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再弄丟你
忽而,面前出現一道身影,將我摟入懷中。他手中的劍一晃,啪的一聲,似是將什麼擊碎了。
屋內終於安靜下來,我靠在夜澤的懷中,看見雲毀落在了沙發那一邊,鞭子還隱隱泛著白光。
屋內一片黑暗,我微微推開夜澤:「我去找蠟燭。」
「這地上都是碎片,我抱你過去。」夜澤關懷的聲音響起,讓我心又亂跳。
「電視下面的抽屜里有蠟燭和打火機,你去拿吧。」我又說,夜澤低頭看我一會兒:「在這裡等我。」
夜澤轉身去拿了蠟燭和打火機。這是我為了防備停電或者燈泡又被夜澤「嚇死」了用的。不想,今天就用上了。
我點燃蠟燭,看了一下地上,就看見一片像被劍削斷的玻璃碎片。
我抬頭對夜澤道:「把地掃乾淨。」
他凝目望著我,我也不管他聽沒聽到,我護著蠟燭走到雲毀面前,依舊抑制不住激動:「雲先生。」
雲毀用手遮住了臉,我連忙把蠟燭端遠了一些,將它固定在桌子上,才起身微笑地對著他。
雲毀上下打量著我,神情又變得柔和:「你就是張兄所說的婁小姐吧?」
「我叫婁姿,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我溫和地說。
「婁姿?哪兩個字?」
我剛想說是,「樓閣無木」的婁,「美姿儀」的姿。但身後傳來嘩啦一聲,是夜澤拿著笤帚將玻璃碎片掃進簸箕里的聲音,很用力的聲音,接著便聽他涼涼道:「總是捅婁子的『婁』,搔首弄姿的『姿』。」
我噌地回頭瞪向他,卻見他黑黝黝的眸光中跳躍著兩簇光,又看得我「心驚肉跳」。
「婁姿,好名字,好記也好念。」
還是雲先生說話讓人舒坦,雲毀瞥了夜澤一眼:「方才他是否欲對你不軌?」
咣當一聲,夜澤將東西一扔,大步過來,湊到雲毀面前:「怎麼,你還想再打一架,就這麼想被本王打死嗎?」
雲毀盯著夜澤:「夜公子這三腳貓的功夫還想打死人,說不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嗎?」
「如此,那便再來比一比,你若輸了,就從這裡滾出去。」
明明是兩大絕色美男,若是可以「相親相愛」,那將是一副多讓人流鼻血的畫面啊。
我將手好不容易插進去,推開二人,大聲說道:「你們兩個先搞清楚,這裡是我家!你們誰敢再動手,就從我家滾出去!」
「你讓誰滾出去?」夜澤回頭鋒利地看我。
我氣急敗壞道:「你們誰動手,誰就滾出去!我不會管誰先來誰後到!」
我進了自己的卧室,還好卧室里的燈沒有被「嚇死」,還依舊堅挺地亮著。我無力地倒在床上,腦子裡很是雜亂。一想起在醫院的事,更是心裡亂得不行。照當時的情形,分明是有人想要對付我,可是我這麼一個老實本分的姑娘,我真不知道自己招惹了誰。我又想起吳丹露、宋文美景,心中便是一緊,只因為自己比別人幸運了一點點,就連自己最好的朋友也妒忌,我的世界究竟怎麼了?
想著想著,肚子就開始嘰里咕嚕地叫起來。我踟躕半天,還是打開了房間門,往外偷看時,正好對上了一雙溫潤的眼睛。
雲毀獨自站在屋內,就像夜澤失憶后第一次出現一樣,四處打量。他見我出來,便停止了打量,帶著歉意道:「對不起,是我們把你的家搞得很亂。」
其實,除了一個燈泡,倒也沒有什麼別的損失,地上也已經重新收拾乾淨了——是夜澤乾的吧?
「沒關係,沒關係,家裡也沒怎麼亂。」我連忙道。
我和雲毀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該說什麼,還是他又先開了口:「我曾聽張兄提起你,他也言明會由你把我帶回自己的家,我的到來不會給你添麻煩吧?」
你和阿鎖婆婆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又如何會嫌你麻煩呢?但我不能對他提起那段事情,也不能提起阿鎖婆婆,因為這是我和阿鎖婆婆的約定。
想起阿鎖婆婆,望著眼前的雲毀,我心中又是十分難受,若是阿鎖婆婆能夠看到現在的雲毀多好。
「小姿?」雲毀的一聲呼喚將我從凝神中喚醒,我連忙收回視線,道:「不會的。阿俊說你在這裡元氣會恢復得快些,你就踏實在這裡住下來吧。只是夜澤這個人,還請你多包含一些。他……不是個壞人。」
雲毀望著我未說話,我解釋道:「我與他的關係……有些亂,一時也說不清楚。但他與雲毀先生你曾經是知交好友,你們都因為受了傷,忘記了從前,所以也不記得你們原本是朋友這件事了。」
我心中念著,希望他們恢復記憶后,別找我算賬,我可是為了他們好啊。
「我們是朋友?」雲毀露出和夜澤一樣疑惑的表情,眉頭也稍皺。
我點頭:「……所以,我希望你們能消除誤會,重新成為朋友。」
雲毀揉了揉額頭,似是因為回憶而難受,我連忙道:「你剛剛恢復一些元氣,就不要過於思慮了。日子還長,等你元氣慢慢恢復了,自然也就能夠想起從前的事。」
片刻,雲毀眉頭稍展:「好,我聽你的。」
我的肚子又咕嚕咕嚕叫起來,雲毀一開始還沒聽出來,問我道:「何處青蛙在叫?」
我尷尬地捂著肚子:「是我這裡在叫……我餓了。」
雲毀露出驚愕的神情,片刻忍俊不禁地笑起來。
我實在懶得做飯了,便泡了一袋速食麵,雲耀瞧著我泡麵,不禁問道:「這是何物?」
「速食麵。」我說,想了想解釋,「一泡就可以吃的面。」
雲耀驚嘆道:「竟是如此神奇?我只見過麵條要下鍋煮的,卻不想竟有如此方便之面。名字也很貼切,速食麵,方便吃的面。」
我被雲毀逗笑了:「你要不要嘗嘗?」
「這種面應該得之不易,我住在你家,又怎好意思還讓你破費?」
此刻,我又見識了雲毀的另一面,他在這方面要比夜澤有趣多了。想當初,我碰到夜澤時,也是希望看到他對什麼都好奇的表情,但是卻讓我很失望。
「你等著。」我從廚房裡抱著一箱子速食麵出來,「吶,雲先生,你要吃,我管夠。」
雲毀露出震驚的神情,我大笑起來。
我給雲毀也泡了一袋,我倆並肩坐著。雲毀不像夜澤一樣能觸碰到東西,所以我將泡好的面給他打開,一陣裊裊香氣就充滿整個房間。雲毀聞了聞,閉著眼享受了一番,嘴角露出笑容:「味道鮮美,真是一道極好的面。」
我挑起面呼嚕嚕吃起來,又看了看那黑玫瑰,強迫自己移開眼睛,繼續和雲毀邊吃邊聊。
因為雲毀是剛剛恢復了一些元氣,所以他早早回去休息了,盛開的櫻花也合攏了,猶如一個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我輕輕嘆了口氣,轉身進了自己的卧室。
剛進去,我就被用力地推在了門上。對面,是夜澤陰雲密布的臉。
他的手按著我的肩膀,沉沉地望著我,冷冷道:「他來,就讓你這麼開心嗎?連吃個速食麵,你都能和他笑到這麼久。」
我微微皺眉:「你要是又來說雲毀的事,那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這裡是我家,是我做主,我想讓誰住進來,是我自己的自由,和你無關。你不要忘了,你也是阿俊介紹才來我家的。你和雲毀一樣,都只是這裡的住客,不是這裡的主人。」
我的肩膀被掐得更疼,他修長的手撫上我的脖子,尖尖的指甲滑過我的臉龐,帶來一絲生痛:「你是在提醒本王,本王和外面那個野鬼是一樣的嗎?」他湊到我耳邊,眼睛變得有些赤紅,「可本王清清楚楚地記得,你是阿俊給本王找的女人……你現在是在嫌棄本王么?」
他現在把稱呼又上升到「本王」,我能感覺到他的不高興與危險。
我側頭望向他:「對,我就是討厭現在的你。從前的夜澤是霸道,但他從不會逼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他不會口口聲聲說著喜歡我,卻逼迫我接受他。他只是默默地對我好,不讓任何人欺負我。可是現在的你,卻整天欺負我,讓我傷心,讓我難過。你和他相比,我就是無法喜歡、無法接受!」我眼中閃著淚花,「憑什麼,我和他的記憶,他可以完全忘記!憑什麼,你要代替他出現!如果可以……我寧願自己失憶,也不願意他消失!」
夜澤望著我,他後退了兩步,捏住了額頭,我想上前,卻沒有動。他抬起頭,眸子更是發紅,我害怕地望著他。他的手砰的一聲拄在我腦袋旁邊,捏著我的臉:「難道本王現在就是他嗎?……寧願自己失憶,也不願他消失……但本王偏不會如你的意!本王一輩子也不會恢復從前的模樣!本王一樣會讓你愛本王愛得死去活來!」
夜澤又要親上我的唇,但他卻在靠近我嘴唇時,疼得低下了頭。身形也開始像水紋一樣波動。
「夜澤!」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地擔心他,去他時,卻只抓到了一團黑氣——他消失了。
我在房間中發獃,大顆的眼淚落下來。
如果我只是為了我自己,我早就不顧一切地撲進你懷中。可是,夜澤,你最愛的那個姑娘不是我啊。就算,你再也無法回到她身邊,她在你心裡的位置也是無可替代。你告訴我,我又該怎麼辦?
第二日,我早晨爬起來,發現自己眼睛紅腫外帶一圈黑眼圈——昨晚我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快三點時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但夢中都是噩夢——我也是被嚇醒的。
如今,我已經習慣了做早餐。雖然自己沒什麼胃口,可我還是像機器似的把早餐做好,等把麵包片、熱牛奶、荷包蛋端上桌子時,我才愣住了——自己在做什麼?
以前都是夜澤陪著我「吃」早餐,他不在的時候,我依然每天都做兩人份的早餐。看著桌子上的菜,才感覺自己似是被奴役管了——還真是有些覺得可笑。
我正發獃時,一個聲音忽而響起:「小姿。」
我轉眼看見了雲毀,立刻「轉悲為喜」:「雲先生,你出來啦?正好,我做了早餐,一起來吃?」
雲毀走過來,望著我:「你哭了?」
我連忙擦了擦眼睛:「剛才不小心把辣椒面撒地了上,嗆的。」
雲毀未言,目光轉向桌子,落在了麵包上:「那個東西是什麼?」
「麵包。」我拿起一片麵包,「這是全麥麵包,夾著荷包蛋吃。」
「如此,又是我孤弱寡聞了。可否幫我加一個你做的荷包蛋?」雲毀道。
我請雲毀先坐下,便又拿來了一個盤子,用面包裹了荷包蛋和一杯熱牛奶端到了他面前:「好了。」
雲毀嗅了嗅牛奶,又聞了聞麵包加荷包蛋,清雅地笑了笑:「張兄讓我來你這裡,果是沒錯的,小姿你都堪稱廚子了,手藝竟是如此之好,倒是讓我過足了口福。」
我捂嘴笑了笑:「雲先生,你要是想說什麼就跟我說哦,我這裡還有很多吃的,是你沒見過的哦。」
當一陣陰風襲來時,我看見夜澤一臉冷然地站在那裡,投向我的一瞥帶著熟悉的高冷。隨後他的目光又落向兀自「吃飯」的雲毀身上,抿緊了唇角。
雲毀看見夜澤便招呼他道:「夜兄,出來得正好,小姿做好了早餐,你也來嘗嘗,她的手藝可是極好的。」
雖然不知道這二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看雲毀如今已對夜澤態度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還稱他「夜兄」,我終是松下一口氣。
可我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夜澤,想起昨夜的情景,我就想逃,便對雲毀道:「雲先生,你們吃吧,我先去上班了。」
「可你還沒吃呢。」雲毀道,我說了句「不餓」,便跑進卧室,拿了包,又急匆匆地出來,根本不敢再朝餐桌那邊看一眼,我就在雲毀的呼喚中打開門跑了出來。
一口氣跑到了一樓,我背對著樓房喘息,當我抬頭朝六樓看過去時,正好看見玻璃後面夜澤的身影!我都沒看仔細,撒腿就跑,好像後面有什麼東西在追我一樣。
晚上,我去逛超市,故意在裡面逛了又逛,將近十點才回去。我輕輕打開門,像個小偷一樣潛入自己的家,家裡靜悄悄的。我不知道,我上班后,夜澤和雲毀是怎麼打發時間的。反正,家裡毫無聲息的樣子。我按了按開光,發現燈沒亮,這才想起燈泡昨天癟了。
我搬來椅子,拿著手電筒踩了上去,因為昨天燈泡是爆裂了,所以不容易擰下來。我小心地踮起腳擰著燈泡,卻不想重心失穩,椅子朝一側栽了下去,我再跳下來已經來不及,只能「啊啊」地眼睜睜地等著自己摔在地上。
但我卻撲進了一個冰冷的懷抱里,身子也被緊緊地抱住了。
他倒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形,我靠在他懷中,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一時心跳失衡。
片刻,我就從他身上彈起,後退了兩步。
我與他默默無語。
他將椅子扶起來,簡潔地說:「我來。」
他嗖地飛了上去,不一會兒便把燈泡擰了下來:「新的燈泡呢?」
我遞給他,他又很快地按上。
室內,又重新一片光明,將我和他又籠罩在彼此看得清的畫面中。我搬著椅子朝一邊走去。
「你還要躲我多久?」身後響起他低沉的聲音。
我握緊椅子,心跳開始加速。
「昨天是我不好。」他又說,沒了昨日的霸道專橫,反而多了一些寧靜,「是我太心急了,不該那般逼你接受我。」
我的手指略微顫抖地,他走到我身後,伸出手將我抱在懷中,頭抵在我的肩膀上:「原諒我昨天的過激舉動。我只記得你是我的,我喜歡你,卻忽略了你的感受。我忘了我們之間從前的事,一切都讓你一個人承受著,對不起。」
我轉身望著他,眼淚又開始在眼中打轉。在這一刻,我彷彿又看到了我所熟悉的夜澤。我伸手細細撫摸著他的臉,隨後靠在他身上,緊緊抱住了他的腰:「昨天我不該說那些話傷你,你還好么?」
夜澤伸手揉著我的頭髮:「看見你和那個雲毀相處得那麼高興,你對著我時卻總是冷若冰霜,你覺得我會好受?昨天,我是氣瘋了,也嫉妒瘋了,才說了那些不該說的話,也把自己弄得險些又危險了。」
他的話讓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想起張俊的話,我更加後悔自己不該那般刺激他。遂檢查起他的身體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還哪裡不舒服嗎?我帶你去找張俊!」
夜澤握住了我的手,聲音有些喑啞:「婁姿……」
我抬眸望著他,他按住我的後腦勺,在我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親吻,眼中有讓我沉溺的溫柔:「從我醒過來之後,我們一直都在吵架,以後不要再吵了,嗯?我也不會再逼你接受我。那些我失去的我們的回憶,我會將它們一一都找回來,不再丟失它,也不再弄丟你。」
我摟住他的脖子,貼著他的臉龐,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我是矛盾的,也是自欺欺人的。我一刻也無法忍受與他的冷戰,更無法忍受他離開我。明明知道保持距離也許是我和他最合適的相處方式,可我又一次失敗了。夜澤於我,就像吸鐵石和鐵,而他是吸鐵石,我是鐵,不管我們相距多遠,我都會被他牢牢地吸回來。只想在他身邊,哪怕結局是早已註定的分離。
我心中依舊是無比糾結的,無法找到一個能夠看見陽光的出口。有時,我更希望失去記憶的是我,這樣,或許,是最完美的結局。
此時,與夜澤獨處,我心中又升起幾分緊張,遂沒話找話:「雲毀呢?」
「找他做什麼?」夜澤似還是很反感雲毀,「你還想用他來刺激我么?」
「你亂說什麼?雲先生是好人,也是……」我還未說完,就被夜澤打斷,他一伸手又將我撈到身前,眉頭一挑,「他是我的生死之交?」
我慌得心神一跳,他是不是又想起了什麼?
「你為了留下他,真是不遺餘力地對我撒謊!你為什麼不能直接說他是我的親兄弟呢?」
「因為你們長得根本不像啊,說出來,我都覺得騙不下去了。哎,我應該說你們是黑白無常的,你看你一身黑,他一身白,說你們是黑白無常才靠譜。你說是不是?」我對著夜澤純真地眨眨眼,同時想拿開他的手逃跑,但他扣得更緊了。
他似笑非笑道:「怎麼不繼續說了?」
我吐了口氣:「我承認,是我騙了你,雲毀他並不是你的生死之交。你們之前就像現在一樣,彼此厭惡對方,但是,我卻覺得,你們其實是互相欣賞對方的,並不是真的討厭對方。我說雲毀是你的知交,也是想你們能真正地成為朋友。如同,你和阿俊一樣。其實,雲先生也是一個可憐的人。」
我成功地轉移了夜澤的注意力,因為他問的是:「我倒想知道,他怎麼個可憐?」
「這件事說起來話很長……你怎麼知道我騙了你,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我抓住他的衣衫,既激動又害怕。
夜澤審視著我,回答:「我想我若與他真是生死之交,他便是我的知己,應就像我看見你時的感覺,但我看到他第一眼時就對他沒有任何好感,而是無法形容的厭惡。我相信,在我失憶前,我和他不會是什麼朋友,只會是彼此厭惡的關係。」
「你框我!」我擰著他胳膊說。
夜澤笑了笑,抬起我的下巴:「若不是我自己起了疑心,你是不是一直要框我下去?這麼騙我玩兒,你覺得很有意思么?」
他的話讓我心中又咯噔一聲。我拿下他的手,垂下眼,低聲道:「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