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我過了？
第七十六章 我過了？
雲意今天化的是淡妝，薄薄的一層粉底沒能遮住她的憔悴。
沒遮住幹脆就不遮了。
學校裏的化妝課她上得還算認真，雲意用紙巾將口紅擦掉了些，再用修容的陰影將臉上的膚色加深，最後用棕色的眼線筆在臉頰上畫上了幾個雀斑。
她明豔精致的臉瞬間黯淡了下來，隻剩下一雙眼眸依然清澈透亮。
方維維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你瘋了嗎？化成這樣？你一會還要試鏡的。”
雲意淡定一笑：“這樣更貼近角色嘛，反正我也沒有什麽偶像包袱。”
在這麽多參與試鏡的演員中，論美貌和演技，她沒有勝算，她隻能做到看起來比她們都真實，才能為導演留下深刻的第一印象。
她今天穿著是粗麻材質的裙子，於是順勢將落肩長發編成辮子，隨意地甩在後麵。
她衝方維維眨眨眼：“維維姐，你看我現在和白苓這個角色幾分像？”
“像像像，，，你簡直像是從電影裏走出來的行吧，，”方維維扯了扯嘴角，皺著眉打量她，忍不住心虛地問她：“你打扮成這樣真行嗎？一點氣質都沒有，像個路人，你確定這樣就能脫穎而出？”
雲意彎了彎眼睛，笑道：“當然不能了，這些都是表麵功夫，一切還是要靠演技說話的。”
雲意很清楚，申驥挑中的人不一樣要長得好看，但一定要有演技。
不過這樣的裝扮，讓她可以短暫忘記城市的浮華，變回許多年前那個淳樸的小女孩，以這樣的形象參加試鏡，她能夠更快地入戲。
不遠處的門被輕輕推開，幾個剛參加完試鏡的人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她們都垂著頭，臉色不太好看。
雲意是在她們後麵被叫進去的，她準備進門時，聽到導演助理喊了另一個人的名字——“陶艾”。
她轉過頭就看見陶艾和她身後的團隊從走廊盡頭走了過來，她戴著墨鏡，目不斜視地從方維維身邊走過。
方維維看見她，站在原地氣得臉都綠了。
雲意有些緊張，她擦了擦掌心沁出的冷汗，跟在陶艾的身後走了進去。
試鏡的房間巨大空曠，四麵都刷著大白牆，除了導演和副導他們坐的木凳外，什麽陳設都沒有，房間裏空空如也。
看來所有表演都要通過無實物的想象完成。
申驥坐在一群人的中間，正翹著腿寫著筆記，他剛剃了胡子，看起來比電視上年輕許多，但他依然是個嚴肅古板的中年人。
雲意向著導演的方向微微鞠躬，根據助理的提醒開始進行自我介紹。
“導演好，我叫雲意，今年21歲，出演過的角色是《深宮秘史》裏的淩璃，今天試鏡的角色是白苓。”
陶艾聞言翻了個白眼，眼裏滿是不屑。
一個副導嗤笑了一聲：“我記得那部劇裏的淩璃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啊，你今天怎麽這副打扮就來了？”
雲意抿了抿唇，淡淡道：“我覺得這樣更貼近角色。”
接著就是陶艾的自我介紹：“我叫陶艾，今年30歲，出演過的角色是《霧森》裏的芳嫣，今天試鏡的角色是金雨。”
《霧森》是她三年前拿到雙料影後，躋身一線的電影作品。
申驥抬起頭，原本嚴肅的表情柔和了很多，他讚歎道：“《霧森》是部好作品啊，我在國外的時候看過，導演年輕又有才華，演員的演技也不錯。”
陶艾微微低頭，嘴角溢出一抹驕傲的笑容。
申驥問道：“你們劇本都看過了嗎？”
雲意和陶艾跟著點了點頭：“看過了。”
申驥繼續說道：“陶艾飾演的是女律師金雨，雲意演的是農家女白苓，白苓買了張火車票進城找金雨，但她在火車站給金雨打完電話後，手機和錢都被偷了，你們要演的就是這之後兩人第一次見麵的場景。”
劇本裏，白苓從來沒有買火車票進城，這段劇情明顯就是申驥現編的，一切都需要靠她們即興演出。
雲意記得，劇本裏，白苓的哥哥白榮失蹤時正是大雪紛飛的時候，所以這個時候的天氣應該很冷。
白苓家裏很窮，又是不被重視的女兒，連書都沒有機會讀，自然也買不起上好的棉衣。
她抱著雙臂，全身打著哆嗦在火車站外麵來回踱步。
她看見路人經過想上前借手機：“大娘，我的東西剛剛都被小偷偷走了，您能把手機借給我打個電話嗎？”
她看起來可憐兮兮的，不過火車站外麵騙子太多了，所有人都滿臉戒備，沒人願意幫她。
被拒絕過無數次的她滿眼絕望，用腳尖踢了踢地麵：“這城裏人，怎麽一點都不熱心。”
這時，陶艾飾演的金雨上場了，她在人群中找著白苓的影子，叫著她的名字。
白苓正蹲在地上，臉埋進臂彎裏取暖，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從臂彎裏抬起頭，起身揮手大叫道：“這裏！我在這裏！”
金雨循著聲音走到她麵前，白苓性子單純活潑，她正想上前一把抱住金雨，卻被金雨表情嫌棄地擋住了。
”我坐了好幾天火車，好像身上是有些味道。”白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隨即眼裏散發出光彩：“金雨姐，你現在真好看，真像城裏人。”
什麽叫真像城裏人？白苓不知道自己的這句話有多刺耳。
金雨笑不出來，冷聲問道：“你為什麽有我的電話？找我幹什麽？”
雲意愣了愣，意識到陶艾開始一字不差地念起了劇本中的台詞，這是白苓給金雨打電話的那段詞。
“我在我哥的筆記本裏翻到的，我哥之前說過，如果阻止不了他們修化工廠的話，就要去告他們，，金雨姐，你是律師。”
“我不接這種沒有勝算的官司。”
“金雨姐，我哥，，，他消失了，化工廠修建的方案通過了。”白苓急了，眼圈驟然紅了，她抓住金雨的手嗚咽道：“我找不到我哥，隻能找你了，，我哥說過，，化工廠會汙染村裏的水源，到時候好多人都會生病的。”
金雨有些動容了，她頓了頓，沒有掙脫白苓的手，但語調依然冰冷：“你哥消失了就去報警，我爸媽早死了，我再也不會回去了。”
白苓眸中漆黑，靜靜地看著她，良久後她緩緩開口：“可是，，那是你的家鄉啊，，”
“cut，”
戲演到這裏，申驥喊了暫停，表情嚴肅：“我讓你們即興發揮，結果還是在照著劇本演。”
她們兩人都停了下來。
申導好像很不滿意的樣子，雲意的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申驥開始點評：“雲意，能看得出形象和情緒都挺到位的，但你的表情動作都有些誇張，比起演電影更像是在演話劇。”
申導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雲意的問題，作為一個新人，她經驗不足，也沒有演過電影，缺少磨煉，演技方麵確實還有很多需要改進的地方。
申驥看向陶艾，繼續說道：“還有陶艾，我本來對你是抱了很大的期望的，沒想到你全程都被一個新人演員帶著走，你的演技我倒是一點都沒看出來。”
陶艾好歹是一線女星，平時被吹捧慣了，突然得了這樣一個評價，她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有些怨恨地瞥了一眼旁邊的雲意。
都怪這個新人，搶了她的戲，讓她沒有空間發揮演技。
“好了，雲意可以出去了，陶艾留下來再試一場戲。”
聽了申導的話，雲意心裏有些涼，覺得自己多半是無緣這部電影了。
她朝著導演微微鞠了一躬後走出了房間。
方維維正在門外等她，她一出來便拉著她的手焦急問道：”怎麽樣？導演怎麽說？”
雲意歎了口氣，說道：“我可能沒發揮好，導演好像不太滿意，可能，，”
方維維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申導是出了名的要求高，就算是影帝影後來了他也不一定會滿意，我們回去等通知。”
失去了個這麽好的機會，雲意垂著眼睛，難掩失落的情緒。
“那，，和你一起進去的那個人表現得怎麽樣？”方維維忍不住問道，隨即指了指門口陶艾的助理團隊。
“她表現得挺好的，被導演留下來單獨試戲了。”雲意實話實話。
方維維撇了撇嘴，暗暗咬牙：“老天不開眼啊。”
“好啦，人家好歹是拿過影後的，資源好也是很正常的事，平常心，平常心，，”雲意反過來安慰她。
自從知道陶艾之前做的那些事後，她對陶艾的印象也很不好，在拿到影後，有了地位和金主後，拋棄了盡心盡力將她捧紅的方維維，還狠狠打壓，妥妥的農夫與蛇的故事。
“呸。”方維維翻了個白眼，說道：“她之前還瞧不起小導演拍的小成本電影呢，都是我勸了她好久她才接了這部戲，要不是簽了合約，她說不定中途就罷演了，李導和她合作得也很不開心，之後再也沒找她合作過。”
一提到陶艾這個白眼狼，方維維罵她三天三夜都罵不完。
她一邊走一邊罵，沒走幾步，後麵房間的門打開了，陶艾出來了。
她帶的一群助理遞水的遞水，遞外套的遞外套。
她披上外套，接過過助理遞過來的墨鏡，隨身帶著的幾個保鏢在前麵開路，她趾高氣昂地向前走著。
在場沒人比她的排場更大。
一群人走過的時候，都帶著一陣風。
方維維和雲意站在一旁，方維維用嘴型給雲意說著：“裝13，”
雲意還沒來得及笑。
一陣濃烈刺鼻的香風停在她們麵前，陶艾踩著恨天高，氣勢十足，隔著墨鏡打量著麵前的兩人，忍不住嗤笑出聲。
“方維維，離了我，你真的是越混越慘了，眼光也是越來越差，連這種村姑你都要捧啊？我這兒還差個隨行保姆，你要不投個簡曆，我優先考慮你啊？”
雲意的臉暗了兩個色調，再配上雀斑和大辮子，看著確實挺像村姑的。
方維維氣炸了，論懟人，她就沒輸過：“你少給我擺一副大明星的金貴樣子，你當年演完屍體和我蹲在牆角吃盒飯的照片我現在還有，要不要我找個營銷號發出來，大明星看了之後也好憶苦思甜啊。”
陶艾摘下墨鏡怒瞪著方維維，一雙美目有些猙獰：“你在威脅我？我倒要看看你以後在圈子能怎麽混！”
就在這個時候，導演助理從試鏡的房間裏跑了出來，直接跑到了雲意的麵前。
他一邊喘氣一邊說道：“還好你沒走，，”
“怎麽了？”雲意輕聲問道。
“申導說你不錯，有靈氣，你過了，，，”
”我，，過了？”雲意的眼裏慢慢綻開笑意，有些不可置信，“我剛剛聽申導點評，他好像不太滿意啊？”
“申導說話就這樣，他剛剛對你說的都算是誇獎了。”助理笑了笑，繼續說道：“合適的話，你們明天過來簽約。”
方維維連連應下。
她激動得都要跳起來了，瞥了一眼氣得都要背過去的陶艾，大笑道：“我現在的眼光可比以前好太多了，我今年剛簽的人就可以演大導演的作品，不像有些人苦苦熬了五年才熬出頭。”
陶艾這幾年驕縱慣了，氣極攻心，抬起手就想給方維維一巴掌。
方維維扯著嗓子大叫起來：“大家快來看啊，大明星陶艾要打人了，她帶著一群保鏢要打人了啊！”
“艾姐快走了，不要著了這女人的道。”陶艾身邊的工作人員連忙勸道。
陶艾瞪了方維維一眼，把高高舉起的手放下，冷哼一聲，扭頭帶著身後的眾人離開了。
“看來她被你氣得不輕啊。”雲意忍不住感歎道。
“她現在地位不一樣了，聽不得別人提她的黑曆史。”方維維看著陶艾一眾人離開的背影，雙手抱臂，得意洋洋道：“我以後偏要見她一次提一次，我氣死她。”
她的語氣幼稚，雲意無奈地笑了笑：“她這麽小氣，遲早會被你氣死的。”
“我們快點回去準備簽約的東西，陶艾算個什麽東西，你好好演，這次我一定要揚眉吐氣、一雪前恥！”
說完，方維維高高興興地拉著雲意走了。
可她並沒有高興太久，因為申驥回國拍的第一部電影《候鳥》，最後定的女主角是陶艾。