齊若茗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大哥,也愣了下。


  她雖然嘴上說著將此事告訴大哥,可終究怕大哥生怒,徹底毀了沈知章的前程,隻抹了把淚,小聲地道:“沒什麽。”


  齊敬堂蹙著眉將南枝從地上扶起來,瞪了妹妹一眼,又往南枝身上瞧:“可摔疼了?”


  齊若茗見自己大哥對南枝這般維護,不禁心裏泛酸,又將人惱了幾分,隻是待看到南枝手上被沙粒劃出的血痕,又有些不自然地瞥過眼去。


  她其實也知道,表哥喜不喜歡她和其他的人都沒有關係,隻是卻總覺得有一股鬱氣堵在心裏,怎麽撫都撫不平。


  “到底怎麽了?說話。”


  齊敬堂看向自己的妹妹,語氣重了幾分,他看了眼滿臉淚痕的妹妹,又瞧了一眼臉色有些發白的南枝。


  很明顯發生了什麽事,可兩人都是緘默不言,一時更起了疑心。


  齊若茗咬了咬牙,就怕哥哥真查起來再查出什麽,隻道:“無事,是我方才又想去找沈表哥,南枝姐姐攔我罷了!大哥你改日再罵我吧,我今日很難受,想先回去了。”


  說完便叫上守在林子外麵的丫鬟,也不去看齊敬堂的臉色,匆匆往營帳回了。


  “是這樣嗎?”齊敬堂看向南枝,見她仍垂著頭,沉聲問道。


  他總隱隱覺得沒這麽簡單,隻是卻一時想不到,有什麽事能讓妹妹和南枝鬧成這樣。


  他見她不答,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卻瞧見她眼圈發紅,似是剛哭過,神情一頓,南枝抬眼看他,見他漆黑的瞳仁深濃如墨,在這樣的深沉的夜下,格外的深不見底,讓人窺不見他心裏半分。


  夜風將濕潮的脊背吹透,萬籟俱寂,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那一瞬間,南枝生出了些蠻勇,想著不若將她和沈知章的過往,據實以告,得個心安,那些畢竟亦是往事了。


  可是在這樣寒涼的夜裏,她終究生了怯意,沒敢賭這一遭。


  “是,是這樣。”


  第二日一早,眾官員及家眷等,隨著皇駕,一同自西山返回皇城,此次秋獵也正式結束。


  南枝窩在馬車裏,一路上昏昏欲睡,隻因昨夜齊敬堂將她折騰到半夜,她現在還覺得整個人似飄在雲裏,軟綿綿的,提不起力氣。


  齊敬堂見她困鈍如此,也知是將人欺負狠了,一路上倒也安安分分,隻在吃飯的時候將人叫起來,順道說幾句閑話,一路便就這樣過去。


  車隊行了兩日,便入了皇城,一眾官員有序地離了車隊回府,待回了定遠侯府,管家早已在門前候著。


  大夫人見女兒齊若茗一路上神思倦怠,鬱鬱寡歡,隻將人帶去房裏敘話,南枝則服侍著齊敬堂沐浴更衣,收拾一番,待將人送出門,南枝才算閑下來。


  因著齊敬堂的吩咐,將幾個管事媽媽叫到了木樨閣,讓她們將此次秋獵帶回的野味皮毛等物,往安順堂和二房三房等送去。


  待管事媽媽們退下後,她才算徹底閑下來,百無聊賴地逗弄了下那隻圈養的灰兔兒,又喂了些青草葉子,便用了幾口飯午睡去了。


  待過了晌午,紫蘇便過來了,南枝自是高興,她知道紫蘇親事已經定下來了,待過了年,便回鄉嫁人去了,隻怕往後再難相見。


  南枝忙將人請進來,又讓小蝶端了些果脯點心來招待,紫蘇瞧見她坐在大炕上,半臂還歪在小幾上的憊懶模樣,便作勢要去撓她:“我瞧你如今除了睡便是吃,還真有半個奶奶模樣了,你這次跟著去秋獵,卻反添了幾兩肉來。”


  南枝被她撓得發癢,連連告饒,還順勢捏了顆幹桂圓,剝了殼往她嘴裏送,去堵她的嘴。


  紫蘇停了嬉鬧,嚼著嘴裏的桂圓,隻覺那肉厚核小,甘美得很,知道侯爺待她上心,她這裏盡是好東西,吐了核,拿帕子擦了擦嘴道:“見你如今想得開,我也就放心了。”


  南枝聽得這句,心裏一酸,忙往她懷裏湊,輕輕一靠:“你說我想開了,我自己也不曉得,隻是覺得鎮日裏沒意思,像是一直撐著的那口氣兒垮下來,沒了什麽盼頭……”


  紫蘇忙去捂他的嘴:“便是在自己屋裏,也不可亂說,我從前都怎麽教你的,你如今一懈怠下來,怎麽連這些警醒都忘了!無論看不看得開的,如今已走到了這兒,你便聽我一句勸,安安心心地侍奉侯爺,侯爺不會虧待了你,這樣的話再別說了,更不要讓侯爺瞧出這些心思來。”


  “說句僭越的話,我自小伺候侯爺,對他的性子再清楚不過,瞧著溫和冷淡,其實骨子裏是很傲氣的,隻不過今年累月的打磨下來,外人瞧不出罷了,你日後順著他些,萬不可擰著來,這是最要緊的,可記住了?”


  南枝知道她這是待自己好,忙應下,又靠在她肩頭上,鼻子有些發酸:“紫蘇姐,我是真舍不得你,可也是真羨慕你,你以後記得給我寫信。”


  紫蘇撫著她的肩頭歎了口氣,其實說到嫁人,她也有幾分忐忑,雖然人是她相看好的,又是自小相熟,隻是嫁過去便是別人家的媳婦了,不比在侯府的時候,她總有幾份體麵。卻也知南枝心思,隻是她們這種做奴婢的,能走到今日已是天大的福分了,安慰了她幾句,便又提起正事來:“我今日來,是想瞧瞧你的針線,也好有個數,往常侯爺貼身的一些衣物都是我縫的。隻是我想著,待我走了,這些活便交到你手上,你親自縫的,侯爺穿著也貼心,隻是平日裏倒不曾見你拿針線,便想著來問問。”


  南枝一聽是要做針線活,頭便有些疼:“紫蘇姐你可饒了我吧,你也說了,我平日裏不怎麽碰針線,那自是針線和我有些仇怨,我可不行,這針線我自小便不行,你另找個人吧,柏葉,或是小蝶,或是其他的誰,你挑一個,我可不成。”


  紫蘇其實也能猜到幾分,見她這模樣有些哭笑不得,隻道:“行了,我來之前心裏也有幾分數,那些大件兒的便交給別的丫鬟做,外頭的衣服還有針線房。隻是一些零碎的小物件,你多少也得沾手,讓侯爺瞧見你的心意,便是日後新婦進了門,你也可以以此籠絡住侯爺的心。”


  ===第21節===

  “還有你既提起柏葉,我總瞧著她不是很安分,隻是我要走了,也不好動她,你日後多防著些。”


  南枝知道她的意思,其實柏葉對齊敬堂的心思,她也多少察覺些,隻道:“我知道姐姐你這是替我打算,隻是我懶怠籠絡什麽,也不想防著誰,侯爺的心就在那裏,我隻是個奴婢,管不了那麽多,日後隻想清清靜靜地過日子,也就是了。”


  紫蘇氣地瞪了她一眼:“深宅大院裏的,哪是你想清靜就清靜的,你怎麽就不懂……”


  “紫蘇姐我懂,隻是我從前至少有個奔頭,如今卻有些心灰意懶,你放心,我好歹也在這宅院裏活了這麽多年,自保的手段還是有的。”


  紫蘇見她還是沒有想開,隻歎了口氣,讓小蝶取了笸籮來,想著趁臨走時,將她針線教出來些,日後總能用上。


  “主子,您交代的事,底下已經查好了,奴才回來後,也親自過問了幾個要緊的人,的確不曾聽聞南枝姑娘與沈家表少爺有什麽過深的交情,隻是南枝姑娘與沈家姑娘倒是要好,有時倒會碰上幾麵,不過也都守著禮節,不曾聽聞有什麽過密的牽扯。”


  齊敬堂的眉峰漸漸舒展開,一連纏攏了數日的陰雲也漸漸散開,他捏了捏眉心,隻覺是自己想多了,恰好手上的賬冊已審完,便隨手合上,隻吩咐圓石早些備馬,他今日要趕早回府。


  齊敬堂踏入庭院的時候,正是落日熔金的好時候,細碎的金色光芒映在草葉上,連染了絲淡黃的蘭草都比平日裏要鮮妍些。


  他沿著小徑一路去往木樨閣,並不讓丫鬟通報,想看看她在屋裏窩著做什麽,結果一走近,便聽裏頭有說話聲,似乎是紫蘇。


  “這可不行,你瞧瞧這線鬆的,稍微一磨便會斷,你繡的時候一定要把這線繃緊了,一層層壓著……”


  “不成不成,姐姐我這繡藝真的不成,你別白白在我身上費這個光景了,且不說我自小到大學不好這個,以後也懶怠費什麽心思籠絡他的心……嘶……”


  齊敬堂正聽著,忽聞裏頭一聲抽氣,抬手推門進去,見兩人坐在炕上,南枝將一根細白的手指吮在嘴中,瞧見他進來,驚訝地愣了下,隨即幾分心虛,忙站起身來。


  紫蘇原本正背對著門這邊,瞧見南枝神色,一轉頭來看,也忙下炕行禮。


  齊敬堂大步走過去,將南枝的手指捧在掌心裏細瞧,果然見幾個紅紅的針眼兒,不禁有些心疼:“怎麽這麽不小心?”


  南枝不知他是何時來的,生怕他聽到剛才那話,而觀察神色又瞧不出怒氣,這才放下心來,隻是忽然想到紫蘇還在一旁,忙紅著臉抽出手,聲音小的像蚊子:“沒事。”


  紫蘇在一旁見了,隻有替南枝高興的份兒,想著若能讓侯爺更憐惜她些,這一趟也算沒白來,又想著下趟過來便要囑咐南枝,便是繡不成,什麽時候也要在侯爺麵前拿幾回針線,讓男人心疼也是另一種籠絡。


  她也有眼色,忙找了由頭退下,隻留兩人在屋裏。


  齊敬堂拉她到炕上坐下,摩挲著她細膩的掌心:“以後別做了,府上也不缺這些針線。”


  “嗯。”


  齊敬堂又將她的繡棚拿到眼前瞧,隻見繡的是個蘭花樣子,針腳有些稀鬆,且那蘭花頗有幾分呆板。


  他剛覺得有幾分熟悉,仿佛在哪見過,一時腦中驀地浮現那個陳舊的蘭花香囊,配色、樣式、針腳,竟幾乎是一模一樣,隻是如今絲線的顏色還未被歲月侵染,顯得鮮亮一些。


  他心口忽地一緊,問她:“哪裏學的花樣?”


  南枝見他盯著那繡棚,把眉頭深深蹙緊,隻以為他是嫌棄她繡得不好,忙劈手奪過來:“小時候學的,也就隻會這麽一個花樣子,當時隻學了這一個,教我的媽媽便知我吃不得這口飯。紫蘇姐姐想教我繡個小件,便讓我先繡個花樣瞧瞧針腳,繡得不好,我一會兒便剪了。”


  她越說聲音越小,想起兒時那些無憂無慮的歲月。


  那個時候,其實是母親專門請了上好的針線嬤嬤來教她,偏生她琴棋書畫樣樣精挑,可待拿起針線來,這纖纖的十指便蠢笨起來。


  她便舉著被紮得滿是針眼的手,舉到母親跟前看看,又舉到父親跟前撒個嬌,最後又憋著泡淚,舉到祖母跟前兒。惹得大家一陣心疼又好笑,隻說:“我們姐兒樣樣都好,日後哪個小子求了也都是他的福氣,不差這一樣針線女工,瞧把我們姐兒手紮的,不學了不學了,咱以後不學了。”


  像是一場旖旎而柔軟的舊夢,惹得人想起來便是一陣憔悴,齊敬堂到後來卻已聽不清她的話,耳畔嗡嗡作響。


  ——“他跟我說,他已有心儀之人了,可我從未見他對哪個女子上心過。”


  ——“這個香囊是我撿來的,分明陳舊,卻藏在另個香囊裏頭,隻怕是珍愛之人送的……”


  他眼前似乎又浮現出那個陳舊的香囊,被小心翼翼地,珍而重之地藏在另一個香囊裏,這樣珍重而隱秘的心意,想日日戴在身邊,卻又生怕被人瞧見。


  齊敬堂抬眼看向南枝,她正輕攏著一雙細眉,目含疑惑地看向自己。


  他知道自己現如今的臉色肯定不好看,他撫上她的臉龐,在她滑,膩的肌,膚上摩挲,忽然抬手擒緊她的下頷,望進她那雙秋水眸中,想透過那層薄薄的水光,看進她深深的心底,看看她心裏裝的是誰,對自己又是怎樣的心意。


  南枝被他捏得有些發痛,又覺得他臉色似乎一瞬間有些陰沉,不知他這是怎麽了,仿佛那捏著她下頷的手指都比平日裏要涼一些。


  齊敬堂鬆了手,拍了拍她的臉:“我忽地想起書房還有事,明日再來看你。”


  南枝原本便覺得他今日有些陰晴不定,聽他要回去,自是樂見其成,便應下來將人送出了屋。


  ***

  書房裏天光有些暗下來,澄淨的日光自小窗透進來,沉靜的書房光影斑駁,齊敬堂沉冷的眉眼恰就隱在那暗色裏,尤添了幾分晦暗。


  “重新去查,查沈知章這個人,自他來府到如今,一切都細細地查。”


  他忽的又想到秋獵那晚,妹妹將南枝推倒在地的情狀,以及二人的緘口不言,一時仿佛有一根細細的線,將前前後後串聯起來。


  “還有他近日都在做什麽,尤其秋獵的最後一晚,他人在哪兒,做了什麽,都要細細地查,你親自去辦。”


  作者有話說:


  明天大還有一更,應該是早上6點,大家睡夠了起來看就可以啦,但由於上夾子的緣故,後天不更,其實就相當於把後天的提早到明天更啦,大後天上夾子,所以會更的很晚,接近晚上12點,大家可以第二天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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